她嗲聲抗議:「我不是對每個男人都這麼談笑風生的。」
他輕佻眉毛:「只對我例外?」
她故作嬌羞狀:「別取笑人家嘛。」
何瑞麟實在厭煩和她調情下去。廖菀如真得令他非常失望,他突然有個想法,她甚 至比葉宜庭更像個賣弄風情,擅於勾引男人的女人。
他起身:「我想我還是先走吧。我不太有等人的耐心。」
廖菀如急切的想留住他,不依道:「有我陪你打發時間還嫌難熬?」
他正想明白告訴她,正是因為無法忍受她的陪伴才急於離去;何天元和曾秀儀卻終 於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沒有擁抱,沒有寒暄,他們只是面面相覷,氣氛顯得異常凝窒。
「我記得我的助手已經事先預約過了,沒想到見何大老闆一面還真不簡單。」何瑞 麟對十年沒見面的父親說的第一句話是充挑釁的。
何天元一直不知道該以何種態度對待這個意外得到的兒子,現在他仍然不知道。
曾秀儀看著丈夫的私生子,她以前刻意冷落和何瑞麟,各聲道:「你應該知道,和 客戶交際應酬有時還抓不準時間的。」
「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無所事事的混小子,你們也應該知道,我也有我的客戶需要 應酬。」何瑞麟無法消弭他充滿敵意的話語。
何天元緊蹙著眉頭,一副不知該拿他怎麼辦的樣子。
曾秀儀低聲下氣的打圓場:「你已經離開十年了,就把這個晚上空下來好嗎?我去 弄點水果,你們父子好好聊聊。」
說完,她示意廖菀如和她一起離開,留給他們父子獨處的空間。
何瑞麟緩緩坐下,其實他真正想做是立刻離開。
何天元不自在的清清喉嚨:「你能在異國闖出一片天地,實在不容易。」
在何瑞麟的印象中,這是他老爸第一次稱讚他。
「你會以我為傲嗎?」他充滿嘲諷的問。
何天元特意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當然以你為傲。」
「不。」何瑞麟緩緩的搖頭:「你一直把我的存在當成是你一生最大的污點。」
何天元臉上的笑容凍結,他知道這個他從來不願接近的兒子不打算讓他好過。
「我知道我沒有盡到一個作父親的責任,但我真得很高興你有今天的成就。」何去 何從天元低聲說。
「或許上天可憐我吧,以彌補我在某些方面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他冷笑了兩聲 。
何天元試圖解釋對他的矛盾情結:「我真得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你和你母親之間 只是……」
「肉慾」他替他接口。
何天元無法否認。「對,你是一時貪歡的結果,你的存在使我方寸大亂,威脅到我 的家庭和事業。最讓我無法忍受的是,你母親竟然利用你來勒索我,最後又自私的把你 留給我,在我的家時引起軒然大波。」
「你憑什麼把這一切歸罪於我?」何瑞麟質問:「難道我有選擇父母的權利嗎?犯 下錯誤的是你和我媽,你有沒有想過,我才是真正最無辜的那個!」
何天元祈求諒解的看著兒子:「我真得不知道該如何愛你,但最起碼,我負起了養 育你的責任。」
「像養條狗?」何瑞麟無法掩飾他的憤恨、不平。
何天元迴避兒子逼人的眼神。
何瑞麟的聲音冷得像塊冰:「我真得很可悲,甚至比不上你養得一條狗,你在心血 來潮時還會摸摸它,而對我,卻像躲瘟疫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何天元無話反駁,他真得很不願意面對這個兒子,他使他想起他那需索無度而又自 私的母親。偶爾,他會良心發現的多注意他這私生子兩眼,卻立即換來妻子委屈、埋怨 的眼神,又使他毫不猶豫的遠離兒子。
現在,他面對這個一直受他冷落的兒子,他既心虛又驕傲的發現,他已經成長為一 個既獨立又出眾的男子漢,一個不靠任何人,奮力闖出一番大作為的青年才俊。
「瑞麟,我無法替自己辯駁,只能請求你別再記恨以前的種種。」何天元希望能軟 化兒子臉上的寒霜。「或許你已經大了,不再需要我們的照顧,但我們可以從現在開始 改善我們父子間的關係,現在努力總比永遠不做好,不是嗎?」
「為什麼,你終於想到有我這個兒子?」何瑞麟咄咄逼人:「因為我成功了,有錢 了,讓你們所有人全跌破了眼鏡?你終於發現我這個私生子還有可取的地方?終於配成 為何家的一份子?」
「不要這樣。」何天元疲憊的歎口氣。
何瑞麟深吸一口氣,平復顯得過於激動的情緒。「其實我真得不應該回來的,你知 道嗎?我真得已經習慣沒人疼愛、沒人關心的事實,我都已經熬過最艱難、無知的歲月 ,我已經不再渴望有條件的親情、溫暖。」
「你畢竟是我兒子。」何天元注視著和他一模一樣的眼睛,他首次發現兒子長的非 常像他。
「是嗎?」何瑞麟心痛而嘲諷的反問,為什麼在他最需要父愛的時候他卻不這麼想 呢?
