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道爾說他也不清楚。
「你說謊!」大衛詰問道。「她不可能平空消失,是你自己想要她!」大衛沮喪地打電話給巴黎的父母,想得到一些消息,卻惹得二老的震驚與焦慮。他又試圖打電話給咪咪。只聽得電話那端咪咪一陣咒罵,怪他不該傷透莎曼的心,然後就掛斷了。
現在,大衛在辦公室裡,一腳將抽屜踢合,接著用力打開快成為垃圾桶的檔案櫃,抽出一份病歷資料,使勁地摜在桌上,坐在書桌前,開始讀一份新的病歷表。 「哈羅!」
他急速回頭,眼光中帶著笑意……接著憤怒取代了期望。她是他這輩子最不願意見到的人。「滾出我的視線!」
莎蘭抬起下巴。「非常樂意!只要你給我一個醫生的姓名,我要墮胎。」
他甩掉筆。「我告訴你滾蛋,你聽不懂?」
「聽著,」她吼道,兩人的憤怒相當。「最近我麻煩不斷,我懷孕了,是你的孩子,幫我把他拿掉。」
他將頭埋入雙掌中,雙肩顫抖。「天啊!難道夢魘永不會結束?」 「少演戲了,」她說。「我才是那個真正會暈吐的人,不是你。這是你的孩子,我不想要他。」
他倏地縱起,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拖出門外,經過迴廊,越過值班護士,進入電梯中。莎蘭想張口抗議。「閉嘴。」他警告地說。望見他恐怖的眼神,莎蘭將話吞了回去。「滾出去!」他推她出婦產科的電梯門。
「我不去!」她喊道,耳中聽到新生兒的哭聲。「你在搞什麼鬼?」
「我叫你閉嘴!你再張口,我就給你一拳。」他抓著她的手臂,推她進入育嬰室旁的一個小房間中。「那邊有個水槽,洗乾淨你的手,把這個穿上。」他丟了一件白色的大衣給她。莎蘭畏懼地依言行事。「戴上口罩。」他打開通往育嬰室的門,噓聲說: 「坐下。」
「我不要!」
「坐下,你這婊子!」
「為什麼?你究竟想幹麼?」
「我告訴你坐下!」
她坐了下來,大衛像一座塔般站在她面前,眼睛如黑夜一般晦暗,臉±充滿怒意,他將一個新生兒放到她的臂彎中,全身包裹緊密的嬰兒散發出爽身粉的清香。她打了個嗝,湛藍的眼睛望著莎蘭,接著,又打了個呵欠。
「小心她的頭。」大衛一旁警告道。
她又打了個嗝,然後笑了起來。「她很可愛吧!」他問道。一小撮金黃的頭髮從她粉紅色的小帽子中露了出來。 莎蘭忸怩不安地說:「大衛,抱走她,她不是我的孩子。」
「幸虧如此。現在,你這個說謊的婊子,我要到外面去,你在裡面抱著這孩子想想,怎麼會有人殘酷地想謀殺這可愛的小生命。」他走了出去,隔著透明玻璃在育嬰室外面等候。
莎蘭這輩子從來沒有抱過剛出生的嬰兒。當她還是小孩時就常扯斷洋娃娃的手和頭。她迷惑地看著手上的女嬰,研究著她細緻的睫毛,小小的粉紅指甲,薔薇般甜美的嘴。她發出
咕咕的聲音,小手抓著自己……不!她想著,我不要當媽媽!她的痛楚與焦慮傳給了在外面觀看的大衛。 「好了!我把她抱走。」他粗聲道,將嬰兒放回搖籃裡。
「脫掉口罩和大衣,跟我來。」她惶恐地照著他的吩咐,亦步亦趨地跟他回到辦公室。
他用力將門關上。「我不知道你現在又在玩什麼把戲,不過,我不在乎。你是一個善於說謊的婊子,我知道你根本沒有懷孕。」
莎蘭不寒而慄。最近她的生活真是連狗都不如。在家中麥斯只有在需要她時才和她說話,司機維特不滿她,女傭貝塔也抱怨她,黛絲和巴尼責怪她不該氣走莎曼,艾維也拒絕和她說話,在莎曼走後她曾經去找過艾維,他重重關上大門不讓她踏入一步。她讓自己計劃產生的後座力傷到了,她不想這麼快地再一次懷孕。愚蠢,她從沒有這麼難過,即使第一次懷孕時也不至於如此。 「好!我去找別人,反正我是不會生下這個孩子的。」
納坦和逸民的影子閃過大衛的腦海。很久以前,莎曼吹牛說他們將會有兩個小孩:大衛一世,大衛二世。但是他卻像一個傻瓜似地堅持要等到結婚以後。
「你做過檢驗沒有?」她說沒有。他拿起話筒跟一個醫生說話。「無論如何你要先做個檢驗,跟我來。」
「你的意思是要幫我的忙?」
「我不想和你說話。跟你這堆爛泥話說得愈少愈好,走吧!」
