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對住他深黑的雙眸,回道:「殿下對明月恩重如山。」語氣是淡然的,不帶一 絲男女之情。
「只是思重如山?」他為她做的一切,竟只換得這四個字——思重如山。
驀然間,他笑了,笑得蒼涼而黯然。
明月心頭一揪,幾乎要上前抱住他,對他盡訴衷情,撫平他眼底的痛苦神色。
然而皇上那一席話又再度浮上腦海,她自知身份不配啊!
隔在兩人間的,是一道無底的鴻溝,稍一不慎.便要粉身碎骨的呀……她可以為他 而死,卻不願讓他有半分的為難!這便是愛上一個人最特別之處。
思緒在百轉千四間,明月終究是強抑下滿心癡慕,沒有開口。
「我問你——」黑閻昊用力將她扯入懷,癡癡地問了句:「你對我到底可有一絲絲 真心?」難怪師父臨終之時要他們幾個兄弟發誓此生絕不碰情愛,原來情字果真如此傷 人。
「明月…,」她竟說不出口。
「看著我,說你不愛我!」痛苦的眼眸深情地凝視著她,過往的種種迎上心田,她 對他,該是有情的,他掙扎地這麼告訴自己,他要明白她的心。
明月心中的痛,難以言喻。
她要的是一份絕對而完整的愛,身為帝主之後的他,縱有心,亦難行!
「我……我不能愛你!」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愛我?難道我做得還不夠嗎?」他痛苦地狂喊。
「不、不,正因殿下對明月太好,明月受不起殿下如此垂愛。」
「該死!誰管它受不受得起?我的心裡只有你,除了你,我誰也不要!」他狂熾地 道。
明月見他幾欲發狂,硬下心道:「明月對殿下只有感激之情。」絕美的臉蛋上一片 蒼冷。
「不……我不信,你……你騙我……」
明月只是搖搖頭,悄然不語。
他心寒地凝望著她。「你當真要我娶別人?」
「明月衷心希望殿下早日覓得賢妻。」她罔顧心底的痛,任憑它不斷地擴大。
「你……」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心似在這一刻凍結。「好,我就應了你的心願 !」他恨恨地撂下這句話後,離開了瀟湘閣。
明月直到這時,才放任自己感覺那無盡的心痛,淚撲索而下。
只可惜無論她情有多濃,他終究不會知道。
這一晚,明月徹夜無眠,怔怔地站在樓窗前,流不盡傷心淚……十日之後,太子與 瑩姬郡主即將大婚的消息傳遍了皇城內外。
皇上亦準備在太子大婚之後讓太子繼位。
一時之間,皇城內外喜氣洋洋。
瀟湘閣內卻是一片清冷。
明月整日獨鎖淒清,整個人沉緬在過去的回憶裡。
夜裡,她輾轉難以成眠,獨坐樓窗,往往一夜到天明。
想來,這便是失寵之後的日子。明月不由悲鬱難抑,一日消沉過一日。
婢女小綠見她如此,心中很替她難過。
「小姐,你別再傷心了,殿下大婚之後一定不會忘了小姐,一定會再回來看小姐的 。」
明月笑了,笑得淒然。「回來又如何?終究是要走的,不是嗎?」
「只要殿下的心向著小姐,那又有何妨?」宮裡頭其他的嬪妃不也是這麼盼著的?
明月搖搖頭,悄然不語。
真正愛著一個人的時候,不該是這樣的,不該將一份愛分成許多,留於不同的女子 ,倘使如此,便是愛得不夠。心意不堅,這樣殘缺的愛,她是寧可不受!
小綠卻難體會明月之心,只有暗暗為她歎息。
這一夜,明月依舊在心痛的夢境中醒來,難以成眠。
她輕輕地下床,來到窗前,遙望青天,夜涼如水,雲黯星稀,這是一個沒有月光的 夜晚。她發現,自己病了,病得不輕——再這樣下去,很快的,她便會如早謝的春花, 消失在這一片的秋地之中。
正失神在山渺間,忽地傳來一聲低喚——「明月!」徐緩的語氣中,有無盡的感情 。
明月心頭一震,沒有回頭。
這是夢嗎?
下一刻,她發現自己被困在一雙有力的臂彎之中。
這不是夢!「殿下……」她轉過身,對上一張俊額。
黑閻昊急切地低下頭,履上她欲語還休的唇,恨不得將她揉入體內……他不知自已 究竟著了什麼魔,這些不見她的日子,他竟沒有一刻忘得了她!
急切的唇順著她的下領來到她雲發深處,為她引人的暗香失了魂.他在她耳畔低響 :「為什麼我忘不了你,為什麼?」痛苦的語氣既深情又迷憫。
明月心一揪,豆大的淚珠順著眼角溢下……她又何嘗忘情於他?
