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春的東京,庭院裡的雪還沒完全融化,此刻的天氣更令人感到寒涼,在「顯東組」的大廳內也是如此。
今天原是顯東遠相未婚妻見面的日子,但他一向是我行我素的,對媒妁之言這玩意,更是厭惡至極。
開玩笑!號稱「狂狼」的他,怎可以被一個未曾謀面的女人所束縛。
哼!他要的女人,一個是死了,另一個則還沒出生,要他乖乖來相親,門都沒有!
「政,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帶女兒來這裡,令弟的行徑真是讓我大失所望。」清木一郎語帶責難地道。
這個約定他是遵守得心不甘情不願,他表弟式部德鋼是死於顯東手裡,如果不是為了替德鋼復仇,他不會讓女兒進這極道(黑道)之門。
顯東政臉色僵硬,頰邊的肌肉不悅地抽動,他堂堂一個顯東組長的威信竟遭人質疑?
這全拜自己的弟弟所賜,特別交代遠今天是他相親的日子,沒想到這混蛋居然徹夜不歸,到約定時間也沒見到一個影子!
「伯父,我代遠向您致歉。」
「算了!道歉也於事無補。今天搞成這個樣子,你叫我的面子往哪兒擱?」清木踰矩的道,雖說他是政的長輩,但政身為顯東組長,豈可讓人隨便辱罵。
「這麼說來,您要我怎麼做?」政瞇起眼,用著輕柔的嗓音道,但坐在一旁的妻子堂本光,已經察覺到他的怒氣。
但身為極道之妻的她得懂得沉默,尤其是丈夫對外的時候。她靜觀其變的正襟危坐,但心裡不免咒罵起小叔,要不是他,今天也不會出這樓子。
「當初我和你父親訂婚約,是看在顯東的家世涵養和清木家極為相配,但,我錯了!看來顯東和普通的地痞流氓也沒有兩樣!」他逮到機會,口無遮攔的辱罵。
廳內所有的弟兄全倒抽了一口氣!
這是極大的羞辱。這老頭子居然敢明目張膽的侮辱他們!每個人都緊握拳頭隨時想撲上去,撕裂這個不知進退的老頭,但是他們全忍下來了,因為顯東是個紀律嚴明的大組。
沒有組長的命令誰都不能動,只能僵硬的正坐在原地,虎視眈眈的盯著清木一郎。
「看來沒什麼好談的,顯然清木家對顯東的評價極低,既然如此,這婚約由我宣佈解除!」他冷冷地盯著清木道,嘴裡說著解婚,實質上他卻在施壓。
清木在政的眼神下不寒而慄,此時此刻他才察覺自己的失言,如果當場解除婚約,他們可能無法直立的走出顯東家,要解除也得出了這門檻才能說。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政不屑的輕笑道:「您的意思我已經很明白了。」
清木雪看著父親討好的樣子,她微微蹙起眉。
天啊!這是極道世家,可不是那些平凡的普通人家,她真要嫁給顯東遠嗎?
她一向比較喜歡文質彬彬、書香滿身的文人,而不是沾滿血腥的浪子!更何況她和顯東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要不是今天被強迫,她絕不會踏進顯東一步!
大廳陷入沉靜,恐怕連小小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可能會引起極大的干戈。
突然,走廊出現聲響,紙門被打開,顯東遠沒頭沒腦的闖進來,他隨隨便便套件黑色襯衫、長褲,甚至連襯衫的下擺也沒塞進長褲內。
遠俊美的五官和滿身的邪肆味道,瞬間攫獲了雪的注意力,他渾身充滿了力和美,長而黑的髮絲披散在肩上,更顯狂放不羈。
她忘神的盯著他--
尤其是他似笑非笑的嘲諷和冷冷的氣質,深深的吸引著她。沒錯,或許遠是她欣賞的典型,但她和顯東是敵人,不可以受到他的吸引!
雖然她腦子裡是這麼想,可是心跳卻不聽使喚地鼓噪起來。
遠吹了一聲口啃,輕佻地道:「喲?今天是什麼日子,竟然全員到齊。」
「你來的還真是時候。」政嘲諷道:「你難道不清楚今天是什麼日子?」
「我忘了。」他不在意的聳聳肩,盤坐在大哥身旁。
當下雪就明白,眼前這一個男人根本不是她所能掌控的,而她也很害怕自己怎麼會對剛見面的人,產生這麼大的異樣感覺。
直覺的她想避開,告訴自己不能嫁給他,全忘了今天來的目的。
「既然遠已經回來,那我們就照原定的計畫進行。」清木一郎趕緊將脫軌的話題給扯回來。
「可以。」政收起不悅,繼續雙方親家面談。
不過當事人倒是沒那麼好妥協,遠一副意興闌珊、無聊的托著自己的下巴,就隨大哥和清木一郎兩人去商談,反正他是不會娶她的!
