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柳兒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
「好好跟著他吧!也許將來有出頭的一天。」「感情之事不能勉強。」她固執地答 道。
「難道你看不出他很喜歡你?」想起他那一雙似要將她吞噬一般的幽沈黑眸,雲柳 兒心頭微慌,急道:「柳兒早有意中人。」雲老兒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幾番欲言又止, 終究沒有出口。
雲柳兒察覺有異,問道:「阿爹想說什麼,但說無妨。」雲老兒琢磨了會兒,「柳 丫頭,你還年輕,感情可以慢慢培養。」阿爹!也許柳兒這是最後一次見您呢!她在心 裡低喊,淚水撲簌簌落下。
「阿爹.....」她忍不住抱住老父。
「哭什麼呢?記住阿爹的話。往後倘若有空,常常回來看看阿爹。」心頭那陣酸楚 又起,但是她仍然拚命點頭。
殊不知在這薄牆的另一頭,黑閻笑將他們父女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雲柳兒回到房中,小菊迎了上來。「雲姑娘,早點歇息吧!你的身子還虛,要小心 調養。」她扶著雲柳兒坐下,替她解開髮辮細細梳理。
雲柳兒回過頭。「小菊,你我都是毒王莊的婢女,你不必這樣伺候我。」小菊卻搖 搖頭。「不,雲姑娘,當莊主命小菊前來伺候姑娘時,小菊已經把姑娘當主子看待了。 」「不,我受不起。」自小到大,她何曾受人如此對待過?
「雲姑娘,莊主既然這麼吩咐,你便受得起。」她露出笑容。
雖然她年紀小,但莊主看雲姑娘的眼神,她可瞧得一清二楚,那眼神像是要將雲姑 娘吞了似的,既霸道又似帶著憐惜,莊主什麼時候這樣看過人了?說不定雲姑娘是毒王 莊未來的莊主夫人呢!
雲柳兒拗不過她,只得由著她梳頭更衣。
臨睡時,小菊在地上鋪了張草蓆,準備就地而眠。
「小菊,你做什麼?」雲柳兒問道。
「準備就寢啊!」「你.....你要睡地上?」「有什麼不對嗎?」她睜著一雙圓圓的 眼睛。
「上來和我一塊兒擠一張床吧!」好歹強過睡地上。
「不行,萬萬不行,莊主要是知道了,我定少不了一頓責罰。」她拚命搖頭。
「那好吧!」雲柳兒下床。
「雲姑娘,你做什麼?」
「和你一塊兒睡草蓆。」
「不不不,不成!」小菊連忙拉住她。
「不成是嗎?那好,你上來和我一塊兒睡,否則我就睡地上。」
「你這不是為難小菊嗎?雲姑娘。」她面露難色。
雲柳兒立即躺在草蓆上。
「好嘛,雲姑娘,你快起來,我們一塊兒睡床鋪。」她真是服了她。
雲柳兒這纔拉著小菊,一起上了床榻。
「雲姑娘,你人真好。」
「你我都是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雲柳兒蹙眉回道。
也許她自幼在姊姊欺壓下長大,對這份認知特別深刻。
小菊心想,她真是遇上了好主子。
也許,將來有一天,全毒王莊的人都會這麼想。
隔日一早,雲柳兒向雲老兒辭行,心情十分沉重,卻又怕老父擔心,因此話不多, 怕不小心哭出來。
雲老兒待雲柳兒上馬車之後,突然走到黑閻笑面前開口道:「黑.....黑莊主.....」 明知毒王此行並無惡意,但他還是怕這個妖詭的男人。
黑閻笑轉過身,眸底深處有沉定之色。「你放心,我會好生照顧她的。」他徐徐開 口,帶著瞭然的神情。
雲老兒點點頭,老淚縱橫地目送他們一行人離去。
馬車內,雲柳兒心情沉重,未置一語。
「倘若此番天山之行能獲生機,我可以答應讓你時時回鄉探望老父。」黑閻笑開口 。一貫冷然的黑眸,帶著對她獨有的感情,緊緊凝睇著她蒼白的小臉。
在他的注視下,雲柳兒心口揪了下,似痛非痛。莫非她又要發病?
見她臉色有異,他猿臂一伸,將她拉近自己,細細端詳。「不舒服?」他的俊顏顯 現一絲焦急之色。
雲柳兒面露驚慌,急急推開他。「我沒事,謝謝你。」謝的是他答應讓她回鄉探望 一事。
見她面露驚慌之色,他心頭怒起,冷鷙地開口道:「都已是我的人了,還這麼不能 忍受我的碰觸嗎?」她這種避他如蛇蠍的悻度觸怒了他,他再次抄起她的小手,將她一 把扯了回來,薄怒道:「誰說感情不能勉強?我偏要你愛我。」熾熱的唇立即攫住她, 狠狠在她口中肆虐,宣洩他難平的怒氣。
「不.....不要逼我.....」雲柳兒掙扎地推開他,在兩人間拉出一點距離。
望著她滿臉的淚,他心中一震,驀地全身劇痛起來。她的淚,讓他動了情!
