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拖雷!他還是追上來了。
拖雷等了會兒,不見有人響應,微覺奇怪。這木屋外的黑馬不正是英拓安答的嗎?於是他又呼喊了一次。
這一回,慕容霽打開木門,走出屋外。
「安答可尋到那名中原女人?」
慕容霽微一沉吟,搖了搖頭。他不想晴兒陷入危險。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回去吧!我相信突侖不會怪你丟下桑瑪的。」拖雷對他伸出雙臂。
「我已經決定不回蒙古了。」他語出驚人。
「安答,你瘋了不成?」拖雷蹙眉道,他隱隱感到英拓安答像變了個人似的。
「我沒有瘋,只是不願再回蒙古,請你成全。」平淡的語調中透出堅決。
「難道,為了一個中原女人,你竟要放棄一切?別忘了你的身份。」拖雷忿忿地道。
「拖雷,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英拓。」
「不,你還是我的安答,蒙古的第一勇士,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問鼎中原,只要我做皇帝,你便是我身邊的宰相。」
「我只想做一名尋常百姓,不想當大官。」他平靜地回道,絲毫不受任何利誘。
「你怎可如此意志消沉?」拖雷心痛的瞪視著這個親如手足的兄弟。
「我並非意志消沉,只是想過平凡的生活。」
拖雷凝視他好一會兒。
「你當真不回去?」
「我已經不屬於那裡了。」
「那麼我只有一個選擇,殺了你!」拖雷帶領百萬蒙軍,軍令甚嚴,任何有叛逆之事絕不會輕饒,即使是英拓也不能例外。
「不──我不許你殺他!」木屋的門在此刻被打開,李晴兒奔了出來。
一切對話,她在屋內聽得一清二楚。
她絕不能讓他死!
拖雷打量著眼前護在英拓安答身前的嬌小女子,只見她一張清美至極的臉蛋上淨是怒色。
這倒是他第一次見她!
典型的南方佳人,骨架較小,容貌美麗。這樣的女人可能無法替男人產下許多強壯的子嗣,安答真是個傻瓜!
「妳一定是李姑娘吧!」拖雷似笑非笑的眼掃過英拓。
「不!」
「是!」
兩人回答不一。
拖雷望住英拓。「安答,我要你親口告訴我,她究竟是誰?」眼神在含笑間掠過銳利的光芒。
慕容霽自知無法再瞞下去,於是回道:「她確實是李晴兒。」
「不論我是誰,我都不許你殺他!」李晴兒站在丈夫身前,絲毫無畏拖雷的威嚴。
「哦?好大的口氣,我倒想看看妳如何阻止我。」拖雷一聲令下,數十名蒙古兵圍了上來。
李晴兒眼見情勢非常不利,於是心生一計。「想不到堂堂鐵木真之子竟是以多欺少之輩,非但如此,還是個薄情寡義之人。」
「我如何以多欺少,薄情寡義了?」拖雷挑眉問道。
「哼!你下令這麼多人要圍殺自己的結義兄弟,這樣還不是以多欺少、薄情寡義嗎?」她又道:「倘若鐵木真知道了,也會汗顏的!」
拖雷暗忖,好個牙尖嘴利的女子,不過卻也句句一針見血,令人無法反駁,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
「這一切皆由妳而起,倘若妳能替安答死,那麼我便可答應留他一命。」拖雷抽出腰間的彎刀,放在手中。他料想這中原女人必定不敢來接。
可,他錯了。
李晴兒心想,糟糕!這傢伙竟要她死?當真可惡之極!
下一刻,她雙眼溜溜一轉,心中有了主意。「你以為我不敢嗎?」她大笑數聲,朝拖雷伸過手。
「不許妳拿!」慕容霽將她拉了回來,扣在懷中。
「你放開我,我可不能讓蒙古人瞧不起中原人!」
「可也不必白白送命呀!」
「能代你一死,我心甘情願。」這倒是她的真心話。
「我不許!」他收緊雙臂將她摟得更緊。
「你先放開我。」
慕容霽遲疑了下,仍依言而行。
不料,李晴兒卻反手一伸,拿起拖雷手中的彎刀。「別過來!」她開口。
「你快放下刀!」慕容霽焦急地大吼。
「答應我,將我的屍首帶回中原,並讓中原人都知道蒙古人是如何的不齒,以強欺弱,迫我這弱女子自裁,嗚……嗚……」她以手掩面,哭了起來。
倏地,她舉起彎刀,往自己刺下──
錚、錚兩聲,兩枚暗器以絕快之速打落她手中彎刀。
「不許死!」拖雷與慕容霽同聲道。
「別管我!」她雙眸濡濕地盯住拖雷與慕容霽,其實心底叫了聲好險!呼!
