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的,你發什麼神經啊?」
其實從沒見她這般激動的母親,心裡多少也有些害怕了起來。但為了錢,嘴上自然不肯先放軟了。
「快!把錢拿出來,我要還給人家。」京蓓仍然死命的抓著她說。
「放手,我可是你媽耶,聽見沒?」
「好,我放,但你快去把錢拿出來……我求你。」京蓓忍著淚說。
「你憑什麼要我交出來啊,那筆錢可是人家好心要幫助你哥哥的耶。」
「媽,你為什麼還要這樣自欺欺人呢?哥哥在美國根本沒在唸書,他不但成天游手好閒,又染上了毒癮。你明知道寄錢給他,只會害了他的啊。」
「你給我住嘴!我不准你這樣講你哥哥,聽見沒?」
「好,我不說。你要錢,無論多少我都去賺給你,可是這一次你一定要把那筆錢還給人家,好不好?我求你。」
「還給人家?你瘋啦,五百萬耶,你到何時才能賺這麼多錢啊。」
這數字教京蓓心裡確實吃了一驚,但她仍然堅持著說:「我可以的,只要你肯讓我把錢還給人家,就算你要我下海,再去升哥的店裡工作都無所謂。」
「算了吧,反正你也不願意。再說,有了這五百萬,我又何必勉強你去賺那種錢呢。」
「不行!那筆錢我們絕不能收。」說著,京蓓轉身便衝進了母親的房裡。
「你幹什麼?給我住手!」
京蓓已不理會母親的嚇阻,一個勁的在房裡翻箱倒櫃。可是任她怎麼翻,始終就是無法找到那筆錢。
直到母親忍不住問她:「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麼你非得把錢還給人家呢?」
「因為它讓我覺得自己比在升哥的店裡上班還賤啊!」京蓓嚷道。
「哈!只要有了錢,誰還在乎這些呢,傻瓜。」母親笑說。
「我在乎啊!」京蓓跪了下來。「我求你,媽,讓我把錢還給人家吧。」
「你這是在於什麼,還鬧不夠啊你。」母親被她嚇得退了兩步。
而這時接到學凱電話的之玫火速趕到了京蓓家。
沒想她前腳才進門,奎文竟然隨後也衝了進來。
「你怎麼會來?」
「學凱他媽媽進了醫院,他打電話告訴我,我覺得應該來一趟。」
「良心發現?」她冷冷地況。
「為時不晚吧。」奎文愧疚的笑笑。
兩人四目相視,心裡的芥蒂也在瞬間化為烏有了。
這石屋裡突然的一聲巨響,嚇得兩人立刻奔進客廳。
之玫看到京蓓失控的模樣,趕緊勸說: 「謝阿姨,你先把錢還給京蓓吧。」
「還?給了她那我還拿得回來嗎?」她顯然不願讓到嘴的鴨子給飛了。
眾人僵持了一陣,只見京蓓突然起身衝進廚房。等大家定睛看清楚時,才發現她手裡多了一把利刃,而且刀尖就抵在她頸上。
「啊!你幹什麼呀……」京蓓的母親忍不住驚叫出聲。
「京蓓!不要做傻事,有什麼我們可以慢慢商量解決的。」之玫嚷道。
「是啊,你冷靜點,京蓓。」奎文也嚇傻了。
京蓓搖搖頭,她的淚水已經流乾,那份絕望的平靜讓人看了發寒。
「之玫姐,對不起,我走不下去了。」
」不可以!京蓓,千萬不要啊。」之玫看了心痛,卻不敢往前半步。
接著京蓓轉頭對母親說:「媽,那筆錢就當做我還你的,這輩子我再也不欠你了。希望……往後你能好過一點,原諒我不能再孝順你了。」
「京蓓……」母親見她說得真切,終於也覺醒了過來。
奎文見機不可失,趕緊提醒她:「謝阿姨,你快把錢拿出來吧!」
「對!京蓓,媽聽你的,我們不要這種錢』我不要了!」
接著她便從胸口裡掏出那張支票遞給了之玫。
「媽!」京蓓立刻丟了刀,衝過去與母親相擁而泣。
之玫和奎文暫時退出廚房,她突然想起進門時他說學凱的媽媽住院,於是問:「華伯母怎麼突然住院?」
「學凱說那是苦肉記。」
「苦肉記?」
「總之是沒事了,不過他會盡快送華伯母回美國去。」奎文說。
」嗯……事到如今,我真不知道事情該怎麼仿個了結?」
「喔,學凱會怎麼做我不清楚,但是京蓓這裡……」說著,他也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支票交給之玫,「我想該是我們伸手幫她的時候了。」
「這是?」
之玫看著這張四百萬的支票,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
「這算是為我自己贖罪吧,因為我的錯誤判斷,害京蓓平白無故受了許多傷害。不過……」
