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著他。
他逕自接著到:「人要活的率性、開心,為自己而活,否則,做人不就太辛苦、絲 毫沒有半點樂趣可言了?」
她反駁:「可是當人的任性妄為傷害到別人,那就叫自私。」「人本來就是最自私 的動物。」他依然理直氣壯:「人不為已,天誅地滅。」
她輕視的搖頭。「我想你永遠也不會懂得該為這個社會盡點責任及義務,幸好不是 全天下的每個都像你一樣自私,否則早已是天下大亂了。」
「你之所以躲避我,就是因為你那可笑的道德觀嗎?」
他問的突兀,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研判的目光在她臉上搜尋,「因為秋玲自殺了,所以你強迫自己抗拒我,否則就 對不起她?」
「我抗拒你是因為我看不起你,我輕視你!」她說的直接、坦白,那就是她內心真 正的感受,並沒有半點賭氣的意思。
他一點也不相信:「你喜歡我的,我知道。」
葉宜庭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沒想到他真的那麼厚顏無恥,自我膨脹。
高建斌笑得好得意輕蔑中帶點邪氣:「我還記得兩年前的你有多純,整天跟在我身 後,『高大哥』『高大哥』一聲聲的喊我,我隨便說個笑話,你就捧場的眉開眼笑,我 多注意你兩眼,你就一副嬌羞不已的模樣……」
「夠了!」她喝止他,兩手緊握成拳,緊得長長的指甲險些掐入肉裡,如果她有殺 人的勇氣和能耐,他將會是第一個遭殃的人。
「是。我曾經喜歡過你,甚至尊敬你。」她為以前的盲目而深感惱怒。「但那是我 真正認清你之前的事,如果我早知道你是個自私自利,狼心狗骯的混蛋,我絕不靠近你 一步!」
他對她的羞辱置若罔聞,專注的視線在她身上徘徊。「你愈來愈美了,兩年前的你 清純可人,現在的你有一股成熟的韻味,你知道嗎?我真的挺喜歡你的。」
他的讚美只令她噁心,她兜頭澆了他一盆冷水,「我輕視你!討厭你!」
他不怒反笑,彷彿當她只是女人習慣性的鬧點小情緒。
「我太瞭解你們女人口是心非的矛盾情結。」他促狹的一笑:「如果你肯誠實的面 對自己,卻除對秋玲根本不該存在的罪惡感,你就會坦白的承認,你是受我吸引的。」
「你真是自大的令我想吐!」她真希望自己能想出更貼切的形容詞來表達出對他的 輕蔑和不屑。
他聳聳肩,以曖昧的語氣說道:「別盡以怒氣來掩飾對我的真正感覺,我們都是成 年人了,可以談一場成年人的戀愛。」
「我懂你所謂的成年人的戀愛是什麼,是那種不受束縛、不負責任,只追求感官享 受的刺激,」她鄙夷的瞪著他:「那不叫愛做,那是濫交,我葉宜庭絕不會墮落至此。 」
「你大概還需要點時間做自我掙扎。」他固執的以為自己真有令她無法抗拒的吸引 力。
不給她開口反駁的機會,他緊接著說道:「等到哪天,你終於說服自己,拋卻了迂 腐的道德觀念和浪漫的少女情懷,來找我,你知道可以在哪裡找到我,我等你。」
「你永遠等不到,」葉宜庭斬釘截鐵的告訴他:「即使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 不會考慮你的。」
她說完,拂袖而去,真的祈求老天爺保佑,保佑她今生今再也不必面對那令人作嘔 的高建斌。
葉宜庭拚命的向前跑。
她的心跳如擂鼓,她全身的血液激流奔著……她跑的雙腿發軟,上氣不接下氣,骯 部彷彿已著了火……但,她仍然繼續向前跑,因為秋玲姐需要她;如果晚了,只怕一切 都來不及……彷彿跑了一輩子,她終於趕到禮服公司的大門前。
木門輕輕的關上,但並未上鎖,她輕易地推門而入。
室內一片靜謐,黃昏的夕陽穿透明淨的玻璃窗,斜映成屋內一片柔和的暈黃。
她的侵入,打碎了這仿若風暴來臨前的虛偽寧靜,滿室只中得見她如雷的心跳,和 急促的喘息聲。
她全身寒毛聳立,一股莫名的寒意自心底竄起,她勉強提起沉重的腳步,緩緩的往 裡面走。
她首先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一向整齊的掛在兩旁衣架上的各式禮服,如今已被瘋狂 地撕扯、丟棄,凌亂的散佈在地板上。她驚恐莫名的急步向前走,終於,她看見了秋玲 姐……她的腕上有道駭人的傷口,血正自那裡泉湧而出,染紅了白紗,猩紅的血漬不斷 的擴大……她尖叫,扯心裂骯的尖叫——葉宜庭終於擺脫夢魘的糾纏,翻身坐起。她的 喉嚨乾澀的發不出聲音,只是茫然的瞪著幽暗的前方。
