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假嗎?」副總裁問。
現在整個業務部只剩下她一個,這個月的業務還要她擔待,怎麼可能讓她說走就走?
「邢……」貝烯趕緊改口,「總裁說我要請就會准,不然你去請示他。」
「這樣嗎?」副總裁半信半疑。總裁留下她,不是要她處理業務部的事務嗎?
「貝經理,我建議你還是等其他人回來再去。現在你的部門一個人也沒有,要是有什麼緊急公文,公司會很困擾。」
「你以為這說服得了我?」貝烯雙手搭在桌上,給桌子另一邊的人無形的壓力。
「說服不了……」副總裁簡直想撞牆了。在氣勢上居然輸給一個經理,他邢氏財團台灣分公司的副總裁,真是白混了。
「那就快簽假單吧!」貝烯把寫好的一個月假單,送到副總裁面前。
「那個……我要先問問總裁……」就算拖延一些時日也好。
「問總裁?」貝烯的身子更往前傾,那股氣勢更形尖銳。
「不……」副總裁連忙簽字。這種事被總裁知道,不被革職才怪。
「我現在就出發嘍,謝謝副總裁成全。」貝烯揚揚手中的假單,笑容可掬的走出辦公室。
在將近二十個小時的飛行後,她來到巴黎。
飛機抵達的時間是晚上,巴黎正飄著雨,從機上看下來,濛濛細雨的夜景,別有一番吸引人的魅力。
但根據機上的氣象報告,地面的溫度是4.3度,預計降落時間,是當地時間晚上十點半,機上人員並貼心的提醒旅客,記得穿戴保暖的衣物和雨具。
「幸好有帶羽毛衣和大衣。」貝烯有點沾沾自喜。
但一下飛機,她馬上就知道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第一道冷風迎面撲來時,她心中大呼不妙。
老天,那是冷風嗎?簡直像幾千、幾萬根細針往毛細孔裡扎、往衣縫裡鑽,她的羽毛衣、大衣,根本只能算是裝飾品!
除了信用卡和一些現金外,她沒帶任何東西。本打算下飛機才買必需品,誰知那是最晚的班機,而這裡沒有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商店,店家也八點左右就打烊了,根本什麼都沒得買。
她趕緊招計程車,把閻卉給她的地址交給計程車司機。但即使車上有暖氣,她還是冷得牙齒打顫,說不出半句話。
沒多久,盡責的計程車司機把她載到塞納河畔的一扇白色大門前。
大門的兩旁種滿樹木,路燈也只有外頭一盞,裡面烏漆抹黑,看不清到底有沒有建築物。
「是這兒嗎?我該怎麼進去?」她納悶的問,說話的聲音抖得不像法文。
「是這個地址沒錯,你可以按門鈴,守衛室在裡頭。」司機很好心的告訴她,說完就揚長而去,把她留在刺骨的寒雨冷風中。
「好冷、好冷……」她好想避開那些刺人的雨絲,可是卻沒有任何遮蔽物,只能任寒冷的風雨刺入皮膚裡。
不只是冷,她也餓了。在異國碰到這種飢寒交迫的情況,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全身抖得厲害,也漸漸神志不清,她邊打顫邊尋找電鈴。
天色這麼暗、地方這麼荒涼、路燈這麼微弱,她怎麼知道電鈴在什麼地方?
嗚……這裡為什麼不學台灣,每戶人家都把電鈴設在右手邊?
說什麼不自亂陣腳,她還不是聽到邢磊沒有回台灣的打算,就什麼都沒準備、什麼也沒打聽的跑到法國來。結果呢?落個頂著淒風苦雨,又不得其門而入的悲慘下場,真是笨死了!
就在她自怨自艾又凍得昏厥的當兒,不知裝在哪裡的對講機傳來聲音,讓她以為自己碰到法國的鬼。
「請問你要找哪一位?」
貝烯強打精神東張西望,這聲音使她相信這裡不但有對講機,還有監視器,但它們到底裝在哪裡?
