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烯偷偷瞄一眼,看見母親吃得既滿足又高興,直想一頭撞死。
她母親幾時愛吃那種東西了?怎麼他知道,她卻不知道?到底是他姓貝,還是她姓貝?
貝烯當下決定充當聾啞人士,以免太驚訝而引發心臟病。
「大哥,『滬悅庭』的『紹興酒醉雞』一定要嘗一嘗;二嫂,入口即化的『東坡肉』肯定合你口味,二哥……」
看父母兄嫂吃得津津有味,貝烯對邢磊的用心和事前周全的準備,感到汗流浹背。
而令她汗流浹背的不只如此,邢磊那惡魔表現得愈慇勤,她心裡就愈毛——碰上這個財勢兼具又用功的對手,她根本連千分之一的勝算都沒有。
「想不到邢總裁貴為亞洲巨富,竟然這麼沒架子,我家阿烯為什麼沒有早點和你交往……」貝父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伯父,你過獎了。」邢磊笑笑。甚了讓事情完美圓滿,他當然得盡心盡力。
「阿烯能和你交往,真是我們貝家的福氣。不知我家阿烯幾時才能像邢總裁這麼細心?不如總裁你把她娶回家,仔細教導。」貝母打鐵趁熱。
「伯母,我跟小烯已經談過這個問題了,就等過年回鄉下,與家父商量相關事宜。」他說得好像兩人早已互屬。
「過年回鄉下?」貝烯驚訝得嘴合不起來。
她是不是聽錯了?過年是歐洲一月游的時間,她應該和工作同仁在歐洲才對吧?
「是啊,我們交往這麼久,也該回鄉下去讓老人家見見你。來,這是你最喜歡的『蟹粉魚肚』。」邢磊把菜塞進她張大的嘴裡。
鮮美的蟹粉魚肚一入口,貝烯什麼抗議的話都忘了。
怪了!他怎麼知道她愛吃海鮮,尤其是蟹類?
對他的用心和神通廣大,貝烯崇拜得五體投地。不過,這跟歐洲一月游是不相關的兩回事。
一想到自己極有可能跟他回鄉下,而不能去歐洲,她就氣得吹鬍子瞪眼。
「如果令堂與今質能滿意我們家阿烯,那真是見家祖上積德。」
才一頓飯,邢磊就把貝家上下全收服了。
「那也是我的好運氣。來,伯父伯母、哥哥嫂嫂,這是頂級的白葡萄酒,我敬各位,希望這頓飯沒讓大家嫌棄。」
大家又交換些生活趣事,說說客套話,才結束這場飯局,貝家老老少少個個笑容滿面,比貝烯當選總統還開心。
邢磊把貝家人送到大樓下後,貝母把貝烯拉到一旁。
「人家大總裁不嫌棄,你可得爭氣點,別讓到手的幸福美滿溜掉。」
「媽……」跟個惡魔在一起,會幸福美滿才怪!
「是啦,邢磊善良、謙虛又沒架子,是不可多得的男人,你可要把握。」貝父也來耳提面命。
「爸……」善良、謙虛又沒架子?如果爸爸知道那惡魔拿他們全家的性命威脅她,看他還會不會這麼認為。
「被這麼好的男人看上,是你上輩子燒的好香,別錯過大好姻緣。」大哥也來插一腳。
「大哥……」在她看來,是上輩子的孽緣。
「到未來的婆家去,可要表現好一點。」二哥難得前來關心。
「二哥……」未來的婆家?她寧可跑去躲起來。
「跟人家同居的時候,記得收斂點,別讓壞習慣嚇到未來老公。」大嫂也來提醒。
「同居?我才……」貝烯正想大聲抗議,兩位嫂嫂卻前來分享床笫經驗,貝烯一口難敵數舌,聲音被硬生生淹沒。
「各位哥哥嫂嫂,時間不早了,你們快和伯父伯母上樓去,我們也該回去培養感情了。」直到邢磊過來摟住貝烯,貝烯才得以從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話題中逃開。
到邢磊別墅的路上,邢磊恢復了原來的冷肅,貝烯也維持一貫的不甘願和沉默,氣氛僵凝得好像方纔的熱絡親密是短暫的幻覺。
「我會給你一個獨立的樓層,惟一的要求是出門進門,都要讓我知道。」剛才當他提到「回鄉下」時,她「想跑去躲起來」的意圖很明顯,他不會讓她有那種機會的。
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貝烯索性悶不吭聲。
跟這種心思難以捉摸、面具千百個的惡魔在一起,她還是少說話,以免禍從口出。
第五章
除了第一次跑業務時,感覺到膽量與勇氣受到考驗外,這是貝烯第二次真切的體驗到,自己有顆嚇不破的膽。
「你是誰?」她顫聲問道。
「我們都要結婚了,你還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邢磊的聲音跟夜風一樣冷。
他在隔壁親戚家泡茶,想不到要回去休息時,剛好碰到想落跑的她。
他們明天就要結婚了,她現在卻鬼鬼祟祟地落跑,是存心跟他過不去是不?