醫師證實莎蘭懷孕了。 「保住孩子,」回到辦公室後大衛說,「會有——些好家庭願意給這孩子愛。」
「你瘋了嗎?」她驚叫道。她將自己香奈爾的皮包摜在他的桌上。「我最不想要的東西,就是你的或其他人的孩子,我討厭懷孕,上一次……」
他將她扭過來,臉上滿是不屑地抓緊她的雙肩。「你曾懷過孕?誰的孩子?該死的你,你殺害了誰的小生命?」
她用肘奮力掙脫他。「是艾維的,我拿掉了艾維的孩子,我從來沒有告訴他。但這一次是你的。我雖不願意承認,但它卻是事實,自從莎曼走後,艾維連話都不曾和我說過。」
大衛用拳頭重重地敲擊桌子,紙張飛散四處。「我不准你提起莎曼的名字,聽見了沒有?」他將手指插入發中,頭髮更加地蓬亂。等他緩緩抬頭,已經熱淚盈眶,眼前站著的是他的懲罰。 「留下你的電話號碼,」他茫然地說。「我會主動跟你聯絡。」
「所以你決定幫我忙了?」
「我需要時間想一想。」
「最好不要太久。」莎蘭警告他說。
大衛的公寓在深夜裡仍亮著燈。他告訴道爾他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將莎蘭帶到婦產科病房。以他看來,她可能害怕生產的痛苦,或是害怕失去美好的身材,或是擔心生出畸形兒。
「所以你想怎麼辦?」道爾問 「我將簽同意書,讓她剖腹生產。她可以打止痛針,安然度過生產的痛苦。至於身材,可以藉著運動恢復。我會幫這婊子請一個運動教練。」
大衛一夜冷汗直冒。一想到要和莎蘭談話就不舒服,道爾遞給他一杯蘇格蘭威士忌幫助他打起精神跟莎蘭打電話。「明天到我辦公室來,讓我們討論一下你的選擇。」
「沒啥好討論的,只有唯一的法子解決,就是墮胎。」她緩緩地說。「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等一下,聽我說,你有其他的選擇。」他列出自己所想的方法,並且強調她仍可享有自由。「不要傷害小孩。」
「你瘋了嗎?」她喊道。「你的辦法狗屁不通,我拒絕面對未婚媽媽的恥辱,忘了這種想法吧!老實說,你昨天那種強橫的態度和羞辱我的方式,我非常討厭,我找你只有一個原因,因為我確定孩子是你的。大衛,如果這孩子不是你的,今天我們不會有絲毫瓜葛,但是, *** ,小孩是你的。如果你不幫我找醫生,我自己也可以找到,我要拿掉他,所以,謝謝你的狗屁辦法。」
「她掛斷了,道爾。她準備去墮胎拿掉孩子。」
「你如何能阻止她呢?」
大衛疲憊地將手捂著自己的臉,聳肩:道:「答應娶她,並允諾孩子生下來後和她離婚,然後照顧孩子。」
「你瘋了嗎?」道爾驚呼。「她如此對待你,破壞你和莎曼的一切,況且現在是八十年代,你竟然會想到娶她?」
「在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莫過於一個小孩在父母親的呵護與愛中成長。這次的事的確糟透了,但是拿掉孩子絕不是解決之道,只會使我更難過。所以是不是八十年代與此事無關,墮胎才令我心悸。我的父母親在大戰中看見數以千計的生命被納粹殘殺,他們生下我就是希望去珍惜神聖的生命,這也是我為什麼從醫的原因。每當我看見一個小孩死去,我也會跟著死去一點。莎蘭是認真的,一個健康的女人,在沒有任何醫學的理由下卻要去墮胎。她會去的,她已有一次經驗了!」
道爾癱在椅子上。「天啊!是誰的?」
「艾維的,他自己不知道。」
「大衛,」道爾懇求他。「你甚至不能確定孩子是你的呀!」
大衛看起來異常地沮喪。「不會錯的,她已經達到了傷害莎曼和我的目的。我們彼此痛恨,若不是真的,她絕不會來自取其辱。」他以顫抖的手拿起話筒。
「噢!是你。」莎蘭不悅地說。
「保住孩子。」他茫然地道。「我可以娶你,照顧你直到分娩。九個月救一條生命。難道你真的忍心殺害第二個小孩?孩子一出生我們就離婚,所以小孩絕對是合法的。我會簽下照養孩子的協議書,無論孩子是健康或生病,你永遠不需要再瞧他一眼,你將會獲得自由,自由呀,莎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