之玫正想激賞他的慷慨大方,一聽到還有後文,立刻收回臉上的笑說:「喔,原來你贖罪還有條件啊。」
「不是。這筆錢可是我的老婆本,錢沒了,我可不想連老婆都沒了。」
「你真是會算,怎麼都不會吃虧啊。」之玫的嘴角泛起甜甜的笑。
奎文怎麼能錯過這麼好機會,當然立刻把將她摟進懷裡來。
「我再怎麼會算,還不是栽在你手裡了。」
※※※
飛機一起飛,學凱便發現母親一改倦容,與同行的Iris有說有笑了起來。
而為人子女的他,明知自己中了計,心裡有氣,卻也無處可發。最後他乾脆來個相應不理,一路倒頭大睡到美國。
到了家,眾人草草一聚之後,便各自進房休息了。
然而這一夜對學凱來說,卻是異常漫長而難熬。只因為他的心仍留在地球的另一端,無時無刻想著京蓓。
翌日一早,華家一如平常在餐廳用餐,惟獨學凱珊珊來遲。而且一走進餐廳,他便忍不住因Iris的高聲談笑皺起了眉頭。
「爺爺早,爸媽早。」
他一面道安一面落座,就是刻意忽略Iris。
「學凱啊,我看你已經是個道道地地的台灣人了,那邊的環境還好吧。」爺爺笑著問他。
「嗯,都很好,爺爺。」學凱自小跟爺爺就親,說起話來也多了份親呢。
「可是十多年沒回去了,真怕一切都變了呢。」爺爺說。
「嗯,環境是變了,但人還是一樣親切啊,爺爺。」學凱笑說。
「是嘛,聽你這麼說,我都開始想念起那些老朋友嘍。哈哈……」
爺爺說著說著,家人也都跟著笑起來了,
「華爺爺,其實我覺得學凱的看法也不盡然喔。」 Iris插話說: 「好比那裡的政治、交通、特別是醫療制度,簡直一團亂,根本還沒真正上軌道嘛,跟美國更沒得比了。所以學凱覺得好的,我想應該是個人主觀上的偏見吧。」
「喔,那為什麼學凱只看得見好的一面呢?Iris。」爺爺反問她。
「這……恐怕就跟專業知識無關嘍,我想,這應該跟他看人的眼光有很大的關係。」Iris笑說。
經Iris這麼一提,原本一直沉默的父親突然開口問道:「對了,學凱,我聽你媽說,這陣子在台灣你老忙著做些荒唐的事,根本無法專注於工作了,是真的嗎?」
「爸,你應該知道我的個性。我要是真想荒唐,也用不著等到今天。至於你聽到的事情,應該是指我在台灣交了一個女朋友的事吧。」說這話時,學凱還刻意看了Iris一眼。
「真的嗎?」華爺爺顯得相當開心。「是怎麼樣的女孩啊?」
看到爺爺興致勃勃,一旁華母和Iris的臉色則明顯的垮了下來。
「這事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呢?」學凱父親問。
「其實這次我回來我本來打算帶她給爺爺和爸媽認識的,只不過事出突然,所以……」
「都過去的事就不必提了。」學凱的母親打斷他說。
「過去?是什麼意思啊?」爺爺好奇的問:「你們分手了嗎?」
「當然沒有,我們不但很好,而且我計劃兩年後跟她結婚。」
「住口,我絕不答應!」華母一聽,急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我不會讓那種女人進華家的大門。」
「好了,別吵!」
學凱父親大聲的喝止了母子倆,沉默片刻,這才又問學凱:「對方是什麼樣的一個女孩,你清楚嗎?」
「我當然清楚。」
學凱於是將京蓓的事大略的說給父親瞭解。
當他話一說完,好事的Iris立刻接道: 「咦?奇怪了,學凱,你為什麼刻意忽略她在酒店上班的事呢?」
「那不重要。而且除了我之外根本沒人碰過她,這樣的答案你滿意嗎?」
「那種事只要稍有經驗,誰都會裝啊。」Iris惟恐天下不亂的挑釁著。
忍到現在的學凱,終於失去耐性聲嚴色厲的反駁道:「對,若真要比起來,誰的經驗能及得上你Iris的萬分之一呢。」
「華學凱!你……」Iris一聽,惱羞成怒站起。
學凱還不忘補上一句:「這是你自取其辱,而且我說的也是事實啊。」
Iris氣不過,甩了手上的餐巾,頭也不回的奔出了華家的大門。
學凱的母親見狀,也不好再幫Iris,但她對京蓓的偏見卻絲毫沒有減少。待餐桌的氣氛緩和些,她又說:「不管你說得再好聽,以我們華家的地位還有你的條件,那種女孩子根本不配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