床頭燈被扭亮了,鄰床尚未入眠的妹妹坐近她床畔,安撫的摟住她的肩。「姐,你 又做噩夢了?」葉采娟同情卻不意外的問。
葉宜庭緩緩的點頭。
「還是一樣的夢?」采娟秀眉微蹙。
她又點頭。
葉采娟關切的望著她。「你已經好幾個月不曾做過那個夢,發生了什麼讓你心神不 寧的事了嗎?」
是的,高建斌是始作俑者,他的出現勾起了她心中痛苦的回憶。
自從父親經商失敗,帶著心力交瘁的母親回到尚未發跡過的東部小鎮,那時尚在大 學讀書的妹妹便成為她最親近的人。
即使采娟已經畢業,踏入了社會,並和她在同一個地方工作;但在她心目中,妹妹 就座仍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
采娟約略知道兩年前發生在她身上的事。知道她是第一個發現老闆自殺的人,受到 極大的震撼,卻並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因為當時宜庭不忍心讓妹妹替她坦心,現在 亦然。「我沒事。」葉宜露出微弱的笑容,要教妹妹放心。
「你最近受了太大的壓力了,公司醞釀著要易主,邱伯伯心緒不寧,以成又還沒有 扛大局的能力,很多事自然就到了你的身上。」葉娟輕聲說道。
「應該的。」葉宜庭撫慰的一笑,「邱伯伯不但是爸爸多年的好友,他更是我心情 最低潮時給了我這份工作,讓我有了新的精神寄托,現在他有了困難,我們當然得竭力 來幫他。」
采娟點頭,但仍然忍不住勸:「至少,你要盡量放鬆心情,公司短缺的資金對我們 來說是筆天文數字,我們在實質上也幫不了什麼幫,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我知道。」葉宜庭致歉,「對不起,把你給吵醒了,快睡吧,明天還得忙呢。」
「晚安,姐。」采娟聽話的回到自己的床上,按掉了床頭燈。
葉宜庭躺回枕上,晶亮的眼睛凝視著前方,情緒翻騰得一時無法入睡。
她害怕閉上眼睛,害怕再重歷秋玲姐橫臥在血泊中的駭人畫面……她懷疑,難道一 輩子也擺脫不了這個夢魘?
第二章
邱興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一向意氣風發、自信滿滿的他,如今顯得憔悴而頹喪 。
葉宜庭面對他,心裡有著極深的感觸;她瞭解那種高高在上,卻陡然跌落谷底的悲 哀。她爸爸曾經跌過更大的一跤。
「公司易主的事已大致確定。」邱興面色凝重的告訴她。
葉宜庭不知該說些什麼,如今再多安慰的話語也屬枉然。
「對方是剛從美國回來的年輕企業家,那人年紀雖輕,卻異常精明、有魄力。」
邱興盡量客觀的評論:「有了他帶來的巨額資金,『大新絕對能起死回生,以他和 敏銳、能幹,甚至能使『大新』再上至頂峰」
葉宜庭遲疑的問:「邱伯伯,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邱興輕歎:「對方還算厚道,讓我保留一小部分的股權,除了不能再獨攬大權外, 至少後半輩的生活所需不至匱乏。」
葉宜庭一陣心酸;儘管邱伯伯外表還算平靜,但她太瞭解,他一直是一個驕傲、自 負,習慣常握大權的人,他內心的苦楚絕非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邱興彷彿看穿了她心裡的想法,反過來安慰她,「這對日子來你邱伯母勸隱很多, 我自己也想了很多,我已經能夠接受這個事實了。」
葉宜庭慶幸邱伯伯有一個賢內助,他現在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家人的指責和怨懟,體 諒的包容才能支持他面對未來漫長的歲月。
「邱伯伯,想開了就好。」她柔聲道。
他苦笑:「我老了,經過這次的風浪,所有的雄心壯志也消磨殆盡,今天這個結果 還是不幸中的大幸,至少還能平平安安的過下。」
「知足常樂。」她附和。
「我現在只擔心以成。」邱興憂心的說,「我就以成這一個兒子,他被我們夫妻倆 寵壞了,他雖然比你大個幾歲,但卻不如你表面來得成熟、獨立。」
「他會成熟的,眼前就是一個最好的磨練機會。」她有頗深的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