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情人灘,情人灘上情人歡。」莫汝兒站在一片雪白無垠的沙灘上喃喃的低吟著這一句話。
所有到達裡來的男男女女無非是為了這個不成文的秘約,希望情海真能夠從此長長久久不起波濤。
沒有人知道有什麼理由能夠支持這個論調,就像是沒有多少人知道為什麼情人們不能到指南富皇帝殿去一樣,但是,大家都寧願暗自相信這美麗的傳說,而讓這個約定俗成的耳語便這麼一代一代的傳了下來。
捧起一把沙在手中讓它緩緩的滑下,莫汝兒輕歎一口氣,抬頭看著七彩夢幻般的雲色為天空籠上一片神秘的面紗,而那顆原應炙熱的太陽,則像散盡一身熱情的情人一樣,變得溫柔而無語。
兩年了,她以為自己早就從那場背叛的情海中抽離,但是,在這個佈滿愛情魔力的海灘上、她卻仍是獨飲著那份苦澀。
看看一對對相依相偎的情人們,莫汝兒早學會了視而不見,她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能在這個地方整整待了兩年,這種讓人每日每時都能想起曾經的那種甜蜜及痛楚。
也許是因為那群可愛的村民吧!她輕輕的笑了起來,看看表,已過了散步時間了,再不回去,那群村民可能又要以為她失蹤了。想起這裡,莫汝兒又笑了起來。
當初她一個女子來到這個地方開了一間叫「二十四街」的咖啡館,村民們雖然對她是陌生而禮貌,讓她總有點打不進他們生活圈的感覺,但一次為了貪看夕陽入海的那一剎那,她錯過了平常回館的時間,當她慢慢的踱步回去之後,卻發現那些為數不多的村民們,每個人都急急忙忙的找尋著她的身影,而一看到她,他們臉上那種既擔憂又不好意思的神情,讓她從此願意留了下來,留在這個滿含著人情味的小地方。
順著情人灘的邊緣緩步的走著,莫汝兒到今天都不知道為什麼上天的手會是如此之靈巧,背山面海的景致,卻融合了沙岸以及巖岸兩種截然不同的自然景象,兩種海岸線在情人灘的右側巧妙的連接起來,造就了這個地方的觀光價值。
跨過那道明顯的分野線之後,離她的小館就不遠了,莫汝兒照著以往的近道,從小樹叢裡的人造步道走了進去,然後繼續的走著。
突然一陣踉艙,莫汝兒被一個莫名的物體絆倒,她輕呼一聲,然後埋怨的站了起來,踢了那個始作俑者的不明物一下,低聲咒罵著,但口中的話還沒說完,汝兒就發現自己腳尖上傳來的觸感是柔軟的,心裡一陣狂跳,她低下頭去梭巡著這個物體,然後她看到自己一生可能都忘不了的情景——
一個人,一個男人,渾身血跡的伏倒在地!
掩著嘴呆楞了一下之後,輕輕的、小心的,莫汝兒蹲了下去撫了撫他的頸動脈,還在跳著,只是跳得有些緩慢,還好,還活著!她輕拍著心口,仔細的看著這個負傷的男人。
被血佈滿的臉龐並不能遮去他原本的英挺,他是好看的,莫汝兒都不得不承認,就算在這種情景下,他那種全然的男人體態還是令她讚歎的,翻過他的身子,她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傷得太重了!大大小小不同的傷痕及已乾枯的血塊提醒慎她,若不盡快加以治療可能會難以收拾。
她該不該救他呢?汝兒心中不斷的盤算著,在這種地方出現這種男人是很不尋常的,若是她救了他,會不會有什麼麻煩?但是如果她不救他的話,難道要將他丟在這個幾乎沒有什麼人會經過的地方,讓老鼠叼走他不成?
對一個曾經受過專業訓練的護士而言,汝兒幾乎是沒有多加考慮的就決定了自己要做的事,對,她要救他!不管他是不是可能曾是一個罪大惡極的人,抑或是一個不幸的可憐人,她都應該要救他,這是她最基本的職業道德!