「你.....你何苦如此?」她不由自主地露出關切之色。這痛苦她是受過的,一輩子 也忘不了。
他忍著椎心之痛,輕輕撫上她的柔頰。「為了你,我心甘情願受苦。」雲柳兒淚流 滿面,不知如何以對。
只有守在他身旁,靜待他運息平復痛楚。
畢竟他內力深厚,不一會兒痛楚便過。
這時,一陣敲鑼打鼓聲遠遠地傳來。
雲柳兒揭開布簾,眺目遠望。
「雲姑娘,是迎親的隊伍呢!」小菊回頭道。
雲柳兒心想,這村子附近的人她大多見過,不知是何人娶親?
迎親隊伍自遠而近,雲柳兒的視線落在一身紅衣的新郎倌身上──驀地,她全身發 顫,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
她的異樣,黑閻笑盡收眼底,循著她的視線望去。
「停車!」他開口下令。
青文立即扯住 繩將馬車停下。
「下馬車看熱鬧吧!」他在雲柳兒耳畔輕輕開口。
雲柳兒猛地回頭,迎著他妖詭的幽黑眸光。「不,我不下馬車。」黑閻笑唇邊漾開 一抹淡笑。
「不下來怎麼看熱鬧呢?」不顧她的抗議,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她攔腰抱下車。
迎親隊伍正巧來到雲柳兒一行人身邊,新郎倌的視線落在雲柳兒身上──只見他臉 色微微一變,隨即調轉開視線,竟對她視而不見。
「卓大哥.....」雲柳兒忍不住脫口喊道。
那人卻連頭也不回,索性裝作沒聽見。
雲柳兒從不知道一個人無情起來,可以到達這種地步,現下只怕她倒在路旁,他也 無動於衷,不聞不問。霎時,往日的沭蜜一一浮上心頭──
「為什麼.....為什麼.....」面對他的無情,再想起自己已非完璧,種種情緒不停地在她心中交纏,相互撕扯。
下一刻,她痛極攻心,引發全身劇痛,兩腿一軟,整個人昏厥過去。
「柳兒.....」黑閻笑及時扶住她羸弱的身子,立時在她身上各大脈上推宮點穴止痛 。但這只是暫時,依她的情況看來,必須配合針灸纔行。
他將她抱上馬車。「青文,到前頭找間歇腳的屋子。」青文得令立即前行。
不一會兒,青文回到馬車前。
「莊主,農舍成嗎?」那農舍看來十分簡陋,但應該尚可暫作歇息。
「快去。」帶怒的嗓音自布簾後傳出。
青文立即和青武朝農舍而去。
「喂,有人在嗎?」青武向著農舍內喊了聲。
一對老夫婦走了出來。「各位爺有事嗎?」
「我們莊主想借屋子一用。」
「可是我家媳婦正在裡頭生產,不太方便哪!」老婆婆回答。
「你們的意思是不借羅?」青武眼一瞪,抽出腰間長劍。
「不.....不是不借啊.....是沒有多餘的地方。」老夫婦嚇得跪在地上。
「你們滾出去不就有地方了。」青武長劍一閃,冷聲脅迫道。
馬車之中的雲柳兒甦醒過來。「不.....別讓他殺人.....」她虛弱地急急開口,水眸 帶著祈求,凝睇在黑閻笑臉上。
雖然她很痛苦,卻不希望有人為了她枉送性命。
「自己都快沒命了,還想救人?」他薄怒地道。
「反正我是將死之人,救不救無所謂。」卓玉的無情,已令她對一切失望。
「不准你說這種話。」他憤怒地抄起她的小手,「我說什麼也要救你。」
「答應我,不要.....傷害.....無辜.....」話甫落,她一陣氣虛,昏厥過去。
黑閻笑眸光倏沉,抱起她步下馬車。
隱隱約約中,雲柳兒聽見一陣哭聲。
是誰?是誰在那裡哀哀痛哭?似要撕心扯肺一般。她緩緩睜開了眼。
「啊,雲姑娘你醒了,我這就去告訴莊主。」小菊急忙奔出房去。
那陣哀戚的哭聲再度傳來,雲柳兒這纔發現她與聲音的來源竟只有一簾之隔!
簾後那哭聲不但有男人的聲音,更夾雜了嬰孩的哭聲。
雲柳兒掙扎地下了床,揭開布簾,看見的景象令她心驚。
那該是這屋子的主人吧!
年輕的男人抱著嬰孩跪在一張草蓆前哭泣,他身後的老夫婦亦跪在一旁流淚。
雲柳兒瞧見草蓆上躺著一名少婦,少婦半垂著眼眸,氣息淺短,似乎隨時要斷氣般 。「請問.....她怎麼了?」雲柳兒開口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