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話雖如此,但京蓓仍無法釋懷心中的不安。
「那好。你在家等我,我這就去接機,晚上一起吃飯。」
放下電話後,學凱不覺歎了口氣。
他不是氣餒,只是沒想到當他還在耐心經營這份不算穩定的感情之際,情況竟會突然失控。
現在他除了必須應付Iris攪局,面對奎文的友誼壓力,更多了一項最棘手的問題。
「老媽怎麼會突然跑來了呢?」他一面思索著,一面往機場疾駛而去。
結果學凱心中所有的困惑,在他一踏進機場的人境室就得到了答案。
「你們怎麼也在這?」他一臉驚訝看著奎文和Iris兩人。
奎文心虛,所以沒敢應他。但Iris十分坦然的說:「這還用問,我們當然是來接伯母的飛機啊。」
「怎麼你們的消息比我還靈通?」學凱多少有些狐疑了。
「那不重要,因為我們怕你太忙抽不出空來接機,所以自願代勞啊。」Iris語帶嘲諷的說。
「夠了,Iris,別再說了。」奎文聽了趕緊阻止她、
正當學凱打算開口詢問奎文事情始末,突然聽見 Iris揮著手大聲喊著:「師母!師母!」
學凱回頭,正好看見母親一臉容光煥發的朝著他們微笑點頭。
「老媽,這邊。」他趕緊上前去。
一名五十開外,利落短髮,身著淺綠色套裝的中年婦人緩緩走來。她輕盈淺笑,優雅給學凱一個擁抱。
學凱一放開就問:「老媽,你要來怎麼不事先說一聲,這麼突然我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
「你好端端的,沒做什麼虧心事,幹嗎緊張成這樣呢?」她臉上笑著望向身旁的Iris和奎文。「奎文啊,好久不見了。」
「華阿姨,你真是愈來愈年輕了。」
「你的嘴還是這麼甜,這麼會說話。」
奎文靦腆一笑,不再應話。
學凱等三人寒暄之後,又追著母親問: 「老爸呢?怎沒陪你一起來?」
-他醫院忙,走不開,要不然……」她看了看Iris和奎文,話鋒立刻一轉:「辛苦你們啦,你華伯伯還特別交代我一定要好好謝謝你們呢。」
奎文聽了只覺得一陣手足無措。
而Iris卻一副理直氣壯,熱情的拉著華母的手。
「師母,我們別站在這裡說話嘛。這麼遠一趟,您一定很累了,我們先回飯店讓您休息一下,晚上一起吃飯幫您接風。」
「哎喲,接什麼風啊,你這孩子真是貼心,總是會先想到我這個老太婆。」華母邊走邊拍著Iris的手背說。
學凱聳聳肩,和奎文四目相對無奈的笑笑。
他和奎文推著行李車,一起朝停車場走去。
臨上車前,奎文因有要事待辦,不便同行。於是學凱一行三人,直返台北的家。
一路上,Iris使盡渾身解數哄著學凱的母親,她說著來台灣這些日子的趣事惹得老人家笑聲不斷,徹頭徹尾把學凱當成了隱形人。
當車駛近交流道,Iris拍著椅背對學凱說:「學凱,下一個交流道再下。」
「為什麼?不從這裡下去我得繞一大圈啊。」學凱看著後視鏡。
母親這時終於開口說道: 「就聽Iris的,我本來就沒打算上你那住,況且方便嗎?」
「有什麼不方便的,我已經叫京蓓收拾一間客房給你住了啊。」
「算了,這趟栽是來散心,順便看看老朋友,不想為一些瑣事搞得心裡不舒坦。我早就請Iris幫我訂好飯店房間了,你就送我過去吧。」母親冷冷地應著他說,
「可是媽,我怎麼能讓您去住飯店呢?」學凱不肯讓步的說。
Iris聽機會來了,趕忙接口道: 「師母,乾脆您到我哪裡住好了,雖然小了點,但總是有人照應嘛,您說好不好?」
「嗯,我想……這也好,那你就送我們過去吧。」華母欣然同意。
不知情的學凱還努力的爭取勸說,卻都徒勞無功。最後只好將車駛往Iris承租的住所去了。
接下來的十幾天,學凱就像是身處在三溫暖中,身心都備受煎熬。
白天,他在醫院忙得無法分身。Iris還特意請了假陪了老人家好幾天,無論是對外對內的進退應對,儼然一副准媳婦兒的模樣。
而到了晚上,母親總是藉故拉著他說話,不到夜深人靜絕不放他回去。
幾天下來,學凱漸漸發現母親根本有意迴避京蓓的事。
每次一談到正事,母親不是轉移話題就是當耳邊東風,來個相應不理。
幾次之後,學凱也不知該如何將京蓓介紹給母親認識了。
但這事京蓓倒頗能體諒。就算學凱這樣早出晚歸,使得兩人一天甚至說不上十句話,她也毫無抱怨。
