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臉上一紅,轉身就走。
只是她才剛跨出一步,便被黑閻昊拉了回來。「不許走,聽見沒?」
明月別過頭,不睬他。
「你還沒替我換藥呢!難道你忍心讓我傷口潰爛、染上血毒而死?」他瞅著她。
半晌,明月輕歎了口氣,伸乎替他解開肩腫上的布條。
雖然傷口已不再淌血,但創處很深,要痊癒只怕得費不少時日.也虧得他身子骨精 壯,熬了下來,體質稍差的,只怕已經見閻王去了。
「還疼嗎?」她忍不住問,臉上不覺露出關心之色。
「如果你讓我再親一下,就不疼了。」黑閻吳戲押地道,一手乘隙摟住她纖腰。
「不!」她情急之下,一雙大眼驟然湧上一層水霧。
「怎麼就哭了呢?」他勾起她下顎,徐淡的語調帶了抹憐惜。
「清白對女人是最重要的,而你……你……卻這般輕賤我。」說著說著,一顆顆晶 瑩的淚珠悄然滾下。
驀地,一雙大手來到她眼前,抹去她滿頰的淚。
「換藥吧。」他輕輕開口,一雙深潭般的黑眸將在眼底的渴望盡數掩蓋了過去。
她的淚,輕易地撼動了他一貫冷絕的心。
不是沒見過女人的淚,但卻是他第一次心生憐惜。
也許,是因為她救了他一命吧!
明月默默地為他上藥、包紮。
「吃飯吧,菜要涼了。」她盛了滿滿一碗遞向他。
「為什麼你會在這個尼姑庵裡?」他忽然問道。
「明月是棄兒,自小由師父養大,自然住在這庵裡。」
「你師父呢?怎地未見她人影?」
「大概天黑之前就會回庵裡來。」明月頓了一下,問道;「你怎麼會遇上老虎呢? 」
「我和一群隨從上山打獵,射中一隻鹿,我想大概是血氣引來了老虎吧!」當時情 景十分危急,若非他是習武之人,早成了猛虎腹中之物。
隨從?瞧他雖粗布衣褲,卻器宇軒昂,眉宇間隱隱有分貴氣,想必是富貴人家的少 爺吧!
「這是什麼?」黑閻吳從碗裡夾起一塊黃色的東西,狐疑的瞧著。
明月笑了笑,難怪他沒見過。「是蘿蔔乾。」這等飲食想必他未曾嘗過。
他挑起眉,嘗了一口。「好吃、脆脆的。」緊接著他又吃了好幾塊碗裡的液瓜。「 這些都是誰做的?比宮……」他倏地住了口,改口進:「比我家裡的廚子還高明。」
明月淡談一笑。「我的粗淺手藝如何和人相比呢?」
「我說比得成便比得成!」他執拗地道。
不一會兒工夫,他已吃了個碗底朝天。
奇怪,平日在宮裡胃口倒不如此刻,雖然只是一些青菜、豆腐、蘿蔔乾之類小萊, 他卻吃得津津有味,猶勝宮中。
不知不覺地.他竟吃了三碗!
明月見了,心底也十分歡喜.她要黑閻昊再休息一會兒,便收起碗盤離開客房。
這一晚.出乎意料地,慈雲師太並未歸來。
明月微微閃神。
「你有心事?」他問,見她神不守舍地。
明月點點頭。「師父該回來了。」
「也許她有事耽擱。」
明月歎了口氣,神情帶著憂慮。
「想必你與令師感情很好吧!」
「師父一手將我帶大.雖名為師徒,實用如母女。」
「你別擔心了.早點歇息,也許明幾個一早她就回來了。」
明月不由再度歎息。
這一夜,她守在他床邊。
夜裡,黑閻昊忍著肩上的疼痛坐起,將被子蓋在明月身上。
望著她清妍的絕色臉龐,他不由得看癡了,竟久久無法成眠。
翌日一早,兩個衙門差役來到水雲庵。
見了明月,開口便問:「這裡可有一位慈雲師太?」
「師父不在,敢問官爺有什麼事嗎?」
「你是…」長得這麼標緻,該不會也是出家人吧?
「我是她的徒兒。」
差役互望一眼。「那好,跟咱們到義莊一趟。」
義莊?明月心頭一驚。「敢問官爺為何要明月到義莊?」那不是停放死屍之地嗎?
