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陳呢?演灰姑娘的小陳來了沒?快打手機給他!」貝烯的聲音響透嘈雜的後台,至少造成十秒鐘的寂靜。
「到哪裡去了?難道他真挖個洞鑽進去了?」沒人回答,貝烯繼續找。
前面幾場表演都很精彩,他們如果想去歐洲,就得多加把勁。
「經理、經理。」後頭,助手小鈴追上來。
「找到小陳了嗎?」貝烯一副「如果不是找到人,就別來煩我」的神態。
「經理,小陳因太緊張而腹瀉掛急診,所以不能來了。另外,主持人要我告訴你,前面幾隊自動放棄,下一個表演的就是我們了。」
總務部的表演太精彩,讓後面自歎不如的幾隊自動棄權了。
「什麼?!」貝烯跳起來,「這……」這下糟了,灰姑娘要找誰演?
「經理,怎麼回事?小陳呢?」演後母和姐姐的幾個人跑過來。
「他生病住院,不能來了。」貝烯的頭開始痛起來了。
「那怎麼辦?主持人說,再不到五分鐘就換我們表演了。」幹部們面露愁容。
「總會有辦法的,你們去把妝再化濃一點,鞋子也換一換。」貝烯堅定的說。
總務部的表演算什麼,業務部的表演肯定比他們完美幾百倍!
走位、表情、肢體語言排練了那麼久,台詞和歌曲也都背得滾瓜爛熟,她怎麼能被這小小的問題打敗?他們業務部是不屈不撓、愈挫愈勇的!
「噢。」既然經理這麼說,他們照辦準沒錯。
「決定了,我去演!」她義無反顧的跳出來,馬上就去換衣服、化妝。
幸好小陳的身材不是太胖,戲服由她來穿,只需加幾根別針。
「經理,這……」再怎樣,她也是他們部門的領袖,總不能讓她隨便上台搞笑吧!
「這什麼這?我扮灰姑娘不好笑?」貝烯勝他們。
「不,是太漂亮,不像灰姑娘。不然叫小鈴演好了。」總之不能讓經理上台,會讓人以為業務部沒人才了。
「小鈴連一句台詞都不知道,你叫她上台演啞巴?還是你們不打算去歐洲了?你們不想,我可想,快準備。」
「是。」於是幾個人手忙腳亂的化妝、準備道具。
沒多久,前一個節目結束,主持人哈啦幾句,宣佈下個節目是由業務部主演的「新版灰姑娘」。
「話說,可憐的灰姑娘坐著南瓜變成的馬車,去參加王子的宴會。慌忙間,灰姑娘遺落了一隻玻璃鞋,於是王子拿著灰姑娘遺落的玻璃鞋,四處尋找灰姑娘……」有人擔任旁白,引導劇情發展。
接著,觀眾看見灰姑娘拿著掃把上台,邊掃地,邊用尖銳的嗓子荒腔走板的唱著:「別人的生命,是框金擱包銀,阮的生命憮值錢……」
貝烯一上台,就讓全場爆笑。
她的嘴巴用紫色的唇膏畫成血盆大口,兩頰則塗著鮮艷的腮紅,金色的假睫毛像扇子般誇張地煽呀煽的。
五顏六色的頭髮像叢叢往上長的稻草,馬桶蓋造型的帽子顯然蓋不住;像在炮台上即將發射的兩顆飛彈,誇張的尖聳在胸口;醜陋無比的蓬蓬裙是用破爛漁網織成的,上頭還掛著大大小小的鍋碗瓢盆,裙子的隙縫中,隱約露出毛絨絨的腿毛。
走路的時候,她竭盡所能的搖擺臀部,那些鍋碗瓢盆立時鏗鏗鏘鏘作響,有幾支湯勺甚至掉了下來。
至於那把掃把,除了像被狗啃剩的之外,柄上還系一個寫著「阿貓愛阿狗」的汽球。
全場因她這造型而笑得東倒西歪。
邢磊也在觀眾席中,他是歐洲之旅的主要評選人。今天他穿著一套鐵灰色的義大利手工西裝,斯文的氣質不知霸佔了多少女性幹部的眼光。
「那是誰扮的?笑死人了。」各大幹部們爭相猜測台上那人是誰。
「是業務部的人。火經理應該是導演吧?虧她想得出這種扮相。」
「火經理?」邢磊向坐在後頭的人詢問。這些天來,他每天都聽見這個稱號。
「報、報告總裁,業務部的貝烯經理,大家都稱她火經理,形容她思緒快、動作快、績效亮麗的性格。」副總裁連忙說明,就怕稍有怠慢。
「哦?」邢磊輕應一聲。他的形容使他想起一個人,那個惟一錯認他為同性戀的女人。
「……怪阮的落土時,柱著歹八字……」
「哇哈哈!」灰姑娘極度走音的歌聲,讓台下的觀眾笑得眼淚紹出來。
正當大家笑得不可自抑,灰姑娘竟指著台下眾人,誇張地尖著嗓子嚎啕大哭起來。
「想不到我這可憐的灰姑娘,白天被兩位姐姐欺凌,晚上受後母虐待,現在唱首歌,還要被左鄰右舍笑,有沒有天理啊!」
邢磊的心震了震。這個聲音……是那個女人?嘖,她還欠他一個道歉,他要不要找機會跟她要回來?
