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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琬姿

  最後,他決定不告訴她,只透露說商場上的朋友約他游江,請她作陪。

  自從那夜兩人談過話後,沁柔發現,聖燁改變了很多,他不再吊兒郎當,反而,有時他會直勾勾的盯著沁柔,跌入沉思,這時,沁柔會感到十分不安,她總是藉故逃開他的視線。

  她不知道為什麼?只清楚一點:她怕他!

  怕什麼?沁柔自己又說不上來!

  然而,怕、逃避是沒有用的,有時,有些事想逃也逃不了,像今晚——

  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掛在星空上,映得江面熱鬧、繁華的大、小船舫,更形亮麗。

  寬廣如同鏡面的揚子江上,充滿笙歌絲竹、猜酒行令、以及姑娘們的婉轉嬌笑,狎客縱聲狂歡等各式各樣的聲音。

  聖燁等人,坐在一艘最大畫舫的頂樓上,週遭燭火燃亮的如同白晝,裝飾華麗的舫上,坐著翩翩佳公子,加上裝扮美艷的歌妓,真是相得益彰。

  踏上畫舫時,沁柔相當後悔,不該答應聖燁邀約,但後悔已來不及,兩名美麗的陪酒姑娘,一左一右,相爭拉她入座。

  沁柔偷空,死瞪聖燁,聖燁雙手一攤,無奈的朝她苦笑。

  不久,客人們坐定,開始上酒上菜,歌妓也開始了她們精湛的表演。

  最高興的,當屬主人陶伸,他緊挽著小香,一手舉杯。「來!來!來!兄弟先干為盡,今晚不醉不歸!」

  王織造神清氣爽的宏聲說:「好呀!不醉不歸!伯規!你酒量一定不錯吧?」

  「王兄怎麼知道?」伯規和聖燁差不多年紀,人品卻跟聖燁相差十萬八千里,只因家中富裕,常流連秦樓楚館,算得上是個中老手。

  「我一看就知道。」

  「哈!哈!哈!」伯規突然指著沁柔。「這裡面,就商弟最嫩了!」

  他也跟著聖燁,這樣稱呼沁柔,自沁柔上了畫舫後,他就一直注意她。因為,他看出沁柔雖做男子裝束,卻缺了七分陽剛,又多了三分婉約。

  尤其她俊俏、姣美的容貌,更深深吸引伯規。

  「錯了!錯了!小弟我,才是最嫩的!」聖燁拚命將伯規的注意力,攬向自己身上。

  「你?」伯規放浪形骸的笑了一陣。「各位聽聽看,『笑面羅剎』說他最嫩,有誰同意?」

  「該罰!該罰!」陶伸接口說道:「說錯話了,該罰酒!」

  王織造也附和,聖燁只得舉杯飲盡。

  「商弟,你跟著聖燁同行,想必對茶道有鑽研吧?」伯規話題始終繞著沁柔打轉。

  原來,伯規也是茶商,每年春秋兩季,都要向聖燁購下大批茶貨。

  「哪裡!」

  伯規大愣,他想不到「商弟」連聲音都如此嬌嫩,他附庸風雅的開口:「盧同寫的『茶歌』說得好:獨啜提神,二人成趣,三人無味,若集七八人,有如施茶,則失昧矣。」

  「不知商弟有同感否?」

  「嗯。」沁柔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伯規!咱們現在飲酒,不談茶!」聖燁岔口說。

  「你不懂,商弟不善飲,一定是個高雅之士,我就愛跟高雅之士,談風雅之話。商弟!我家住在杭州西湖,趕明兒個,邀你到我家,我就用虎跑泉泡『碧螺春』,請商弟評鑒!」

  聖燁俊臉微晦,心中有點不快。

  「多謝伯規兄,小弟還得趕路,只怕抽不出時間,好意心領!」

  聖燁聽沁柔說這話,心中鬱悶,頓時一掃而空。

  偏偏伯規死纏爛打,且一再稱道虎跑寺的泉水,是如何如何,清澈透涼。

  沁柔不勝其煩,便說:「虎跑泉雖好,卻不如無錫惠泉山的惠泉,惠泉又不如鎮江金山寺的冷泉,冷泉又不如北平西郊玉泉山的泉水!」

  「哎呀呀!」伯規大驚小怪地叫道:「商弟果然是高人!」

  「不敢!要說高人,還得推陸羽先生。他寫的『茶經』說得對:喝茶講究形、色、昧、相,然水質更重要。他說:『其水用山上水為上,江中水為中,井水乃下下之水。』山水,因泉而異,江水,也有上、中、下流之分……」

  沁柔一席話,不僅伯規,就連聖燁,也驚異的看著沁柔,他真的想不到,沁柔對於「茶道」,居然懂這麼多。

  「商弟!」聖燁含笑道:「兄弟我真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對!對!對!」伯規起勁的接口:「我經營茶貨這麼多年,不如商弟懂得多!商弟!我敬你!」

  「沒什麼,只是多看幾本書而已!」沁柔無端地臉紅。為了躲避聖燁虎目注視,她居然忘了自己不該喝酒,捧起酒杯,一飲而盡。

  「原來商弟也善飲,來,我再敬一杯,先乾為敬!」喝完,伯規將空杯朝沁柔一照。

  沁柔不得不硬起頭皮,又乾了一杯!

