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她在潛意識裡,替他隱瞞什麼……
「如果他能讓拉克畏懼,他就有這麼厲害。」鍾蓮心中有類似旁觀者清的瞭然。
雖然同事說耿昂不值一信,要她再來探探口風,但她現在反而覺得是他們判斷錯誤。
高手如果那麼容易被看穿實力,就不算高手。
「不管,反正我不要去找他。」她討厭他都來不及,怎可能去找他保護?
這會害她不知如何面對自己,也不知如何面對他。
「好吧,我能說的已經說盡了,你不想多活幾年,我也沒辦法。」鍾蓮聳聳肩。
「哪有人這樣說的?你是我姊姊耶,總該表示一點擔心,替我想想法子吧?」鍾蓮說得好像她鐵定會死一樣,讓鍾荷緊張起來。
「我已經替你辦了留職停薪,你就找個地方躲起來,直到拉克一命嗚呼吧,但我要提醒你,拉克是無所不能的。」鍾蓮已經替妹妹做了最需要的事。
「躲起來?那我不就變成地洞裡的老鼠,他不死,就永遠不能出來?作惡多端的是他耶,哪有好人躲起來的道理?」講究正邪分明的鍾荷,怎麼想部覺得沒天理。
「事實是,他沒死,你就有生命危險,而這世上還沒人能殺他,除了找耿昂想法子外,你躲起來,活幾天算幾天,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就算警方對她做了保護措施,能藏多久,還是個天大的問題。
聽起來好悲慘,但實際情形是——她能活到現在,真是萬幸。
「什麼活幾天算幾天?」好像他隨時能取她性命似的,說得鍾荷好緊張。
「那是事實。我能說的,都說完了;該想的,也想完了,決定權在你。」鍾蓮拍拍屁股準備走人。
「姊。」鍾蓮說得她恐慌極了。
「如果你死了,我會定時給你燒香的。」說著,鍾蓮走出病房。
但願她會去找耿昂,保護她自己,也間接收拾拉克那惡徒。
「姊!」鍾荷只能眼睜睜望著門被關上。
到這時候,她才真正認真思考起來。
她真的命在旦夕了嗎?如果當時,她沒有剛好栘動身體,那她現在躺的,就是冷冷的棺木了……
她不要這麼早死!
她絕對不要死!
可是,不死的代價是必須去求那個她討厭的人,面對她自己最私密、最不想正視的心事……
心中萬般揪扯掙扎,眼尾無意中飄向窗外,赫然瞥見對面那棟大樓上,有張足以嚇死她的面孔!
「媽呀!」鍾荷嚇得從床上滾到床下,而窗戶也隨即被打出幾個洞,床板上嵌入幾顆子彈。
嗚……是拉克……
快嚇死的鍾荷當機立斷——就算用爬的,也要爬去找耿昂!
※ ※ ※
鍾荷在痛下決心的當晚,帶著被嚇得重傷的心和那個肩傷,去找耿昂。
站在他僅存的別墅前,鍾荷的臉色很難好得起來。
她找到不讓自己太卑微的方式——不是來「求」他救她,而是來問他,為什麼要害她。
「嗨,鍾監定長,我記得火災還沒有發生呢。」耿昂自己出來開門,因為別墅失火的速度太快,他來不及請管家。
「我不是來救火的,是來問你,為什麼要、害、我?」他依然令鍾荷心跳加速,但那不當一回事的表情,令她又氣得跳腳,完全忘了身負重傷。
結果,傷口痛得她熱淚漣漣。
「我好像沒有害過你。」耿昂努力憋住笑。
連受傷也這麼不安分,她實在太好笑了。
看到她,令他心情大好。
「我被狙擊、暗算,今天又有幾顆子彈飛進病房裡,還說你沒害我?」
說到這些,她心裡就一把火。
「我只能說是你倒楣,不然,為什麼別人不會遭暗算?」他本來就不是太有良心的人。
「你……」鍾荷氣得咬牙切齒,「你不能把責任撇得一乾二淨!」
她巴不得賞那張天下本無事的笑臉一個大鍋貼。
氣死人,氣死人了,虧她之前還對他朝思暮想,他竟不把她當一回事,難不成與一個女人接吻,對他來說是稀鬆平常的事?
可惡,他讓她覺得,自己又笨又蠢。
「我真的不以為自己該負什麼責任。」耿昂一臉不解。
拉克又不是他買的殺手。
「你起碼要叫他離開這裡,別讓我時時有生命危險。」鍾荷氣瘋了。
要怎麼做隨便他,就是別再讓她嚇破膽,還有,別讓她來找這個討人厭的傢伙!
