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日住院後的第四天下午,在小傢伙們還在學校時,束景星接到一通由路亢出版社打來的電話。
「喂,你好,我是小亢的編輯徐寧。」
「哦,你好,我是束景星。」束景星將電話夾在頸旁還繼續洗著碗。
「哦,是你,我上回見過你。」徐守打趣的說。
「沒錯,有什麼事嗎?是望日有問題嗎?」這個編輯又打電話來,讓束景星不禁有點緊張,深怕是望日的病情有什麼變化。
「不是,是小亢稿子的問題,不知道能不能麻煩你到小亢的工作室把那個手提電腦打開。哦,你會用嗎?」
「會,我當然會。」拿出了手提電腦,束景星邊開機邊說話。
「對,你當然會,你是機器人嘛!」想起了這個笑話,徐寧又大笑了起來。
「徐寧,我是人,不是機器人!」束景星有點不高興的說著。
「我知道啦!也只有小亢那個少根筋的人才會以為你是機器人。不過這不重要,你幫我看一下小亢的作品有沒有在裡面?」
「嗯,我找找。」束景星連開了幾個檔案都不是,最後看到一個有點像的,「是這個叫做『天橋』的嗎?」
「對,就是那個,能不能請你將它拷貝到磁片上,我待會兒過去拿。」
「好,沒問題。」束景星照做,但卻發現這篇稿子好像還沒有完成,「可是這篇稿子好像還沒寫完。」
「我知道,小亢來不及寫,可是我們趕著出,所以只好先把前半段拿過來,後半段她還在趕,她這篇稿子早該給我們了,為了那幾個小傢伙,她遲了很久。」徐寧在電話裡為束景星解釋著。
「她還好嗎?」想起路亢那原已夠瘦的身影,束景星不自覺地開口問著。
「累壞了,但是沒辦法,出版社才不管這麼多,他們只要稿子不管人!」徐寧打抱不平的說著。
「你什麼時候過來?」束景星想到自己還得去買菜跟接望月、望日下課,因此先問好,免得徐寧白跑一趟。
「馬上。
說完這句,徐寧就把電話掛了,而束景星根本也不知道他的馬上是多快,只好先把磁片拿好,然後將剛剛開錯的檔案—一關上。
但在關閉檔案的其間,他卻看到了兩篇怪怪的文章,一篇是邀請路亢去當講師,而另一篇是路亢的留學通知,但在文末,都是路亢以家庭因素為由而加以拒絕的文字,這是兩封回信。
他是不是看錯她了?束景星納悶的想著,她並沒有為了工作而忽略小孩,甚至她還為了小孩而謝絕這麼好的差事,那他那天所說的話不是太過分了嗎?
「束先生!」
在束景星還在想著路亢的事時,徐寧卻沒有按電鈴就直接跑了進來。
「這麼快!」束景星不太敢相信徐寧居然這麼快就來了。
「沒辦法,出版社催得急嘛!」徐寧擦去頭上的汗水,然後接過束景星遞過來的茶水,一口飲盡,「對了,你不會真的不幹了吧?」
「這……」束景星很尷尬的笑著,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
「沒關係,這樣最好,不然小亢有一天一定會累死,又要顧小孩、又要寫小說。」徐寧很瞭解的笑了笑,「不過自從那三個小傢伙來了之後,小亢一天到晚都被催,她又不是個會推辭的人,到最後只能賣命的一天當兩天用。」
「哦!」束景星應了一聲,愈瞭解路亢,他就愈對自己那天的話感到的內疚。
「你為什麼會讓她以為你是個機器人?」這個問題徐寧一直很想知道。
「我哪知道啊?我來的第一天她就當我是個機器人,就算我說破了嘴她也不相信我是人!」束景星很無奈的攤攤手。
「這個小亢啊,就是少根筋!」徐寧很愛憐的搖了搖頭。「不過說實在的,對於她能如此堅決的領養這三個小孩,我們都很佩服。」
「為什麼?」
「因為她是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女人啊!」徐寧以一種「難道你會不明白」的眼神望著束景星,「可是其他的親人推的推、跑的跑,看得小亢一肚子怒火,大罵了一陣之後就將三個小孩帶走了。」
「她的父母呢?」束景星想起路亢當時的樣子,打從心裡笑了起來。
「早就死了,她哥哥大她十五歲,小亢從小等於是被她哥哥拉巴長大的,她又有戀兄情結,所以對於這三個小孩,她的感情本就很深。」徐寧很瞭解的將路亢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告訴了束景星,直到他發現時間已晚,才一陣風似的又離開了路家。
原來……她努力的扶養著那三個小傢伙,只因為再也沒有別人與她更親。與她同樣對哥哥有無法抹去的情感。
本以為她只是少根筋而已,沒想到她的感情是如此的細密,也是如此脆弱,難怪看到外人時,她從來都一語不發,不是冷漠,只是不知道如何釋放情感。
將電腦放回了路亢的工作室,束景星在路亢的桌上看到一張相片,一個英挺的男人,而旁邊是笑容燦爛的她。她穿著一身學士服,留著一頭及腰的長髮,迷人而且美麗。
「你在做什麼?」突然,路亢冷冷的聲音從房門口傳了進來。
「沒有,我只是幫你把電腦放回去。」束景星像做壞事被人捉到一樣,臉微微的紅了起來。
「先去接望月跟望星放學,還有,望日回來了,你待會兒上去看看他。」路亢走進房裡,打開電腦面無表情的說著。
「好!」趕緊退出了房間,束景星連忙去接了望月跟望星放學,回到家後直上二樓,但他一路上都在想著路亢的話,她的話中是否有要他留下來的意思呢?