但是莫汝兒放眼望去,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只有她一個女人,而這個男人的身軀又是如此的龐大,她扛不動他的,但是,如果等她回去找人來,又沒有這個時間,所以她只好撿起他一條手臂,努力的將他的身子拖起,艱難的拎著他,一步一步的走著。
可是才走不到五公尺,莫汝兒的汗就流了滿身,她停下來喘了喘息,又繼續努力的往前走去。
「汝兒!汝兒!」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前方傳了過來,聽出聲音的主人,莫汝兒像放下重擔的笑了起來,「大海,我在這兒!」
被稱為大海的男人從前方的樹叢裡靈巧的鑽了出來,然後看著跟前的一切。
「天啊!汝兒,我知道你有悲天憫人的情懷,平常撿撿小動物也就罷了,怎麼今天撿了個人啊?」徐海大驚小怪的叫首。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廢話,還站在那兒幹什麼?快來幫忙啊!」莫汝兒看到救星來到,用右手招呼著,「快點啊!」
「這不就來了嗎?」徐誨無力的搖搖頭,早知道會遇上這種背人的差事,他該叫小李來找汝兒才是。
不過想歸想,徐海還是負起了這個扛人的重任,他一把就將那個男人背到了肩上,然後怪叫了聲:「乖乖,他還真是強壯。」
「走了,不要再多話了。」莫汝兒笑推著徐海的手,這個三十歲的大男人就是嘴裡饒不了人,可是只有她知道,他們這個村裡全是刀子嘴豆腐心,「快把他帶到二十四街去。」
等他們回到「二十四街」的門口時,整個村裡的大大小小三十幾個人早就等在那兒了。他們一看到汝兒回來,馬上七嘴八舌的叫著——
「汝兒,怎麼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們得趕快救救他才行。」汝兒鎮定的指揮著徐海將那個男人放在咖啡館左側的客房裡,然後拿出以前自己當護土時的家當,開始為這個負傷的男人療傷。「會不會死啊?」
「他是不是被人砍的啊?」
「小心啊!這種來路不明的男人……』
「全部給我閉上嘴,如果你們要看熱鬧的話就給我安靜點,要不然就回家去看電視,再有人發出聲音就要他好看!」被這群人吵得靜不下心的汝兒回頭大喊一聲,然後很滿意他們不情不願的靜默。
將男人身上的血漬拭去之後,幾道怵目驚心的傷口在汝兒的眼前出現,有刀傷、有擦傷,還有讓她一看便知的槍傷,而這道位於手臂上的傷也是其中最嚴重的,但不幸中的大幸是,子彈並沒有沒入皮膚之中,還留著一部分在外頭。
這是個什麼人啊?居然會有槍傷在身上!汝兒心裡不斷的來回思索著,不過基於她對人一貫的一視同仁,她壓下了心中的種種疑惑,小心的先為他處理著其他的傷口。
在清理完那些小傷之後,汝兒抬頭一看,奇怪,原先在一旁看熱鬧的村民們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倒是讓她相當的訝異,這群愛看熱鬧的人居然會自動離開,看樣子天要下紅雨了。
不過汝兒暫且放下這些想法,她蹙著眉盯著那道槍傷直看,努力的思考著要如何將彈頭取出,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她哪來的止痛藥啊,可是要她這樣什麼預備工作也沒做就取出男人身上的彈頭,實在是有點殘忍。
算了,反正他現在也是昏迷著,就當他已經被麻醉好了,汝兒安慰著自己,然後起緊拿出鑷子,先消過毒,再將男人的手臂定定的按在床上,她可不想因為他痛得亂動,而將一切都搞砸了。
很小心的,汝兒總算在又不斷湧出的血中將彈頭取出,而這個男人似乎在昏述中也感受到了這股痛楚,他的身體微微的動了一下,汝兒緊張的望向他,因為她還沒有為他包紮,他不能亂動,否則可能會造成更大的出血。
但是除了那一次的震動之外,男人便沒有再扭動身體,他的眉緊蹙著、唇緊閉著,雖然一看就知道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但是他卻沒有叫也沒有再動,只是默默的忍受著。
什麼環境造就了他這種堅毅的個性?汝兒不禁有點好奇,但在好奇之餘她還是將手邊的工作都做完,然後才揮汗撿起了頭。
這麼一抬頭她才發現,原本她以為在一旁看熱鬧而被自己斥走的人,這會全都在她身後兩步遠,一看到汝兒完成了手邊的工作,又開始一起叫了起來——
「汝兒,這是我們家傳治傷良藥,保證藥到病除!」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太大,高興的拿著藥,不斷的在汝兒面前揮舞著。
「三大嬸,你那個藥落伍了,現在是科學時代,凡事都要經過審查的才行。」一個四十出頭的男人大嗓門的叫囂,然後獻寶似的將手裡的東西塞到汝兒的手裡,「汝兒,用這個,這是上回我五叔回大陸去的時候帶回來的藥,效果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