  「商弟真豪爽,無三不成禮,再乾一杯!」

  「商弟不善飲,伯規,你……」聖燁忙說道。

  他這話,激起沁柔的好勝心,捧起杯,又一飲而盡。

  伯規高興地笑了,而聖燁則皺起濃眉。

  吃喝好一會,沁柔開始覺得頭重腳輕,尤其畫舫正在江上行駛,隨江浮沉,她暈得更厲害了。

  她想吐,於是,便借口離席,跑到一樓船尾甲板上,扶住欄杆,向江面大吐特吐。

  不但是酒,連整晚吃下去的菜餚,和著胃酸,吐得她滿身狼藉。

  吐罷,她倚著欄杆喘氣,卻禁不住滿嘴酸味,還想再吐……

  當她俯向欄杆乾嘔時,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捧了一盅茶給她。

  她連忙接過茶盅,漱瀲口,又喝下去,這才覺得舒坦許多。

  然後,朦朧中有人輕撫她的背,問道:「好些了嗎?」

  昏醉中的沁柔,被驚醒過來,竟然是——伯規!原來,伯規早就不安好心了!

  沁柔向旁移步,想躲掉伯規不規矩的手,誰知伯規反拉住她,並湊近頭。「嗯!商弟好香,奇怪……」

  「嘻!嘻!商弟怕什麼?難道商弟不是男人?」伯規開始毛手毛腳起來。

  「住口!」沁柔揚手,想撥開他的手,無奈全身軟綿綿,發不出力。

  她的手反被伯規緊握住,伯規興奮的大叫:「好嫩、好白的手,商弟是女人嗎?我看看——」

  伯規伸出狼爪,就要摸向沁柔胸前,沁柔掙扎著,伯規乾脆抱住她。

  突然,伯規的衣領被人用力往後扯,讓他不能呼吸,但他仍捨不得放開沁柔。

  「放手!」是聖燁威冷的聲音。「否則我不客氣了!」

  伯規急忙放開,尷尬的轉回頭。「怎麼會是你?」

  沁柔慌忙躲向聖燁身後。

  「伯規!你醉了!」

  「我……我……嘻!大概吧……」

  看到他的笑臉,伯規只覺得寒冽冽地。

  「想不到,」聖燁搖搖頭,皮笑肉不笑的說:「你酒量差,酒品更差!」

  「噯!我……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嘛!我醉糊塗了,走錯方向!」

  說著,伯規朝船頭走去。

  聖燁微側著頭,看一眼緊拉住他衣角的沁柔,斂去笑臉,平板的說:「你可以放手了!」

  沁柔一鬆懈,再也站不住腳,向前撲去…聖燁伸長健臂,接住她的嬌軀。

  聖燁相當意外,她沒有掙扎,任他抱住,閉上眼眸,桃腮異常的泛紅。望著她吹彈可破的嬌顏,即將罵出口的話,硬是吞了回去。

  「我……好……難……受!」

  「你也知道難受?還敢不敢逞強?」

  微張雙眸,沁柔看著他。「我要回去!我……難……受!」

  聖燁在她面前豎起一根手指頭,問:「看得到嗎?幾根?」

  「一……一根。」

  「我是誰?」

  「三少……燁……燁哥……」

  「嗯,還好,沒醉!走吧!」

  走不了兩步,沁柔往下滑,聖燁覺得不對勁,摸摸她的額頭,這才感到事態嚴重。「糟糕!怎麼這麼燙?」

  於是,他抱起她,連忙辭別陶伸等人,離開畫舫。

   

   ☆  ☆  ☆

   

  喝酒最怕遭寒,沁柔身子骨弱,加上連日趕路,她病了。

  而且,這病來勢洶洶!

  聖燁請醫生替她診治,吃了兩天藥,也不見得好轉,挨到第三天,似乎更嚴重了。

  好在聖燁公事都處理妥當,因此,才能專心照顧沁柔。

  到了晚上,沁柔突然發冷,冷得受不了,蓋了三、四條棉被,她還是冷得打顫。

  聖燁焦急萬分,立刻脫光自己的衣服,鑽入棉被內,緊緊抱住不著片縷的沁柔,企圖以自己溫暖她。

  不一會,沁柔突然發熱,熱得全身火燙,聖燁打來一盆冷水,不斷替她擦拭身體,以祛除熱度。

  就這樣,一下冷;一下熱,折騰了一整夜,次日,聖燁不惜重金,聘請當地出名的大夫診治,才知道沁柔原本只是小感冒,感冒尚未痊癒,又受風寒。

  他要大夫開最有效、最貴的藥方,又悉心照料,五天後,沁柔病情完全好轉。

  聖燁鬆了一口氣,當他慶幸沁柔病情穩定時,想不到自己卻倒了下去。

  大夫把過聖燁的脈搏,又探試一下額頭,大驚道:「哎呀!糟糕,三少被傳染了!」

  「啊!」大病初癒的沁柔,小臉蒼白而驚惶。「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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