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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宛琬

  「你……」她的拳頭擊向他的胸,不留情地,打得又凶又霸。「你何苦……何苦啊……」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由著她失控地又哭又叫。這幾年,真苦了她啊。

  「你何苦……何苦……」她哭喘著說道。

  「我不苦。能保得妳一時,便是樂多於苦了。」怕她動了真氣,他單手扣住她的雙腕,輕輕撫摸著她的手背。「多添些餐飯,別再瘦下去了。」

  「你這個蠢笨呆子!」她猝地將臉埋人他的胸膛,潸然而出的淚水像要用盡此生的眼淚般。

  她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了……

  無忌大哥沒中蠱毒,只要她不在,他可以逃脫的。他還有大半輩子可以在外頭海闊天空。

  她只需要狠下心,像殺死其它人一樣,一刀刺入自己胸口。

  他們兩人從此就能解脫了。

  只是,要她如何捨得呢?捨得他總是讓她倚靠的寬厚胸膛,捨得他總是衝擊著她耳朵的有力心跳,捨得他總是緊攬著她的結實臂膀……

  捨不得啊。她哭得連氣都喘不過來,卻不讓他抬起自己的頭。

  但是,因為是無忌大哥--所以再不捨也要捨得!.劉宛柔拚了命地緊抱著他的身子。

  哭累了,哭啞了,她任性地由他支撐自己的重量。

  「答應我,身子不適時,務必告訴我。」歐陽無忌挑起她的下顎,吻著她來不及滑落的淚珠。「如此才不枉我這些日子試藥的一番苦心。」

  「試藥苦嗎……難受嗎?」她踮起腳尖,捧著他的臉孔哽咽道。「你從什麼鬼地方找到那麼……陰邪的藥方?」

  「數月前,偶然看到一本經典中記載,得知有一味『歸魂湯』及幾味草藥能治惡瘡、防蠱毒,常人若每日吃食少許,則可防惡人之歹、心。而經年累月之後,中蠱者若服食此人的血液,不只有血氣相補之益,亦生解熱去毒之效。前些時候,幫裡的熊祥犯了錯,沒拿到解藥,整個人昏死過去。我趁他昏迷時讓他喝了一盅血……」

  歐陽無忌停下話,將她頰邊的發撥整於耳後。

  「然後呢?」她扯著他的手臂,聽得既出神又感動。

  「熊祥喝了血後,臉色逐漸好轉,人也在半個時辰之後醒來,雖然仍痛到哭爹喊娘,卻已能夠靠著喝酒來減輕疼痛。」他雙眸發亮地凝睇著她,激動地握住她的肩。「這表示我的血液裡已具備了解藥的成分,也許時日一久,妳體內的蠱毒會漸漸減輕」

  「夠了。」她搗住他的唇,不忍再聽。「我欠你的,該怎麼還?」

  「用妳的情還。」他只是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的眼。

  「這輩子看來是還不完了,能欠到下輩子嗎?」

  她唇角的那抹微笑,飄忽地幾乎要飛出嘴角。

  歐陽無忌臉色一變,撫住她的臉孔,厲聲說道:「不許說這種不吉祥的話!」

  「吉祥不吉祥,與我們這種人無關,我們反正是受了詛咒的命。」她歎了口氣,目光不曾移開他的臉龐片刻。

  黃泉路上勢必要孤獨了……那麼就讓她牢牢記住他的臉孔吧。

  「別說了,我們就要擺脫這種罪惡的宿命了。」他濃眉一擰,不快地說道。

  「你不愛聽,我就不說。」

  劉宛柔望著他眉宇之間的擔憂,鼓起勇氣給他一個燦然的笑靨。

  拉起他的手貼住自己紊亂的心跳,雪肌因為他粗糙的掌心而輕輕抖栗著。

  「你要了我吧。」她說。

  「妳……」大掌震驚地縮卻,瞪視著她認真的神態。

  「要了我吧。」她又說。

  「為什麼突然要我要了妳?」長臂一伸,霍然將她攬人懷裡。

  心頭陡升的不安,是要將她揉入他的骨肉裡,才能釋懷的。

  「你不想要我嗎?可我想要你……」劉宛柔蒼白的臉孔飛上霞紅,金澄眼眸漾著淺淺的羞,燦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在你的血液成為我的藥之前,讓我先和你融為一體,好嗎?」