「你在跟我談生意嗎?」耿昂似笑非笑。
「那是你的責任!」鍾荷氣得想捉他去撞牆。
「如果你付錢的話,我就替你作這道菜。」說說而已,他要的價碼,她付不起。
「別再作菜!你已經沒有別墅可以燒了,我們也沒閒工夫陪你玩。」鍾荷只要在耿昂口中聽見作菜這兩個字,職業病就會發作。
耿昂也只是笑。她果然是個門外漢。
「你害我變成惡人追殺的對象,就要想法子負責我的安全,既然你無法叫他離開台灣,我就要住在這裡!」鍾荷覺得再跟他囉嗦下去,她鐵定瘋掉、
但再怎麼百般不願意,為了活命,她還是要賴下來。
「你確定住在這裡,就沒有生命危險?別忘了,他真正的目標是我。」耿昂指著窗上子彈穿過的痕跡,
地上也有一些彈頭,其中幾顆,正躺在鍾荷腳下。
「媽呀!」鍾荷像踩到地雷般,用力一跳,居然直直跳進耿昂懷裡。
呃……怎麼回事?她怎麼會往他身上跳?難不成她已經慾求不滿了?否則怎麼會像無尾熊抱住尤加利樹般抱住耿昂?
嗚……可是叫她下來,她實在沒那個膽。
「地上的彈頭,並不會突然跳起來,穿過人類的心臟。」他的口吻充滿嘲謔。
平常敢在他面前跳腳,現在看到沒有半點殺傷力的彈頭,就怕成這樣,他敢說,她絕對是他所見過,最有趣的生物。
「你……我……」居然取笑她!鍾荷發覺自己的處境,真是為難到地中海去了。
天啊,她到底該拿命開玩笑,還是繼續被他取笑?她當然想下去,可是……好可怕啊,地上全是彈頭,萬一有一顆未爆彈……
「你變成無尾熊了?千萬別愛上我。」耿昂的嘲笑意味比剛才更濃。
平常跋扈的正義使者,現在卻膽小如鼠,教人不知如何形容。
不過,她離他這麼近,令他想起上次那個吻,心中蠢動異常哩。
「我——誰要愛上你!」鍾荷心中一驚,跳下來擦著脹大聲抗議,極力掩飾被一語道中的心虛。
只可惜,躲在暗處的敵人並不理會她此刻心中有多慌,一顆手榴彈衝破玻璃窗,很不巧的滾到鍾荷腳邊。
「哇!救命啊——」鍾荷嚇得抱頭鼠竄。
「過來。」耿昂大手一伸,就把她拉過來,一同滾到屋角。
手榴彈轟地爆開,把別墅炸得面目全非,除了幾支穩固的樑柱外,牆壁和室內所有裝潢都粉碎不堪。
「沒事了。」耿昂把抱著頭,縮在屋角一直發抖的鍾荷拉起來。
耿昂經驗豐富,知道怎麼躲才能將傷害減至最低,但鍾荷一點經驗都沒有,就算沒有生命危險,也怕得要死。
「為什麼會這樣?」鍾荷的聲音哽咽,早就嚇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天啊,一天遭遇兩次恐怖攻擊事件,就算她的心臟再強壯,也禁不起這樣的驚嚇。
「也許想給個下馬威。」耿昂拍拍身上的灰,這種小陣仗,他根本不看在眼裡。
「為什麼不阻止他?為什麼你一點都不怕?為什麼……」鍾荷伯得語無倫次。
他氣定神閒,自己卻哭成這樣,喔,好丟臉。
「這有什麼好伯?」耿昂聳聳肩,往屋外走去。
這裡短時間內不能住人,當然移居他處。
他要走了嗎?鍾荷慌張地跟在他身後,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衣服。
直覺告訴她,他可能是這世上唯一不怕拉克,也唯一有法子讓她不死於非命的人。
耿昂回過頭來,看到的是一種「不要丟下我」的可憐表情。
他少見的惻隱之心被深深觸動。
好吧,為了不讓這麼有趣的稀有動物滅絕,他就勉為其難的收容她奸了。
耿昂毫不介意地任她拉著衣服。
※ ※ ※
鍾荷跟著耿昂,一路走到地下室,坐上吉普車。
車子以極快的速度向前奔馳,奔出她熟悉的台北市,奔入她不認識的城鎮,不知過了多久,駛入一個燈火通明的社區。
路口一塊大行上,遒勁地刻著「鬼驚一族」四個大字,殷紅色的字跡,像厲鬼留下的爪痕。
鬼驚一族的族人不少,鬼驚社區是他們的大本營,新一代的頂尖分子全在這裡產生。他們當然也會回來度假或情報交流,說是他們的老窩並不為過。
車子一路開進社區,停在一棟豪華屋子前。
「昂少爺回來了,昂少爺回來了。」
車子才剛停住,鍾荷就聽到一陣嘈雜聲。
「昂回來了?」衝過來的,是剛好路過的耿鈺,「我的錢已經還完了,別再找我要。」他就怕死要錢的耿昂向他討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