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聲又起,福嬸再也忍不住的推開木板門,奔了進來。
觸目所及,讓她心酸不已。
在她眼前不住抱頭打滾、披頭散髮、滿身傷痕的男子,是她疼了二十幾年的心肝寶貝啊!老天爺怎麼忍心讓這麼一個意氣風發、英姿颯爽又富有正義感的青年,變成這副模樣?!
他們唐家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必須接受這樣的懲罰?!
「福……福嬸……我……不是叫你別……別進來嗎……怎怎……麼不聽……」唐少飛忍住痛楚,對福嬸勉強笑道。
「少當家,你別說話。福嬸幫你擦背!」福嬸連忙拿起棉巾沾水,上前撥開已被唐少飛撕扯碎裂的衣裳,輕慢地替他擦拭背上的斑斑血跡。
從不讓人近身的唐少飛,此時卻像一個無害的嬰兒般,任由福嬸拿著棉巾在他背上擦拭著。
不為什麼。從小到大,就是這位慈祥的長著一路顧著他長大。在他心中,福嬸比自己的娘親還像個娘。只有她是真正的關心他、愛她!
在福嬸面前,所有的逞強好鬥都不再是那麼重要。也惟有在福嬸面前他才會放下防備,對她訴說真心話。
看著地背上的血痕,以及那若隱若現的「騰蛇」圖騰,福嬸更是淚如雨下。
她邊擦邊哭道:「這都要怪你爹娘!他們根本沒有盡全力救你。尤其是你娘!你可是他們的兒子啊……是唐家的長子……如果說,當初他們能夠將心思放在你身上,今天你也不會變成這樣兒……況且,夫人她……」
「福嬸,別說了!」唐少飛伸出一手,輕握著福嬸。「這一切都是命……」
「我不管!」福嬸嚷道:「你已經命在旦歹了,還這麼說!瞧你發病的時間愈來愈密集,我怕……你……你必死無疑啊!」
「福嬸,」唐少飛勉強一哂。「如果老天真要取我的命,那我也只有認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福嬸細心的擦著他額上沁出的薄汗。「福嬸心裡頭急啊!」 「我撐得住。」唐少飛撐起身子,半靠在床桅上。「只要我這生病秘密沒洩霹出去,那一切都好辦。」
「少當家……」
「娘那裡……」唐少飛看著福嬸問。
「你還管她做什麼?」想起那對「誤人子女」的唐氏夫婦,福嬸忍不住就要罵出口,卻在看見唐少飛痛苦的面容時打住。「少當家,對不起。福嬸我只是……」
「不要緊,我知道的。」唐少飛笑笑的安撫她。
「或許我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脫!」唐少飛回想起過往,冷不防的冒出這麼一句話。
「少當家,你別胡說八道。」福嬸不悅地看了他一眼。
「福嬸,你下去歇息吧!我再多休息一會,就會回主屋去了。」唐少飛閉上眼睛假寐,敏銳的耳朵聽見福嬸收拾物品而後開關門板的聲音,以及寂靜之後那風吹動樹葉的颯颯聲。
腦海中浮現的——竟是柳憶璇那潔白滑嫩的胴體,以及那楚楚可憐的神情。他著了什麼魔?
第三章
在福嬸細心的照料下,雖然柳憶臉的身子尚未完全痊癒,但當她可以下床的時候起,她就不願意乖乖地回到床上躺著了。
從她被救起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多天了,還沒踏出房門一步。好不容易覺得自己身體復原的差不多,如果再不出去走動走動,她覺得自己早晚會被悶死。
第二天清晨,柳憶璇特地起了個大早。她穿戴整齊的步出房門,由於不瞭解週遭環境,柳憶璇只得小心翼翼地循著廊道行進。
走著走著,來到一處寬廣的後院。她只顧著欣賞週遭的景色;並未發覺已經離自己的住處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花木扶疏、草地翠綠,看得出來是細心照料的結果。尤其是那一團團花開錦簇的繡球花,柳憶璇欣喜的就要上前看仔細。
忽然,她聽見不遠處傳來喝喝聲響,柳憶璇仔細一瞧,她嚇了一跳。是他啊!那個意圖輕薄她的男子,卻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柳憶璇原本想轉身就走,但是又想起那日唐少飛痛苦的模樣,才剛踏出去的腳步,又不爭氣的收回。
她默默的退回原處看著唐少飛專注練劍的背影,不禁紅霞滿。眼前的男子打著赤膊,聚精會神的揮劍弄舞。
一個不留神,柳憶璇的腳踏空一階台階,驚呼了一聲,引起唐少飛的注意。她也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竟朝他的方向走去!