  歐陽無忌眸光深深長長地凝定她,在她著急得幾乎要掉下眼淚求他之時--

  他打橫抱起她,走向他的房間。

  在低吟與喘息間,肢體再如何相偎都嫌不夠親密。

  都是彼此的第一次,激情裡總不免有些慌亂,只是灼熱的撫觸讓兩人忘卻了所有的難受,只留下奔騰在骨肉間的快感……

  屋內的燭火,熄了又被燃起,只因她要能清楚地看見他。

  直至東方天色開始轉亮,兩人方於榻上相擁人眼。

  聽著他的呼吸漸穩,她慢慢地睜開眼。

  在他懷裡側翻過身,他下意識地摟緊她的腰。

  紅著眼,她靜靜地凝望他,直到他又緩緩地沉回睡夢中。

  她拉開他的手,下榻著衣,一步一回頭地遠離他。

  一襲白衫飄回溪邊,拾起那柄遺落在溪邊的匕首。

  別了,別了……別了……

  第四章

  「柔兒?」

  歐陽無忌在睡夢間清醒,睜眼一瞧,偌大的榻邊就只有他一人。

  他驚出一身冷汗,起身捲起衣裳胡亂一被,身子瞬時已疾衝至屋外。

  太陽白花花地耀眼得緊,曬得四周景色明亮亮地好不真實。

  「柔兒。」

  足下輕功狂亂地踏過林間濕地,心急如焚地直奔溪邊。

  他早該發覺她不對勁啊!

  萬一她想不開……

  風聲從耳畔呼嘯而過,他才跨上溪邊碎石,便看見柳樹旁那個背對他沉思的纖纖人影。

  心臟彷彿從沸水裡被扔人冷水中,吱地一聲冒出白煙。

  「為什麼一聲不響地離開?」歐陽無忌怒吼一聲,手背上的青筋暴凸。

  她無語,他憤而上前一步。

  炙熱驕陽下,地上的一道銀光炫刺了他的眼。

  低眸一瞧,心被狠狠地揍了一拳--

  一柄染著血漬的匕首橫躺於地!

  「妳對自己做了什麼?」

  歐陽無忌飛奔上前,旋過她的身子。

  一柄短刀卻在這一刻直刺向他的喉嚨。

  他錯愕地看著她沒有表情的臉孔,手掌卻早一步地格開她的攻勢。

  兩人的功力相差大懸殊,她幾次急攻,都被他化開。

  他輕易地將她的手腕一扭,可她像是不覺得痛,仍執意要置他於死地。

  「柔兒!」他在她的耳邊放聲大喊。

  她眼神木然,像看著陌生人,纖纖十指仍然想盡方法要攻挖他的眼、刺他的喉。

  「柔兒,撤手!」

  他一掌揮向她頸後,劈昏了她。

  只見她白眼一翻,如雪花般飄落至地面。

  歐陽無忌接住她的身子,視線與她胸前那道刀割的口子對個正著。未乾的血漬代表了她自戕並不久。而方纔的一陣推拉之間,她的胸口又滲出新血。

  雪白衣衫上的斑斑血色,煞是怵目驚心。

  「妳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妳又怎麼會對我下手?

  一感覺到旁人氣息的接近,歐陽無忌手臂一撐,帶起她的身子一躍而開。

  劉明蝠站在不遠處,不懷好意地笑著。

  歐陽無忌大掌翻攬過她衣不蔽體的身子,不許任何人瞧見。

  「柔兒的武藝畢竟還是和你差了一大截。」劉明蝠忽左忽右地踱著步伐,倒三角的眼眸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

  「你對她做了什麼?」歐陽無忌喝問。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可是阻止她自殺的大功臣。」劉明蝠挑眉說道。

  「柔兒不會自殺。」

  「她不會自殺,那胸口的刀痕是怎麼回事?」劉明蝠嘖嘖兩聲。「方纔柔兒拿刀刺向自己胸口的狠勁,可是毫不留情啊。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無情無義的事?玷污了她的清白嗎?」

  「我與她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來批評。」懷裡的她輕盈得像是隨時要消失。「你又對她下了什麼毒手!柔兒就算死了,也不會對我動手的。」

  「我是好心好意,怕她再度自殘,所以才出手教訓她,讓她明白生命的可貴。」

  「你對她做了什麼?」

  歐陽無忌伸手欲拔劍,卻發現衣衫不整的自己根本忘了帶任何兵器。

  「我就說嘛……情愛這事兒會讓人分神丟命的。」劉明蝠看著他緊張的神色,大笑出聲。

  「沒有劍,我照樣能取你的性命。」歐陽無忌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該先把柔兒送到安全的地方。

  「很好,我這就為你送上一把長劍,看看你是否真能狠心取走我的命?」劉明蝠從身後抽出一把劍,劍尖直往他的方向射去。「這出雲劍可也是耗了我不少、心神才得到的寶物。瞧瞧義父對你多好?」

  歐陽無忌身子一個側轉,翻腕抓住長劍劍柄。

  「你對她做了什麼?快說!」柔兒方才決裂的眼神讓他不寒而慄。

  手裡的長劍一抖,立刻刺向劉明蝠的臉面。

  「當一個人心神耗弱之際,使用幻術控制她,本不是太難的事。」劉明蝠自在地避開了攻勢。

  一個摟著心愛女子的男人,絕對不會是個太高明的殺手!

  「你用幻術指使柔兒來刺殺我?」將劉宛柔滑落的身子往上一提,飛劍如虹地再度疾射而出。

  「這樣你才會知道她有多容易受到控制,而不敢像現在這樣對我這般放肆!」劉明蝠出聲一喝,身子不動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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