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是混混的特權之一。」卓飛聳聳肩,又技巧的應付另一個難題。
「真是,」耿綠瞅他一眼,「難不成你自封為混混的法律、教父了?」
「被你猜中了。」卓飛厚顏無恥的全部承認。
耿綠噗哧一聲笑了起來,這人好厚的臉皮。「我們這樣好像……我覺得好幸福。」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句來形容他們的關係。情人?!夫妻?她向來就不敢妄想,也不敢奢求。她比誰都明白他們不會有結果。
「情人。」卓飛毫不猶豫的接口,「不是好像,我們根本就是一對情人。」
「我們的工作並不……」耿綠無奈的噤口,那必須全神貫注的工作精神,有容下情人的位實嗎?那居無定所、朝不保夕的工作性質,如何維繫情人關係?
克服了內心的障礙,現實中,卻有著更大的問題存在。
在這身不由己的時刻,她不願提起那不能挾帶私情的工作,怕一提起,這幸福得不真實的日子就會如泡沫般蒸發在空氣中。
「工作只是生命的附帶責任,並不是全部。」卓飛簡直是迫不及待地改變耿綠的話題。
他不願也不敢去提起工作,就怕那毫無提示的關鍵字從自己口中吐出來,開啟了耿綠這把「鎖」,造成難以收拾的後果。工作,是一條串著炸彈的引線。
說他鴕鳥也罷、膽小也罷,他要竭盡所能地保護耿綠。
「總之,你什麼都不要想,只要好好的跟著我,該想的讓我來想就好。」如果植在耿綠心中的鎖,能永遠不要開啟就好了,「等你的腳恢復知覺,我們再來討論以後的事。」
「嗯。」耿綠甜甜一笑。如果時間能一直停在這幸福的時刻,不知有多好。
各有所思的兩人互相凝視,羅曼蒂克的氣氛正慢慢的成形,兩張微啟的唇正互相靠近,卻有個不識相的程咬金殺出來。
「飛哥,已經找到破壞訊息的方法了,現在只剩催眠的媒介和解開催眠的密碼,拯救已經被催眠的人……」阿典氣喘吁吁的跑進來,口沫橫飛的把最新的進展告訴卓飛。
而奇怪的事,就在這時候發生了。
耿綠的神色突然變得異常凜冽,兩眼像被抽走了靈魂,空茫得彷彿一顆樂亮的玻璃珠;她的唇機械化地開合,說出令人驚駭的答案。
「催眠媒介是現今普及的『手機』……密碼是『斯巴德沙瑪』……」
然後,她的手機械化的拉開棉被,下床,走出醫院。
「耿綠,」糟糕,「鎖」被開啟了。卓飛急迫而去,「回來,耿綠!」
耿綠對卓飛的喊聲和拉扯漠然不理,只像遊魂般茫然、筆直地向前走,彷彿前方有什麼在呼喚著她……
第九章
「耿綠,你要去哪裡……站住,耿綠!」卓飛跟著耿綠走到一座公墓。
月光照在公墓上,遠遠地傳來夜梟的陰森叫聲,夜風冷颼颼地吹過矮樹,一切顯得詭譎、可怖。
「終於來了嗎?」空中傳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李郁?!」卓飛全神戒備。
「遊戲的另一個主角終於上場了。」彷彿對這一刻已經等待多時,李郁臉上有著說不出的得意好險。
「李郁,我不管你在玩什麼把戲,快把耿綠喚醒,不然休怪我不客氣!」卓飛對不知身在何處的敵人,發出最嚴重的威脅,同時利用所有知覺神經捕捉李郁的藏身之處。
「你要怎麼對我不客氣?情勢可是對你非常不利呢!」空氣中震盪著一股勝券在握的狂笑聲。
「不利的應該是你才對,李郁。」卓飛企圖削弱她的自信,增加自己的勝算。
「情勢對誰不利,要等遊戲開始才能知曉。」李郁的聲音充滿有恃無恐的自信,「你大概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遊戲?耿綠,開始我們的遊戲吧。」說著,她現身在耿綠右手邊的不遠處,卓飛訝異於她的大膽,「我們兩個,你想殺的是誰?」
還來不及揣測李郁布下什麼陰謀詭計,耿綠彷彿接獲命令般的轉過身來,把手中的槍,毫不猶豫的瞄準他!
空氣突然凍結了,風也突然靜止了,連地球也停止了運轉……只有豆大的雨,突然急急劈下。
血液凝結成塊,細胞冷卻成冰,心臟跳動困難,連呼吸能力也漸漸失去,寒雨打在身上,居然毫無所覺……「耿綠……」他不敢相信她居然會把槍口對準他,那比子彈直接貫穿他的胸膛更令人心痛!