「你可不可以不要出現?」看見邢磊的臉後,貝烯就沒那麼害怕了,但一把無名火卻陡然升上來:他只有面對她時,才會冷若冰霜。跟別人講話時,根本日正和顏悅色!
氣死人了,就算她是他的員工,也不該差這麼多!
「好讓你逃跑?」邢磊的聲音在寒冬的深夜裡,顯得更加清冷。
「我後悔了。」氣憤的貝烯忘了對黑暗的害怕,更堅決的往外走。
「你敢走?」邢磊的口氣好不起來。她怎麼這麼反覆無常?
「有什麼不敢?」她昂起頭,就是要走給他看。
「這一切都在協議之內。」他咬著牙提醒她,最好不要忘了這件事。
「你只想著你的計劃而已,根本就不顧我的心情!」貝烯轉頭,非常有氣魄的吼道。
他的聲音令她害怕,但同時也激起她的叛逆。
「不顧你的心情?」不顧她的心情,他會要父親駕牛車去接機,好給她適應的時間?不顧她的心情,他會時時刻刻注意她的狀況,好及時拉她一把?不顧她的心情,他會一開始就把事情的可能發展都告訴她?
邢磊擰起眉心,極力忍下胸口的不滿。
「沒錯!你完全不知道對打定主意不婚的人來說,舉行婚禮是件多諷刺的事,尤其在這舉目無親的窮鄉僻壤,和你這個只會擺臭臉的人……」貝烯連忙噤口,因為這聽起來好像是她在埋怨他不對她笑,她很不自然的轉移話題,「總之我要走了,你另請高明。」她把伯母送的手環塞回他手中。
她才沒有抱怨,他高興對誰笑,關她什麼事?她才一點都不在乎呢!
她提著行李,拉著大衣,氣呼呼的走過邢磊身邊。風中飄來他身上的氣息,勾起她內心深處的依戀,讓她險些走不開。
可惡,他為什麼總在這種不自覺的情況下吸引她?
「如果走得掉,就請吧!」她那是什麼爛理由?他付了酬勞,極力配合就變成她的義務了。
邢磊不打算阻止,因為她根本離不開,最好她別哭著爬回來。
「好,你說的,本小姐就走給你看。」說著,貝烯很爭氣的甩頭走向黑漆漆的羊腸小徑。
可惡,他居然連句挽留的話也沒有,這就是他的待客之道嗎?還有,當初無所不用其極的逼她演這齣戲,現在重頭戲還沒開演,就放她走,難道是因為……他找到了願意全力配合的灰姑娘?
貝烯的心情突然跌到谷底,連高昂的怒氣也消逝無蹤。
能不和這惡魔演灰姑娘,豈不正中她下懷,她的心情為什麼會這麼糟?
可惡,她是堅持不婚的貝烯,談戀愛都能寸心不動,這個惡魔怎麼能讓她有這種情緒上的波瀾?
她一定要離開這裡,離這危險人物遠遠的!
可是愈走路上愈暗,路旁檳榔樹的葉影像魑魅魍魎的魔手,今她心裡愈來愈毛,腳也抖得愈來愈厲害,而前方還有……二對、三對、四對在黑暗中虎視眈眈的綠色眼睛……
「啊——」貝烯終於發出淒厲的尖叫,丟掉行李,轉身就往回衝。
隨著她的尖叫,驚天動地的狂吠聲響起。
「救命、救命啊——」貝烯不論杵在那裡的是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飆著眼淚往那人身上跳。
老天,這世上竟有這種毛黑得發亮、性情凶得嚇死人的狗?害怕的貝烯更往那具溫暖的胸懷縮。
這胸膛像個大暖爐,把她整個包住,她可不可以從此賴在這裡?
「走開!」邢磊一聲令下,那些狗悶哼幾聲,心有不甘的掉頭離去。
「嗚嗚……」這樣就能斥退那些惡犬嗎?貝烯小心翼翼的轉頭,看見那些大黑狗做鳥獸散。
「依你的行動判斷,你已經答應跟我結婚了?」邢磊把手環套進她的手腕,他要很費力,才能讓語調毫無感情。
說不動心是騙人的,但動心又怎樣?他們之間是不容許發生這種事的。
「誰……」貝烯驚得連忙跳下來。
明知這不是真正的求婚,為什麼她心中小鹿亂撞?
「還是你決定去被那些惡犬吃掉?我可要回屋裡去了。」邢磊的口氣有幾分嘲譫和冷血。
「你……」貝烯氣得想掐死他。
明明有具讓人眷戀的胸膛,裡頭卻是顆發臭的黑心肝。可惡,他根本是個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