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兒立在魏夫人身後,聽著她們閒談。恍惚間,她打起了瞌睡。
昨夜她跟嬰兒同寢,小娃兒半夜哭鬧,她慌了手腳,最後還是公孫夫人接過了手,發覺是嬰兒尿布濕了。
這麼攪和了一晚,直到天亮,她才小睡一下,又被魏夫人拉著來赴宴。
「噯,魏夫人你家春兒越長越標緻了呢!光瞧著她都覺得舒服呢。」鍾夫人討好著。大家都知道春兒雖身在公孫府,卻是魏夫人的人。
「是啊,可是長得再怎麼標緻,再怎麼賞心悅目,也得把她嫁出去。」魏夫人以略帶遺憾的口吻說。
「讓老爺收房不就得了?」鍾夫人熱心的建議。
聞言,魏夫人臉色一沉。
旁邊的人立刻推推鍾夫人,鍾夫人才知失言。魏夫人心疼這個丫環,是人盡皆知的,要給魏大人收房早就收了,怎會拖到現在?還把人送到公孫府待了三年多。
鍾夫人何等機靈,立刻將話題一轉:「春兒的模樣讓我想起一位小姐。」她放意停了一下,等著大家把眼光調過來,才接著說:「就是那個李尚書的千金。」
她這一提,眾夫人小姐仔細一瞧,春兒的容貌跟李尚書的千金,果真有幾分相似。
李尚書的長女是十餘年前遇劫去世的夫人所出,次女則是再娶的妻子所生,年方十三。她們說的應該是和春兒同年的大小姐。
春兒半睡半醒間聽到這話,立刻打起精神,對眾夫人盈盈一拜。
「各位夫人小姐,剛剛的話,請不要傳出去啊。我一個丫環,怎可以和一位千金大小姐相提並論?這樣太辱沒她了。」
「怎會呢?」大家紛紛起哄,討論起兩人的相似程度。
才說著,一群人聲勢浩大的經過她們的帳棚,正是李尚書夫人帶著兩位千金出遊。
三人不像一般貴胄仕女出遊會保守覆面,反倒大大方方的露出容顏。
李夫人已三十有餘,卻依舊明艷照人,跟在身後的兩個華衣少女,容貌亦不差。
大家都知道,李夫人是從奶娘的位置爬到李大人床上,才成了李夫人,眾家夫人雖然嘴裡不說,心底卻是對她排斥得很。
可是當年的李鑒李校尉娶了她之後,官運亨通,從武職轉文職後,一路陞官,現已位居尚,書,是將來當朝輔佐的人選之一,所以大家表面上不得不對她尊敬有禮,免得礙著家中夫君的前程。
「李夫人,也來賞春啊!」眾家夫人客氣的打招呼。
「是啊,大家也都好雅興啊!」略略點頭,敷衍一下,李夫人帶著女兒匆匆走過,她知道夫人們對她的風評並不佳,不想跟她們惺惺作態。
待她們走遠,眾夫人又交頭接耳:「兩人果然長得相似!只差春兒個頭高些,氣質更好而已!」
春兒心中苦笑不已。她一個小小丫環,怎可以和尚書千金比美?她們再這麼起哄,若是傳到李大人耳裡,恐怕會得罪人家。
見大伙討論熱烈,春兒想一個人清靜清靜,而今兒個,她隨魏夫人出遊,算是放假,所以她對現在隨侍在魏夫人身邊的丫環交代之後,便一個人在渭河邊逛了起來。
聞著清新草香,她隨意走著。隨著午時越近,曬得她微微出汗,心想找個地方納涼。
遠遠瞧著幾株梅樹錯落,一樹潔白似雪的花兒;走近,清香撲鼻,樹影陰涼,吸引著她往梅林深處走去。
突聞林內似有人低聲交談,春兒想走避,偏偏林樹交錯,她走著走著,又繞到有人說話的附近。
是一男一女的聲音。
「可想死我了!」男子說道。
「我這不就溜出來了嗎?」女子嬌媚的回應。
「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今天你得好好補償我!」男子聲音急切。
春兒聽到這裡,已知自己撞見人家的「好事」,急急後退,卻被樹根絆著,狠狠跌落在地。
這一聲響,讓林中兩人一怔。
「誰!」男女同時急急問道。
春兒知道自己此時現身;三人定會尷尬不已,正巧瞧見眼前的樹幹已腐朽,露出空空的樹洞,她迅速往裡面一鑽——
男女聽不到回答,四周轉轉也沒看到人。
男子一把拉回女子,「樹林裡難免有些飛禽走獸,別理它!我尋你十多年了,你還是這麼美,美的讓人心癢難耐啊!」
春兒不想聽人家情話綿綿,偏偏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
她小心的挪挪脖子,想尋著讓頭舒適一點的角度,卻沒想到眼前一個小小的樹洞,讓她一眼看出去,清清楚楚的看見相擁的男女,正站在林中空地鋪的毯子上。