而雪就沒他這麼氣定神閒,忍不住氣道:「爸,我不要嫁給他!」
交談聲倏地停下來,清木一郎完全嚇傻了,他沒料到自己的女兒會突然說出這些話,而政是不吭一聲,打算讓自己的弟弟全權處理。
「喲,挺悍的嘛。」遠有些玩味地在一旁調侃道。
她滿臉通紅,一急之下便口不擇言地道:「關你屁事!我最討厭你這種小混混了。」
「我是小混混,但女士---你說起話來可真有氣質,對屁這個字眼顯然運用熟練。」他嘲笑道。
「沒錯,我說話就是這個樣子。」她正面、大膽的挑釁狂狼。
這女人可真夠狂妄,他傾近身審視地挑起她的下巴。
映入眼簾的是張絕世的完美面容,雙眉間帶著不馴的倔強,豐潤而嫣紅的俏菱唇,不禁令他失神幾秒,不過隨即又快速地恢復鎮定。
這輕佻的動作又引來一陣風波,她尖叫道:「不要臉的色狼、變態!」他怎能這麼直勾勾地盯著她,眼瞳包含侵略,彷彿要穿透她似的,雪輕顫的躲開,以大聲嚷嚷來掩飾他對她的影響。
她最不想要的--就是受到他的吸引。
越是拚命想否認,雪表現出來的樣子就越強悍,不自覺地便「虛張聲勢」了起來。
清木一郎焦慮的頻頻暗示女兒,要她收斂一點,不要太過火,不然他們的處境可會更糟。
政和光倒是氣定神閒的旁觀這幕劇碼,直覺清木雪這女子著實了不得,就連清木一郎這見過世面的人,在顯東家也不敢造次,而雪卻無視這般壓力,敢說敢當,氣魄不錯。
遠認定這女人一定沒神經,不然滿屋子殺氣,他周圍的兄弟都快撲上來撕裂她父女倆,她還敢放肆的大聲嚷嚷。
「閉上你的嘴,不要再讓我聽見你說我一句什麼--」他眼放寒光的直視她,「不然我會將你的骨頭,一根根拆下來當我的椅子。」說完,他放開她的下巴,不悅的將前額的髮絲往後撥,起身欲離開大廳。
「我偏不閉嘴,窩囊廢。」她克制不住自己,更加肆無忌憚地叫道。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摑了她一巴掌,但力道用不上幾分,他只想給她一個小小的教訓。
但他想也沒想到這笨女人居然立刻反擊,穿著和服就提腳踹他。
「王八蛋,你憑什麼打我!真沒見過像你這麼粗魯的人,打女人?我看不起你!」這時雪被他的行為給氣壞了,她從沒被人摑過巴掌,他怎麼可以這麼做!
他快被她氣死了。遠怒目瞠視地狂吼道:「我不是體貼的人,你最好認清楚,剛剛只是一個小教訓,現在就不知道我會不會直接殺了你。」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提腳踹他,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真該揍一頓。
「先生你談的是殺人耶!日本是個法治國家,你說殺就殺?開玩笑。」她嗤之以鼻地道。
清木一郎企圖阻止,但雪卻使力地撥開了父親的手。
「老哥,你去哪裡弄來這種『女孩」?」他大翻白眼,女人果然是要柔情似水、性感成熟的好,「替我找妻子也得找個性感有韻味、說話輕聲,不忤逆我的『女人」。」
政輕笑,遠和清木雪剛好湊成一對,兩人同樣是罔顧禮俗的個性,大膽妄為的說話方式。
「她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哪裡弄來的女孩。」光提醒吵吵鬧鬧的兩人,顯然他們都忘了自己是身處何地。
他嘲弄的一笑:「我無福消受。」
「顯東遠,這句話是我要說的!」
清木一郎已經管不住女兒放肆的態度,他緊張的對政道:「政,我女兒講話稍微放肆了點,你不要和她計較。」
「哼!你應該學學你父親謙恭的態度,粗言粗語!」
她怒岔了氣,一時說不出話來。在學校不知有多少男生追求她,他們無不說她氣質高尚,溫柔、美麗,不愧是好人家的千金小姐。
眼前這個「痞子」竟將她說得比白癡還不如,她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女人」,不是「小孩」!
雪也沒發現,自己會如此的生氣,並不是因為那些批評,而是因為那些批評是出自於他的嘴,這彷彿代表著自己被他看扁,所以她更是生氣。
政打圓場道:「遠,去拿你的弓。」
「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