手上傳來的溫熱,令他著然心驚,抬起頭凝視著她,他急切地開口道:「你哭了… ,這淚,是為我而流的嗎?」他辨不清心頭是怎番的感受,既惆悵又心憐,還有一層不 踏實的欣喜。
明月卻俏然不語,任淚水奔流。
她能向他傾訴滿腔衷情嗎?
她不能!
皇上那一番話猶在耳邊,她確實配不上太子啊,…「你……你走吧!」她幽幽地開 口。
這一句話如青天田靂,將他由雲端打下。「你……再說一次!」他恨恨地道.滿眼 不置信。
明月硬著心,凝起淚,輕輕回答:「殿下即將大婚,還是早點回宮去吧!」
「不,我不走。」他暴怒地回道。
「殿下何苦如此?」
「我根本不想和其他女子成親。」
明月掙脫他,退了一步。「殿下即將成為一國之君,須謹言慎行!」
「可是這輩子我只想要你,只想和你共度晨昏。」他壓下躁怒,深情地道,只望她 能明白他的心意。
「不,殿下別再說了,我求求你,別再說了——」明月摀住耳,不停地搖頭。
她怕他深情的眼神,怕他動人肺腑的話語,更怕自己會受不住投入他懷裡!
黑閻昊倏地一個箭步向前,拉下她雙手,堅定地說:「再過一個月,我便要與瑩姬 成婚,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改立太子妃。」
「不,殿下,你不可以這麼做。」她怎能要他為了她做出如此違逆之事,這不僅傷 了瑩姬,更令太子對不起皇上,她是萬不能開口。
「有什麼不可?難道你要我娶一個我對她沒有感情的女人當太子妃?」
「只要殿下有心,沒有辦不到的事。」
「有心?」他蒼涼一笑。「為什麼我的心對你卻起不了作用?」俊顛黯然神傷。
「殿下,明月求你一事。」她跪了下來。
「你說!」他願為她做任何事!
「求殿下讓明對離開!」
「什麼!你……」他劍眉重鎖。他心中只有她一人,為什麼卻得不到她的心?「你 就這麼想離開我?」他心寒地問,胸臆間漲滿了痛苦與絕望。
「請殿下成全。」她強抑下滿腔深情,造自己淡然地回答。
黑閻昊雙拳緊握,氣息翻湧,凡欲發狂,但見她滿眼乞求,明眸隱隱泛著淚光他終 於捺下暴怒,冷冷地開了口:「走!」
明月見他眸光冰冷,心一揪,黯然地走出寢宮,離開了滿湘閣。
孰料,她才步上官道,眼前便出現了一個黑衣人。
「你……你要做什麼?」明月忍不住退了兩步,心底升起懼意。
黑衣人冷哼一聲,二話不說,倏忽向前,點了明月的啞穴之後,一把抄起她扛在背 上,迅速離去。
第十章
自從明月離開之後,黑閻昊不再回宮,每一日沉酣在酒鄉之中,變得意志消沉,暴 躁易怒。
自小,他便無父無母,只有師父,但師父向來督促嚴厲、不苟言笑,目的即要將他 調教成一個英明冷凝、武藝高強的傳人。
十九歲入宮那年,他也不負父皇期望,無論文才武略皆屬上乘,深得父皇之心遂立 為東宮太子,以為傳承。
只是,在他心底,無論得到再多,卻總像少了些什麼,直到遇上明月,他才明白自 己原是缺少了愛!
這輩子,他從來沒有愛過誰,卻在遇上明月之後,心有了變化;一貫淡漠的心,竟 強烈渴慕她的愛!
莫非這一切是冥冥中的定數?可為何相遇之後卻無法相守一生?
明月那張清妍動人的小臉,再一次出現在心頭,要如何才能忘了她?擺脫這啃蝕人 心的折磨?
黑閻昊狂吼一聲,掃落面前的一桌酒菜。
「酒!再拿酒來!」他暴怒地吼道。
小綠端著一壺酒走了進來。
黑閻昊順手一抄,拿起酒仰頭就灌下。
「殿下,您少喝一點吧!身子要緊。」小綠忍不住勸道。
「不要你管,滾!」他怒道。
小綠歎了口氣,緩緩退了出去。
「等一等。」他喚住她。「倘若父皇傳劉公公過來打探消息,就說我去打獵,過幾 日才會回來。」
「沒用的,殿下,倘若您再不回官,皇上會親自過來的。」小綠說道。
「不可能,父皇已有多年未曾出宮。」
「可是,前不久皇上才親自來探望過明月姑娘的呀!」
黑眸在一瞬間凝了起來。「父皇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