女子正在脫衣,成熟妖嬈的身子隨著她的動作款擺,讓周圍平添一種曖昧的氣氛。
春兒在腦子裡告訴自己不該、也不想看,偏偏眼睛自動睜得大大的。
男子猴急的脫下一身衣服,急急撲到女子身上,對著她的豐滿又啃又咬。
女子先是陶醉,接著叫道:「別,我家相公會看到!」
「我偏偏就要!」
女子立刻一把推開男子,轉身著衣。
「好好,我輕點就是。」男子求饒。
光天化日之下,一場男女交歡,在春兒眼前活生生演出。
兩人的動作越來越激烈,越來越大聲,終於一聲深長的歎息後,女子滿意的伏下身子。
「還是你行!」女子嫵媚的稱讚,不忘在男子身上扭動嬌軀。
「當然囉!」男子驕傲的抱緊女子。
見男子沉浸在情慾裡,女子悄悄彎下身,在一套的衣服底下摸出一把匕首。
男子緊閉雙眼,享受著欲死欲仙的快感,不曉得女子妖嬈的嬌軀一邊蠕動,雙手一邊高舉匕首,高,再高,接著女子雙手用力往下——
春兒想出聲警告,心中卻明白知道,出聲無用,只是令自己置身於險地而已。她狠狠的咬著嘴唇,防止自己出聲。
匕首不偏不倚,正插在男子胸口。
男子倏然瞪大雙眼,吭都沒來得及吭一聲,身體就靜靜的軟倒。
女子立起身來,鎮定的擦掉染上身的血跡,然後將衣服一件一件穿好。
一邊整衣,她一邊叨叨說著:「我努力了十餘年的天大富貴,誰也別想奪走!雖然當初被你奪了貞節,生下孩子的怨恨不減,不過,我們的孩子跟我遠房表姐長得出人意表的相像,你也算功勞一件吧,畢竟沒生下這孩子的話,我這天大的富貴,還不知要如何下手呢!
哼!現下我殺了你,你不但沒資格怨我,還得謝謝我,讓你的女兒成了嬌貴無比的千金小姐。
最後,再說件讓你高興的事;雖然我閱人無數,只有你最行。」
說到這裡,她低下身子,「你安心的去吧!」
她用手合上男子圓睜的眼,用毛毯蓋住男子赤裸的身子,立起身來,款款走遠,一副不曾發生過任何事的從容。
樹洞內的春兒,早已嚇得雙腿發軟,她勉強自己,用盡剩餘的力氣爬出樹洞,往林中深處奔去。
樹洞邊,她的小玉墜兒正躺在那裡。
★ ★ ★
在林中轉了又轉,春兒急得想落淚。
抬眼瞧著日頭已偏西,她卻怎麼也尋不著走出林子的路。
林中偶有人聲,她卻怕是剛剛那名女子派人尋來,反而更往林子裡走。
繞著走著,她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只想著往河邊走,沿著河岸總會回到人群裡,而回到人群裡,她就安全了。
那張臉,那一身衣飾,她剛剛才在魏夫人帳棚裡見過,她正是李尚書夫人。
見她臉不紅氣不喘,毫無懼意的殺人,已夠教她害怕了,沒想到她最後所說的那段話,更是嚇得她不知如何是好,她寧願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現在的她只能安慰自己,剛剛尚書夫人應該不知她在現場,所以只要她若無其事的回到魏夫人那兒,應該可以躲過這一劫。
「為什麼這個林子,看來看去都是一個樣?」她無奈的沿著河岸繼續前行。
驀地,咚的一聲,一隻鹿跳過她的眼前。
她驚慌之餘,傻傻的瞧著鹿的背影,緊接著一群狗汪汪的追了過來,自她眼前呼嘯而過。
她不安的想著,自己究竟走到了哪裡?這些動物,這樣的景象,怎會出現在離城不遠的河邊?
咻地……聲,一枝箭不偏不倚的射在春兒眼前的樹幹上,只要她再往前一些,箭將穿過她的腦袋。她尖叫—聲,想也不想地就往後跑,就這麼一頭衝進了河裡。
冰冷的河水,大量的水灌入她的口鼻,淹沒她的胸腔,耳邊的水流聲,轟隆隆的響著,四周越來越暗。
就在她痛苦的放棄掙扎,任身子下沉之際,突然,一個力量,將她提到水面,緊接著,她發覺自己身在水邊淺灘上,然後她一個放鬆,就這麼昏了過去。
再醒來,悠悠的河水正輕輕的拍著她的腳邊。
她試著起身,發覺自己竟然毫髮無傷,只有衣服破了大半,一頭發絲全糾結在一起。
「剛剛是怎麼回事,我怎麼回到岸邊?」是有人相救嗎?四周搜尋,卻無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