憑著女人的直覺,京蓓多多少少搞想得出學凱母親的刻意漠視。
而這份敵意,已經讓學凱十分為難了。她當然不會再去火上加油,雪上加霜了。
事實上,京蓓心中每一天都在掙扎,掙扎著想離開。然而當學凱晚歸時,卻仍然訶以看見她等待他回家而在沙發上睡著的模樣。
「怎麼不進房裡睡?這樣會著涼的。」學凱擱下公事包,撫著她的臉問。
京蓓總是以笑回應他,既無怨言,也不多問什麼。
而學凱只要見到她這樣一笑,心裡的壓力便會立刻消失大半。
「來,我抱你進去睡。」
正因為學凱沒改變,所以京蓓仍然守著承諾,不離開。
即使——她並不快樂。
※※※
幾天之後,主任突然笑著走進學凱的辦公室說:「小於,你的作風未免太特立了吧。哪有人還錢加了這麼多利息,卻連聲招呼都不打的啊。」
「錢?我什麼時候還你錢啦?」
學凱趕忙擱下手上的筆,一臉震懾的問。
「嘿,什麼時候還的錢你自己都搞不消楚啊。」主任忍不住搖頭。
「可是我真的沒……」
「沒關係,沒關係,下次有需要,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啦。」
學凱看著他笑嘻嘻的離開之後,心念一轉,便立刻起身去找Iris。
在醫院轉了一圈,最後在休息廳裡到了正在與同事閒聊的她。
他顧不得什麼禮儀了,走近桌前一臉肅然的說:「Iris,我有話問你,麻煩你……」
「有什麼事你直接說啊。」Iris一臉巧笑的瞅著他。
「那對不起了。」學凱二話不說的抓住她的手,毫不客氣的將她帶往廳側,壓低聲音問:「你到底跟我媽嚼了多少舌根?搬弄多少是非?」
Iris面對他的質問非但沒有畏懼,反而一副理直氣壯的反問道: 「你心裡應該很清楚,我說的都是事實啊。」
「你知道什麼事實,你又是怎麼知道那筆錢的事,你說!」學凱怒視著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既然做了還怕人知道嗎?」Iris也不客氣的應他。「你不是很有理嗎,覺得自己沒做錯嗎,既然如此,何不大方的把那酒家女介紹給伯母認識呢廠
「你……算了,我懶得跟你說那些廢話。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我跟京蓓的事我自己會說,你的挑撥最好適可而止,否則……」
「否則怎麼樣?你敢打我,還是帶著那女人一起私奔?」她揚起下巴挑釁的說。
「我跟京蓓是正大光明的,幹嗎私奔?」
「說得真好聽,要是你真沒一丁點心虛,幹嗎到現在還不敢帶她來見伯母啊?」
學凱一時竟被問得答不出話來了。Iris見狀,立刻趁勝追擊的說:「要不這樣吧,別讓你覺得我老是跟你作對,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證明一下你對她的愛。」 Iris語帶玄機的說。
「什麼意思?」學凱充滿戒心的問她。
「這個星期天,師母約了她台灣的一些老朋友,在飯店辦了一個私人酒會,這不是個讓大家認識一下華家未來的女主人的好機會嗎?」
「這事我媽怎麼會沒跟我提呢!」學凱自言自語的說。
「因為你的心思早就不在師母身上了吧。」
聽了這話學凱雖然心裡有氣,卻不再與她爭論,最後只有悶聲不吭的扭頭走人。
事後他仔細思索,若往壞處想,這或許是Iris的計謀。但是轉念再深思,Iris的提議其實也並非行不通,說不定這是化危機為轉機的最好方法了。
當晚,他立刻將想法告訴京蓓。聽完後,她毫不遲疑的對學凱說:「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依你的意思去做了。」
「別怕,我媽雖然固執,但不是不講理。等你們彼此更熟悉了,那種恐懼和疏離感一定會消失的。」
「嗯,只要你在,我什麼都不怕。」但京蓓的笑容裡還是透著一絲膽怯。 「但是那種場合我從來沒去過,我真不知該怎麼做?」
學凱聽了忍不住放聲笑說:「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啊,哈哈哈……」
「你還笑?人家是跟你說真的耶。」京蓓嘟起了嘴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