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曼全心投入工作。她粉刷客廳的牆壁、壁爐、書櫥和工作桌,穿著全身的油漆裝,她裡裡外外忙。又佈置好陽台,接著還擦亮一個荷蘭式的木櫃,放入餐廳中。在天氣不好時,她用碎花布點綴房子裡的窗戶。
她為傢俱選擇了耐髒、質地緊密的布套:碎花的沙發套,藍白相間的條紋用在壁爐旁的大搖椅上。只要她早起,就能看著日出,開始一天的生活。她還在陽台種滿時蘿、金盞草之類的藥草和許多盆玫瑰。
黃昏時分,她或是看著絢爛的太陽慢慢地消失在地平線,或是看著薄霧籠罩著金門大橋。但是只要一閒下來,她仍無法不想到大衛。她無法欺騙自己,療傷是很花時間的,然而究竟要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
房子打點妥當後,她邀請美琪和麥斯來家裡晚餐。麥斯穿了一件黑色毛衣欣然前來,看見她笑臉迎人,內心不停感謝上帝。麥斯踏進前廊,臂彎裡抱著一隻小狗。
「這是送你溫暖小窩的禮物,它是一隻看門狗。」他說著吻她的額,然後將小狗皮帶交給了莎曼。
小狗睜著圓鼓鼓的眼睛,滿身棕色和白色的斑點,尾巴興奮地擺動著。它撲向莎曼,用舌頭興奮地舔莎曼的臉。莎曼立刻愛上了它。「我想自己正需要一隻狗。」她想看看它的性別。「哈羅!弗萊迪。」麥斯一旁叫著狗兒的名字。
莎曼領著麥斯參觀房子。他特別喜歡壁爐上的印地安飾畫。在壁爐搖椅的旁邊,她放了一個十九世紀漁夫的皮箱,蓋子上用剪紙裝飾,作為放置雜誌的地方。
「你完成了件偉大的工作,我以你為榮。」父女倆相視而笑,心中次喜彼此友誼的滋長。她知道麥斯最近曾向美琪求婚,但是美琪因不恥莎蘭的行徑,對她說:「讓老天去安排結婚的日子吧!如果我懷孕了,我會立刻嫁給麥斯;但若沒有,那要等到改天我有勇氣去當那蕩婦的繼母時再說。」
在莎曼臨海的臥室裡,麥斯握著她的手沉默了一陣子,眼裡充滿憐憫。「莎曼,我們能不能談一談關於莎蘭的事?」
她的心情一下跌入了谷底,眼中強忍著淚水。「大衛和莎蘭已經結婚,也有了孩子,沒啥好說的了。一切讓它過去吧!」她近乎哀求地道,兩頰脹得紅紅的。
麥斯氣惱自己破壞了方纔的慶祝氣氛。他發誓除非莎曼主動提起,自己絕不會再提這檔事。想到自己兩個女兒都過得不好,他不禁輕歎。莎蘭為了懷孕焦躁不安,據貝塔私底下透露,她使大衛受了很多罪。
「祖父祖母希望你能改變對高氏西部分支機構的決定。他們希望公司由高氏家族來經營。」
她抿起唇道:「只要莎蘭有可能繼承高氏,就別再問我這事。」
工作可以麻痺創傷。在弗萊迪的陪伴下,莎曼完成了七款大眾價格純女性化的睡衣、睡袍。一天下午電話鈴聲大響,電話那頭傳來咪咪熟悉的聲音。「你要來這裡?」她驚喜地從沙發上跳起來,弗萊迪也感受到她的快樂,歡喜地舞著尾巴。
三天後,這兩個久別重逢的好友興奮地抱在一起,又吻又叫吱吱喳喳地用法文說個不停。莎曼首先停下來,「你看起來棒極了!」咪咪穿著小了好幾號的衣服,苗條了許多。
咪咪開心地指著眼睛笑道:「隱形眼鏡,我告訴過你,總有一天我會做到的。」
咪咪很喜歡這間房子。兩人窩在床上將小狗放在中間,親暱地說著知心話。「你是對的,咪咪。我太一廂情願地迷戀大衛。我真是個傻丫頭。不過一切都過去了,我現在正過著嶄新的生活。」莎曼為自己的故事做完結論後,打了一個大呵欠。
咪咪緊握著她的手。「莎曼,我到這裡來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爸希望你能成為我們的合夥人。睡衣、睡袍是爸的事業自然要延伸到的部分。如果你同意,我們將以你的名字發表。朱力的設計目前授權一家德國廠商製造,包括香水、眼鏡和皮包。」
莎曼沉默無語。每一個在流行服飾界的人都認識雷朱力,他並不需要她,而朱力當然深知一項新事業的成功是多麼困難,所以願意提供他的幫忙。儘管莎曼心中很想抓住這個大好機會,但是她仍驕傲地不願接受任何人的幫助,尤其是她所敬愛的朱力。
「用朱力的錢,作為我事業賭注的籌碼,這是不公平的。」
「不要悲觀,爸是要你證明你像他對別人說的一樣好,但更棒的是我帶著整個行李來你這兒。」