何天元想去碰觸自己忽略了三十多年的兒子,卻竟然沒有這個勇氣,只能以祈求原 諒的口吻說:「秋玲已經死了,你是我僅存的孩子,我在試圖彌補我們之間的裂廊」
「可能嗎?」他真的懷疑,他受的傷害太深,他真的不確定他的傷口是否會有痊癒 的一天。
「我的事業需要繼承人。」
「我知道高建斌在幫你。」
何天元搖頭:「他是我女婿,而你是我兒子。」
以前這些話會令他感激涕零,現在他不准自己因之軟化。「別忘了,我有自己的事 業需要經營。」
何天元連吸好幾口煙,沉吟了好久,才暗啞的說道:「我公司的業務最近有逐漸陷 於停滯的危機……」
「是嗎?我為你遺憾。」他的口氣一點也不真誠。
「瑞麟,我……」何天元真有些欲言又止,他並不希望揭露自己的窘態,但真的需 要兒子的幫忙。
何天元強迫自己迎視著何瑞麟質疑的視線,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已經掌握了大新 的主宰權,或許你能和爸爸的公司合作幾筆生意,拉我一把?」
何瑞麟臉上的神情在剎那間變得比花崗石還要冷硬,熾烈的怒火在胸臆間翻騰,他 危些將手中的玻璃杯給捏碎。
何天元不自在的清清喉嚨:「當然,我不可能叫人做賠本生意,會把該有的利潤給 你,我只希望你的訂單能提振公司員工的士氣,你的訂金可以供我周轉、運用,或許… …」
何瑞麟猛的將手中的玻璃杯放在桌上,打斷何天元未完的話:「原來這就是你要我 回來的目的!」
他盯著何天元的眼神冷冽如冰。
「不要這樣,我們畢竟是一家人。」何天元急切的想抹去兒子眼中的輕視:「你是 我的兒子,除了給建斌的一份外,將來我的事業,一切都是你的。」
何瑞麟冷冷的笑了,他的眼中一片漠然:「實話,我現在恐怕根本不把你這些家產 放在眼裡。」
「瑞麟,我……」
何瑞麟倏然起身,他真懷疑自己為什麼傻的應邀而來。他們仍然不愛他,只想利用 他。
「我想,我們已經無話可說了。」他決然的宣稱,迫不及待的想離開這個不曾屬於 他,也永遠不會屬於他的地方。
何天元無力挽留他,他從來不曾為這個兒子付出過半點關心,此刻他又有何言要求 他的回報。
「瑞麟,你等一下。」是曾秀儀喚住已到廳門口的他。
他停下腳步,不甚情願的轉向面對她。
或許是有求於他,或許歲月真得緩和了她的怨恨,曾秀儀以從未有過的柔和眼神看 著他。
「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她急切的保證:「可以,我們不談生意,只請你重 新接納我們,畢竟你姓何,你是何家的一份子。」
「我真得已經習慣孤獨。」他緩緩的搖頭。
曾秀儀懇求他:「請你看在秋玲的份上……」
「秋玲已經死了。」他的神情裡滿是遺憾及落寞,秋玲的去世,彷彿已切斷了他所 有的親情的聯繫。
曾秀儀啞聲道:「秋玲在天之靈,會希望我們一家團圓。」
他仍然搖頭:「我不願意回到沒有秋玲的家。」
他跨出門,臨走又回頭看了何天元一眼,以公事化的吻說:「如果你的公司真有和 我合作的意願,而且一切條件能都符合雙方要求,我是不排斥和你有生意上的往來,你 可以派人和我的助理聯繫。」
拋下話,他毫不遲疑的轉身而去。
邱以成滿臉怒氣的走進辦公室。
葉宜庭忍住歎氣的衝動,她有時候真的覺得他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無法忍受半點委 屈,無法冷靜的試圖改善情況,總是以怒火來面對所有的不順遂。
「又怎麼了?」她靜靜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