「殺了妳事小,但我們蒙古人的聲譽卻不能毀在妳手中。」拖雷遣退士兵。
「你不殺咱們了?」
「雖然我可以饒恕你們,但是,安答,從今而後你我各走各的,不再是結義的兄弟。」拖雷有種不勝欷吁之感。
慕容霽本欲對拖雷吐實,說明他並非英拓,只是,見拖雷如此難過,生怕他無法接受兄弟已死的事實,因此打消了念頭。
也許,讓他認為英拓還活著,是最好的方法。
接著,拖雷由脖子上取下一條鏈子。「既然已不再是兄弟,那麼這個還給你。」他將鏈子交還到英拓手中。
這舉動倒令慕容霽傷神,照理,他也必須取下當年結拜的信物才是。
可,他並非當年的英拓,該還他什麼他一點概念也沒有。眼下的情形依然相當危險,倘若他還錯了信物,那麼極有可能招來殺機。
拖雷見他遲遲未有舉動,因此開口道:「為何不取下信物?」
李晴兒在一旁已瞧出其中的利害關係,於是開口道:「虧你和他結義這麼久,難道還不明白他的為人嗎?」
「妳是說……」
「英拓他極重情義,不忍與你就此斷絕結義之情。」李晴兒說完,轉身朝丈夫眨了眨眼。
慕容霽當即會意。
「我的確不願與安答就此了斷情義。」
語罷,拖雷忽地大步上前,緊擁住他,內心無比激動。「我就知道安答不是個無情無義之人。」
「那麼,鏈子你收回去吧!」慕容霽將鏈子交還予拖雷。
「那麼,你手上的戒指也好好保留吧!也許,將來有再見的一日。」拖雷放開他。
原來信物是霽哥手上的紅寶石戒指!李晴兒在心中暗叫了一聲好險。
拖雷與兩人話別之後,便率兵離開。
「好險!」李晴兒吐了吐舌。
「咦?方才妳不是哭得浙瀝啦的,怎地如今像個沒事人兒一般?」慕容霽挑起眉。
「欸!演戲嘛,若非我那番逼真的表演,只怕這會兒咱們都在黃泉路上了。」她得意的瞧向丈夫。
「真是鬼靈精,和以前一樣,一點也沒有變。」他揉了揉她長髮。
李晴兒對他扮了個鬼臉,兩人攜手回到木屋之中。
***
第二天一早,兩人騎著馬朝邊關前進,眼看中土已愈來愈近。
忽然,前方來了大批人馬,看樣子不似蒙古兵,倒像大宋子民。
「怎麼辦?」李晴兒緊張地靠在丈夫胸前。
「不要緊,咱們見機行事。」
不一會兒,他們已相隔十來步──
這時,李晴兒忽然激動了起來,口中高喊:「金總管!」
「小、小姐……」金總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坐在黑馬之上的嬌美女子,不正是失蹤多時的小姐嗎?
李晴兒又驚又喜。
「晴兒……」李丞相亦由馬車中走了下來,異常激動。
「爹……」李晴兒忍不住淚如雨下。
慕容霽立即扶著妻子下馬。
李晴兒撲進李丞相懷中,父女二人相擁而泣。
激動的情緒過後,眾人的眼光不由得落向立於黑馬旁的高大男人。
男人一雙深邃的灰眸明顯地告訴每一個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蒙古人!
很快的,眾人開始升起戒備。
「他是誰?」李丞相問道。
李晴兒可以感受到雙方緊張的氣氛,於是開口道:「此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李丞相瞥了蒙古人一眼,緩緩地開口:「那咱們賞他些銀子,打發他回蒙古去。」
「不成。」李晴兒發急。
「為什麼?」
「因為……」李晴兒猶疑了會兒,附在丞相耳畔道:「因為他是我的夫君。」
「妳……妳……」丞相再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這種答覆。
「若女兒說,此人是霽哥,您信也不信?」她為難地開口。
「妳這孩子糊塗啦?」丞相憂心地盯住女兒。
「不,孩兒好得很。」
「那妳……」
「爹!這兒人多,孩兒不便說明,容後再稟。」
李丞相見女兒似有苦衷,只有先答應下來。
入夜後,一行人來到一個小村落,村長立即安排他們住進一幢大宅院。
此宅以往為客棧,自從與蒙古人打仗之後便人去樓空,荒置多時。
現下雖稱不上舒適,但總算還乾淨。
晚膳過後,李丞相支開眾僕。
「這些日子妳過得可好?」他問。
「多虧有他,孩兒過得很好。」李睛兒偎向丈夫。
李丞相不得不把眸光落向始終被他刻意冷落的蒙古人身上。
以蒙古人而言,他相貌堂堂,灰眸精光內斂,氣宇不凡,一望而知此人非富即貴,不是簡單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