他縱身一躍,適時將柳憶璇扶穩。「清晨露重,不多添加一件衣服,敢情你是嫌病得不夠?還是……你刻意穿得如此單薄來誘惑我?」唐少飛嘲弄的對她一笑。
「啊……你……」一方面驚訝於他快速的動作,另一方面仍對他心存恐懼。原本想要出口的道謝,瞬間停在舌尖,無法吐出。
「如何?」唐少飛雙手環胸,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我……你不覺得你這個人太霸道、太過分了嗎?」思索了半天,她還是鼓起勇氣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了口。
「我是!」他點頭,很乾脆的附和柳憶璇的說法。
「你——」柳憶璇有些氣憤他的坦白。早知道就不要被他救了!
「我從不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只要自己過得開心就好。」唐少飛無謂的聳聳肩,好笑的看著柳憶璇驚訝的表情。
「啊——」
唐少飛的臉突然湊的那麼近,頓時讓柳憶璇忘了氣憤,反而想起前幾日他對她的輕薄。俊逸清朗的臉上帶著幾分不羈的狂野,低沉的嗓音帶著勾人心魂的磁性魅力。
還有那強健的體魄與獨特的男性魅力,讓柳憶璇的心跳又開始亂了節奏。她突然覺得週遭的空氣變得稀薄,她的思緒逐漸模糊。
「你……別亂來……」柳憶璇害怕的低喃。身子忍不住往後退,卻被他銅牆鐵壁般的身軀,給困在牆壁與他之間,讓她動彈不得。
「亂來?!」唐少飛刻意輕佻地附在她耳邊輕語。「是這樣、這樣,還是……這樣?」
他霸氣的唇在柳憶璇敏感的貝耳、眼瞼,以及細緻的頸項上游移著。
「求你……別……」柳憶璇快哭出來了。
「我難道沒有警告過你,千萬別再在我面前出現?」
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她纖頸上,引起她陣陣酥麻。柳憶璇抖顫顫的回答,聲音都不穩了。「你……你說什麼?」
「我說,你不應該來招惹我。」唐少飛肆無忌憚的在她香肩上吸吮著,留下他的印記。「敢招惹我,你就必須付出代價!」
「我……我沒有……況……況且你……什麼都沒說……」
「是嗎?」唐少飛從溫香軟玉中抬頭,直視柳憶璇水汪汪的大眼。
她的眼裡,除了恐懼,似乎還掠過一抹倔強。對,就是倔強!唐少飛從未見過像她這般的女子,在害怕他的同時,居然還有餘力反駁他的話?!
唐少飛眼裡閃過一絲流光,他放開對柳憶璇的鉗制,嘴角勾勒出一抹邪佞的微笑,說道:「聽福嬸說,你叫柳憶璇是吧!」
見她微微地點了個頭,他以手指支起柳憶璇的下頷。「璇兒,」他自顧自的說道:「我記住你了。今天就暫時放過你!」
尚未等柳憶璇做任何反應,唐少飛早已抄起一旁的外衫,大步離去。
徒留柳憶璇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思索他的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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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圓之夜似乎有著某種神奇的力量,常讓人不自覺的心思浮動。
柳憶璇了無睡意的將房間窗戶打來,夜風徐徐吹拂,室內即使不點燈,也被皎潔的明月照得一室微亮。
她被了件外衫,走出房間,決定到外頭欣賞皎潔的明月。
想起今早,紅潤的面頰又燒紅了起來。她居然這麼大膽的窩在唐少飛懷裡,而且還……
柳憶璇從抽袋裡掏出奶娘交給她的繡荷包,熟悉的摸著袋中的硬塊。
奶娘說,這塊古玉關係著她後半輩子的幸福,所以要她來漕幫找她的未婚夫。那……找到了以後呢?
她未婚夫能夠接受她這個克母又克父的女人為妻嗎?如果不,她將來該如何自處?想著想著,不禁又悲從中來。她怎麼會變得如此脆弱?柳憶璇靠在廊柱旁,愣愣地看著天上的圓月。
柳憶璇只顧著瞧天上的月亮,殊不知此時有人來到她的身後。來人並未出聲,只是默默地看著她的背影。
過了好半天,直到一片烏雲遮住了明月,柳憶璇才怔愣的回神。她深呼吸一口氣,才正要轉身,卻撞進一堵厚實溫熱的牆。
「夜深,你不多添加一件衣服御寒,敢情你是嫌你病得不夠重?」唐少飛嘲弄的對她一笑。「璇兒?!」他的手指輕佻地勾起她細緻的下頷問道。
「沒」…沒有。對不起……我要回房去了!」柳憶璇避開他的碰觸,想繞過他回房,引起唐少飛些微的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