「望日!」看著臉色雖蒼白但一臉笑意的望日,束景星心中一陣快意。
「束哥哥,我回來啦!」望日笑呵呵的說著。
「怎麼樣,還有沒有不舒服?」束景星愛憐的輕敲望日的頭。
「沒有啊,不過媽不太舒服哦!」望日張著一雙圓眼,嚴肅的說著。
「路亢?她怎麼了?」束景星納悶的問著。
「她太久沒睡了啦,今天編輯叔叔又一直要她趕稿,不過我怕她會累死,所以束哥哥你晚上要記得去看她,免得她真的生病了。」
笑了笑,束景星發現,在路亢與小孩子之間,雖然母子的關係不是那麼強烈,但你關心我、我關心你的那顆心,卻比直接說出來更令人感動。
「好,那現在你們要不要吃飯?」束景星望著三個小孩子大叫著,「我特地為望日煮了一道清淡的粥品,有沒有人要吃?」
「我要,我要!」望星大聲的叫著,然後望月首先開跑,衝到飯廳去準備開飯。
三個小傢伙你爭我奪的,要不是束景星預先留了一份給路亢,那路亢肯定只有餓肚子的份兒。
在飯廳掙扎了很久,束景星也沒發現路亢有出來吃飯的意思,最後,他還是認命了,決定要去跟路亢道個歉,為了他那天的失言。
但才走到路亢工作室的門口,束景星就聽到一陣低低的啜泣聲從裡頭淡淡的傳了出來。
她在哭?為什麼?
「哥,都是我不好,是我沒有好好看著望日,才會讓他難過了那麼久,雖然他都不說,可是我心裡一點也不好過!」
束景星輕輕推開一個空隙,聽著路亢令人心碎的呢喃。
「哥,我是不是真的不是一個好女人?我連他們都照顧不好……你為什麼要留下我一個人……讓我連個說話、訴苦的人都沒有!」路亢望著哥哥的照片,眼淚一滴滴的滴在上面。
今天帶望日回家,雖然讓路亢心中鬆了一口氣,但是一回房看到哥哥的相片,她這幾天來的心酸跟委屈一併都湧上了心頭,她本來就沒有什麼朋友,做了這個工作以後,朋友更少,惟一的一個好朋友倪允真遠在美國,她……好寂寞……
「路亢……」束景星輕輕的叫著。
「你來幹什麼?」發現束景星居然站在自己房門偷聽,路亢趕忙將眼淚擦乾,瞪著他。
「你……要不要吃飯?」束景星知道不該在這個時候叫她,可是他不忍心再聽她自責,也不忍心看著她的淚水一行行的滑落臉龐。
「不要,你走開!」很不好意思自己流淚的樣子被外人看到,但聽著束景星柔柔的語音,她的心中卻彷彿找到一個避風港。
「路亢……」束景星很不好意思的搓著手,「我想跟你說抱歉,我那天不應該那樣說你的。」
路兒轉過身去不理他,他也知道錯了是不?
「我沒有搞清楚事情的緣由就胡亂的指責你,這是我的不對。」束景星望著路亢的背影,不知道她到底將他的話聽進去了沒有。
而路亢依舊不語。
「但是,我知道你哥哥不會怪你的,你已經很用心了,他一定會知道的……」不太曉得要怎麼安慰一個背對他的女人,所以束景星胡言亂語了一陣,最後說了句:「來吃飯吧!你也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