莎曼張大了嘴巴,望著咪咪。「咪咪,你是說要搬來美國?」
她笑著眨了眨眼道:「你打我吧!誰叫我就是愛吃麥當勞呢!」
「你這樣做真正的原因是什麼?」莎曼道。「麥當勞畢竟在美國,而法國才是你的家,況且你還有一份好工作。」
咪咪的口氣轉為認真。「我的工作可以由別人接手。當你離開時,象徵一個紀元的結束。現在我們可以開始一個新的紀元。我愛爸爸,但這卻是一個幫助我建立一些什麼的機會——讓我走出朱力庇蔭的影子。莎曼,你就算幫我一個忙好嗎?」她的聲音充滿感情。莎曼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此外,爸媽早就被我嚇得不敢讓我載他們回家。媽說我來這兒可以讓爸爸多活幾年呢!」
莎曼的下唇顫動著。咪咪沒有嘲笑她,朱力也沒有。「難道你不會想念他們?」
「我會常回去看他們的。」咪咪說。「請答應我吧!一切都會像從前一樣。」
莎曼低頭藏住自己的淚水,不可能再像從前一樣了。從前與夢想一起都被莎蘭毀滅埋葬了。喔!親愛的,可愛的咪咪。
「答應我!」咪咪央求著。
與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開創事業的美景,使莎曼再也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絕。「好吧!合夥人。讓我們一起做!」她們高興得抱在一起,弗萊迪也高興得在床鋪跳上跳下。
「你必須見見美琪。」第二天莎曼對咪咪說。「沒有她我真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咪咪與美琪非常契合。在很多方面,她們都很相像。最像的是她們始終與莎曼站在同一陣線上。在昏黃的燭光、溫潤的葡萄酒、煙薰的鮭魚、沙拉與烤馬鈴薯的晚餐裡,三人建立起將一生持續的友誼。
「太棒了!」美琪開心地說。「告訴我你們預備怎麼辦?」
莎曼深吸一口氣。「我們打算辟一條線吸引高級百貨公司和精品店的客戶群,在達拉斯和洛杉磯有服飾大賣場,但紐約沒有。」莎曼說。「咪咪將負責銷售部分。」
知道大衛是莎曼不願去紐約的原因,咪咪接口道:「我打算在紐約開闢展示中心,並且聘用一個業務員。」
美琪點點頭表示瞭解。「誰要負責生產?」
「菲律賓有一位段先生。史伊芙和鄧喬茜都說他很棒。」她說,兩人都是業界的名人。「不過,首先我們得賣出足夠的貨品以取得優渥的價格。」
「那要多少?」美琪問道。
「至少要六百件。」莎曼解釋道。「否則不足以使廠商趕工生產。睡衣生產不像高級時裝投資大,運費、廣告和展示會比較花錢。經銷商需要誘因才會向我們買貨,如合作廣告、回扣,以及準時到貨。如果經銷商打了廣告,產品卻遲遲未到,他們有權取消訂貨。」
她概括地描述設計師所扮演的角色,讓美琪心服不已,咪咪則早就知道莎曼在服裝方面具有敏銳的商業頭腦。
莎曼又道:「我至少要出國三個禮拜,確定樣本做出來的確實和品質。」
「我可以感覺得出來你會成功。」咪咪說道。
笑容燦爛的莎曼回道:「但願你的金口玉言能傳到上帝的耳朵。」
第二十章
莎蘭又是一陣痛苦的收縮。老天,她真恨大衛。婚姻對她而言根本是一個無聊的徒刑。他們分房睡,從未做過愛,從沒有一起出門。她花了一大筆錢把房子裝潢成最流行的樣式,他稱讚過她嗎?一次也沒有。那個男人在乎的只有一樣——孩子。他把她的煙和酒丟掉,叫貝塔看著她,威脅她如果她不好好照顧自己就要離開她。她父親也好不到哪兒去,居然同意大衛下的鬼命令。她照他的命令吃營養餐、喝牛奶、睡眠充足,還要散步,都變得臃腫不堪了。 懷孕真討厭。懷孕期間,她拒絕看任何一本大衛帶回來描述懷孕的喜悅及胎兒發展的書。(只有一個男人想得出這種鬼主意!」)去他的胎兒發展!她快痛爆了。
她的羊水幾個小時前就破了。或者是昨天就破了?腳踝已經腫起來,臉也腫了。大腿上還起了紅疹子。這九個月來,都是大衛和她肚裡的魔鬼在控制她的生命。「你在做什麼?」 「我把床搖上來一點,別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