「是火經理,除了她之外,沒人有這種音色。」台下觀眾笑得肚子發疼。
「真的愈來愈像耶,這個角色好符合她的形象喔!」
「講這樣。人家她是為部門利益犧牲,像我們部門的主任就做不到。」
「火經理親自下海,後面的幾個部門可以棄權了。」
大家議論紛紛,邢磊句句聽得真切。想不到她就是幹部口中的火經理,行事有點莽撞,卻是個業務經理,好像挺有趣的。
正當他心中隱約升起某些想法時,台上又演出令人爆笑的劇碼,觀眾的笑聲驅散了那些幽微的念頭。
「快快快,聽說王子拿著鞋子,挨家挨戶尋找舞會裡與他共舞的女郎,就快到咱們家門口了,快點準備。」
「是啊,大姐,咱們可要盡心打扮,好嫁入皇宮。」
兩個塊頭粗大、穿著迷你裙、三寸高跟鞋,腿比蘿蔔粗、臉化得像調色盤的「大女人」,從左邊跑了出來,觀眾的笑聲又像炸彈般爆開來。
「這可是我們最動人的妝、最美的衣服,王子要是看到我修長的大腿,一定會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短裙妖嬌的撩起,露出性感……呃,印著鹹蛋超人的平口褲。
「我也是,王子只要看到我的媚眼,就會忘記今夕是何夕。」「動人」媚眼直拋。
台下響起誇張的嘔吐聲。
「啐啐啐,你們這些人真不識貨。」大姐和二姐揮揮手,走往右邊,一頭撞上正在掃地的灰姑娘。「唉喲,要死啦,在這麼重要的時刻碰到你,會倒大桅呀,妹妹,快拿鹽來灑一灑。」
「來了,鹽來了。」
正當大姐、二姐欺負著灰姑娘的時候,王子騎著白馬光臨。
「外頭有馬蹄聲,一定是王子來了,我們快整理整理,好去迎接。」
大姐、二姐把灰姑娘推到身後,開始補妝抹粉。
「得得、得得、得得……我身騎白馬,過三關,改換素衣,找姑娘……」
王子的出現又令觀眾笑到肚子疼,他的歌聲實在跟灰姑娘不相上下。
「笑什麼笑,再笑就把你們全拖出去斬了。」
王子一聲令下,大笑頓時變成竊笑。
原來王子的腳上綁著四隻紙板畫的馬腿,旁邊有個註解寫著「這是白馬」,馬兒步行的音效也是他自己配的。
王子身後還有四位挑夫,挑著一雙比平常人的鞋還要大十倍的玻璃鞋,台下觀眾又忍不住爆出大笑。
「這已經是最後一戶人家了……希望這只鞋的主人,是個溫柔婉約的小姐。」俊秀優雅的王子望著大鞋,甚是煩惱地自言自語。
「王子,那只鞋一定是我的,這世上沒有比我更嬌小的腳……了……我的媽呀。」當大姐看到挑夫放下來的鞋子時,嚇得跳到後頭去。
「王子,那肯定是我的,我是這座城裡的最後一位小姐,一定是我。」二姐興匆匆的衝出去,看到那麼大的鞋,也目瞪口呆,「那個……肯定不是我……」
正當王子要離開時,灰姑娘的破鑼嗓子又嘹亮的唱了:「別人A生命,是框金擱包銀,阮的生命憮值錢……」
「咦,你們這裡還有一位小姐?」因為歌聲太難聽的關係,王子想假裝沒聽到都難。
「沒有,只是掃地的歐巴桑啦!」
「是啦是啦,一個嗓子壞掉的歐巴桑。」
「誰是嗓子壞掉的歐巴桑?」灰姑娘從後頭跳出來,一眼看到那只玻璃鞋,她衝過去,抱著玻璃鞋哭了起來。
「原來你在這裡啊,我還以為你被不肖之徒誘拐了呢……你一定受盡欺負了……你就是王子嗎?這只鞋是我的,快接我進宮吧!」灰姑娘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呃,進宮是可以,但不知小姐可否試穿一下?」王子被灰姑娘嚇得亂跳的心臟這才歸位。
「好。」說著,灰姑娘撩起掛滿破銅爛鐵的裙擺,舉起腳丫子—
她的腳丫子竟有一般人的十倍大!王子趕緊返後一步,以免被腳丫子踢到,飛出去。
「瞧,剛好。」腳丫子伸進玻璃鞋裡,大小剛好。
「原來你就是與我共舞的美麗小姐,讓我們進宮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