「今早天剛亮時,有人在石羊岡附近發現了慈雲師太的屍體,因此咱們才到這裡走 一趟,請你過去確認是不是慈雲師太。」差役們道。
這一番話如五雷轟頂一般,轟得明月幾欲昏厥。
「你們說.慈雲師太是怎麼死的?」一個沉緩的噪音徐徐插入。
差役們抬頭一望,看見不遠處的房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男子俊顏佈滿明騖, 不怒而威,簡直比堂上的縣府大人還有派頭。
「忤作驗過,說是一刀正中心口而死。」差役不由自主地恭敬回道。
「為……為什麼?師父她從未與人結怨呀…」明月一顆心如遭利刃狠狠劃過。
「姑娘,石羊岡附近時有山賊出沒,可能是遭劫遇害,師太身上可有值錢的東西沒 有?」
明月沉痛地搖搖頭。「師父身上只背了藥箱,哪裡……」話到一半,她突然省起一 事,難道……「姑娘可是想起什麼?」
「師父身上掛了串玉佛珠,那佛珠可……可在?」
「死者身上並無佛珠。」
明月間言,痛哭起來。
「姑娘別太傷心,也許不是你師父呢!先看看再說。」
明月抹抹淚,望著黑閻昊欲言又止,終究匆匆離去。
黑閻吳直望著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外,眉心仍是糾結。
自從明月由義莊回來之後,她便沒再掉過一滴淚。
接下來的兩天.她只是默默守在靈堂前,滴水未進。
所幸庵裡一切有小石頭和石大娘張羅打點。
慈雲師太所攢銀兩不多,剛好足夠葬儀所需。
叫石大娘擔心的是明月的態度,慈雲師太才走三天,明月已經瘦了一圈,再下去怎 麼得了。
別看明月平日柔順乖巧,其實內心十分剛強,石大娘勸了不下數十回,可她仍是不 吃不喝,真夠教人心急。
是夜,明月仍是獨自一人守在靈堂前。
「就算你再傷心,你師父也不會回來了。」黑閻昊輕聲來到她身邊。
經過這幾日調養,他的傷已經好多了,可以起身行走,傷口雖痛,卻尚能忍受。
明月抬起頭,對上他黑沉的眼,沒有回話,隨即又垂下頭。
黑眸更加深沉。「真這麼想死嗎?想餓死自己來回報你師父的養育之恩嗎?你以為 這麼做慈雲師太就能含笑九泉了?」
「不許你再說了!」明月倏地大喊出聲,雙手緊緊蒙在耳邊。
他控住她下顎,望進她水眸。「我偏要說,想死是不!這兒有刀,拿去呀!」他遞 過一柄短刀。
下一瞬,明月取過刀,往自己心口刺下——「該死!」黑閻吳一把奪下短刀,想不 到她有這麼烈的性子,當真該死!「不許你死!」他暴怒地開口。
明月別過頭,悄然無語。
「倘若你死了,那麼誰來為你師父報仇?」
「我只是一個弱女,如何和山賊周旋?」
「倘若你肯吃點東西,我可以答應你剿了山賊。」他勾起她尖尖的下巴。
「你……」他能嗎?俊顏上似一片篤定……耕地,他拉起跪在地上的嬌小人兒。「 現下,最要緊的便是先救自個兒一命!」他拉著她往屋裡走。
等在廚房的,是石大娘早已備妥的熱粥。
「明月姐——明月姐——」小石頭氣急敗壞地奔進水雲庵。
「什麼事?」明月正在給師父上香。
「不好了,有大批官兵向這兒來了……」話未完,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已經傳來。明 月立即奔了出去。
馬隊在水雲庵門外停下,一群官兵急湧而入。
官兵們見了明月,劈頭就斥喝;「讓開!」
「慢著,你們這是做什麼?」明月擋在為首者身前問道。
天!水雲庵是犯了什麼過錯?
「滾一邊兒去!」領頭者斥喝了聲,推開她。
「不——」明月又攔在領頭者身前。
「大膽刁民!見了官爺搜索,還不知迴避!」
「搜……搜什麼?」她心驚地問道。
「哼!官兵搜索難不成要先向你報備?」語畢,他用力一推,將明月推倒在地上。
「住手!」一聲低喝自客房門口傳出。
禁軍統領掉頭一看,呆了下,眼前這身粗布衣衫的英武男子不正是皇太子嗎?
「參見太子殿下。」眾兵立即屈膝下跪。
黑閻昊卻瞧也不瞧眾兵一眼,直朝明月走去。「起來吧!」他伸出手。
明月仰頭凝望著眼前這張俊顏……他,他竟然是太子殿下!
一時間,她內心大受震動,遲遲不敢伸出手。
黑閻昊索性一把拉起她。「有沒有傷著你?」
「不……不礙事兒。」明月半垂下眼眸,抽回手。
「真的?我瞧瞧。」他拉過她的手,審視她微微擦破皮的手學心。
「這不過是一點小傷而已,民女還抵受得住。」她再度抽回手。短短民女兩個字已 將他們倆的距離大大拉遠,本是雲壤之別,她尚知須自重!
「你……」話正欲出口,門外倏忽走進二人。
「皇兄!」
「殿下!」
黑閻昊不必回頭便知來者是誰。
「恕是弟救駕來遲!」睿瑾俊朗的臉上有著無限歡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