雖然明知她被催眠,雖然明知那不是她的本意,可是他的心,就是怎樣也無法說服自己去漠視這強大的震撼,就是那樣痛得恨不得當場死去!
「卓飛呀卓飛,你怎樣也沒想到你無微不至保護的愛人,有一天會拿槍對準你吧?」李郁哈哈大笑,「你是不是開始崇拜我這個天才了呢?」
雨愈下愈大,幾乎遮蓋了這世上所有聲音,可是李郁的話,卻那麼清晰的刺進他的耳膜,把他的心刺得殘破不堪。
「李郁,閉嘴,」卓飛大吼,他的身形微晃,耿綠的槍也警告性的搖動,牽制著他,「耿綠,醒醒,是我呀!」除了呼喚,他束手無策。
可是耿綠仍然表情呆滯、雙眼空茫,好像根本不認識他,也聽不懂他的話,只以非常專業的姿態,將那柄槍神准的對著他的心臟部位。
「她現在是我握在手中的傀儡,就算你喊破喉嚨也沒有用的。」李郁得意的走過來,拍拍耿綠的肩膀,彷彿她是她的得意之作,「你是不是感覺到死神在向你揮手了呢?是不是恨不得快點從這種痛不欲生的情況下解脫呢?哈哈哈!恐懼吧,盡情的表現你最大的恐懼吧,你愈恐懼,遊戲才會愈精采,死得才會愈痛快呀!」
「李郁……」就算他身經百戰,有足夠的能力死裡逃生,然而事關耿綠的安危,就算大羅神仙賜計,也一籌莫展了,「綠……」
醒醒,求求你!
雨愈下愈大、愈下愈狂,也愈下愈冷,好像天上哪個神喪考妣,非要下得天地同泣、草木同悲才甘心!
「死在愛人手中,可是我賜給你的無上幸運,試想,這世上有多少人能死在心愛人的手中?你和耿綠都該感謝我,卓飛。」李郁對這樣的結果無比滿意,她佈局那麼久,為的就是親眼目睹這一幕。
「你說得沒錯,」說著,卓飛驀然扯開自己的襯衫,裸露出結實的胸膛,毫不怯懦地向耿綠走去,走到她的面前,直到槍口抵住他的心臟部位。
「耿綠,如果你真的要殺我,就扣下扳機吧!」他毫不畏懼地直視她空茫的雙眼,「我可以為你生、為你死!」
「哈哈哈,好動人的真情告白,耿綠,你就成全他吧!」李郁諷刺的撫掌大笑,好像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雨毫不停歇的下著,手指縮緊,扳機緩緩扣動……***
聽到「催眠密碼」這幾個字,耿綠突然墜入了一個空茫的世界。
除了眼前那兩條模糊的人影,其餘全是刺眼的空白。
整個世界突然陷入反常的寂靜,只有一個模糊卻確定的聲音,喃喃地在耳邊徘徊:「來吧,來吧……」
於是,她越過那兩個模糊人影,遵從深層意識發出的聲音,走到這裡來。身後有什麼人說著她聽不清的話,她一點都不想理會。
「開始我們的遊戲吧……」當她聽到這句話,記憶深處便湧上一個人影,那個人影就是她的目標,而且,她清楚的知道,這個目標就在她的身後,她毫不考慮的遵從聲音的指示,把槍瞄準他。
好大的雨突然打下來,她應該淋得渾身濕透,可是她卻沒有任何感覺和反應,因為她必須盯緊她的目標。
只是……為什麼她心中有難以形容的酸楚湧出來?為什麼當她瞄準這個人,她的心會這樣痛?
她認識他嗎?她根本看不清這人的容貌,他在她眼前,只是一條模糊的形影,和一個異常確定的感覺,知道他就是她必須以槍瞄準的目標。
她惟一的認知就是,她必須把槍瞄準他,等候命令一槍殺了他!
「必須殺了他、必須殺了他!」這樣的聲音佔據了她的腦海,也控制她所有知覺,她高舉的槍也樂於服從命令。
啊……她的心好痛,為什麼會這樣緊、這樣痛?
不知為何,他的影像愈清晰,她的心就愈痛,甚至連呼吸都異常困難。
許多影像在腦海翻湧……有個人一直與她作對,把她氣得直跳腳……有個人欺負她,卻又一直保護她……有個人……她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卻又不可自拔的愛著他……有個人把她擁在懷中,對她輕聲細語……有個人陪她跳今生的第一支舞,給她今生惟一一個浪漫醉人的夜……那個人的眼很亮,彷彿能直視她的心;那個人的眉濃得恰到好處,就是剛好那麼性格;那個人的嘴總不饒人,但卻有著最迷人的唇型;那個人的鼻,又直又挺……她永遠也無法忘卻那人的容貌和自己心中深沉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