「找……」找誰?她又不知道邢磊的法文名字,怎麼辦?她該怎樣讓人知道她要找邢磊?「我是邢氏財團的員工。」情急之下,她大聲的喊。
「請等一下。」
沒多久,那扇白色的門開了,從裡頭走出一個穿制服的守衛。
「請跟我來。」守衛把她先帶到守衛室,拿一本訪客登記簿請她簽,然後帶她來到會客室。
這裡是全巴黎戒備最森嚴、設施最完備、水準最高的智慧化別墅區,不但有隱藏式監視器、對講機,還有自動防護、檢查系統。
貝烯在走進來的途中,就已經暗中被系統做了最周密的檢查,所以他們很安心的讓她待在會客室。
而之所以這麼輕易就讓貝烯進來,是因為邢磊幾天前剛在這裡舉行茶會,交代若有員工找他,就先讓他們到會客室。
會客室很豪華,空調很舒服,簡直比邢氏財團的貴客招待室還高級,貝烯一坐上沙發,就感覺到一陣倦意,幸好沒多久就看到一身純白的邢磊匆匆走進來。
他穿白色的羊毛衣好帥!她望著他,久久不能自已。但是邢磊一看到她,就吼了起來——
「貝烯?你來做什麼?」老天,他才稍稍忘了她而已,她怎麼就出現在這裡?
她的出現,讓他的心中燃起一把熊熊大火,若不小心控制,不只會燒傷自己,還會燒傷她。
一旁的守衛嚇了一跳。這麼多年來,他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邢磊的情緒波動,嚇得幾乎腳軟。「當然是來找你。」貝烯想也不想的回答,把「糾纏不清、緊迫盯人,是沒水準的女人才會做的事」這種阻止自己太衝動的話,給拋到九霄雲外。
他為什麼要這麼大聲?害她頭都痛起來了。
「你馬上給我回台灣去!」邢磊又吼。
她說的正是他最想聽到,同時又最怕聽到的話,他理性的緊急下逐客令。
「我不要。」貝烯頂著他的鼻子喊回去。
她可是受盡苦難才來到這裡,他憑什麼剛見面就叫她回去?
「走!」搞什麼?!她凍得都快沒血色了,還在這裡跟他吼?
邢磊拎起她就走。他不想和她在這裡吵架,省得被守衛認為不尊重女性。
「走去哪裡?我不要……」飢寒交迫又頭痛的貝烯,掙扎的力量愈來愈薄弱,最後甚至只能無力的往地上癱。
「喂,你……」邢磊還想冒火,但看到她痛苦的神情後,卻什麼火都冒不上來了。
「人家好冷、好餓又好累,你還這麼大聲……」話還沒說完,貝烯就失去了知覺。
「貝烯!」邢磊趕緊抱起她,往自己的臥室走去,「該死的,你穿這麼少,還跑來這裡!」老天,她發高燒了。
「磊……邢磊……邢磊……」半昏迷的貝烯,口中不停地叫著他的名字。
邢磊心中好不容易築起的城牆,在她的聲聲呼喚中,搖搖欲墜。
第九章
唔,誰在碰她?涼涼的,好舒服。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她又沉沉的睡去。
她睡得很不安穩,身子忽冷忽熱,有時候還難受得喘不過氣來,讓她幾度以為自己會一命嗚呼。
幸好每次醒過來時,都有人在身邊,不是握著她的手,就是在她的額上敷毛巾,讓她因此不害怕。
那個人的氣息令她想念,有好幾次她想伸手捉住,卻還沒使上半點力,就累得睡去。
有時候他會叫她,餵她喝東西,她卻遲遲睜不開沉重的眼皮,只依稀感覺那聲音好動人。
然後在某一個精神比較好的清醒時刻,她記起一切,也看見那個背影。
那是邢磊,只要她的眼睛還在,她就認得出來。他正走出房間,門沒有關,她看見他的背影。
是他在照顧她!好感動……貝烯望著天花板,想用整個身體、整顆心托住這莫大的幸福。
這個貼著米白色壁紙的房間,有非常歐化的裝潢和擺設,在在告訴她,這不是做夢,她終於來到邢磊的身邊了!她幾乎泫然淚下。
輕微腳步聲傳來,她趕緊閉眼假寐。
邢磊端著牛奶走到床邊來,把牛奶擱在桌上,然後想也不想的把大手覆在貝烯額上。很好,溫度已經沒那麼高了。
「燒退了就好。」他低喃,懸掛了兩天的心,終於放下。
醫生說,她高燒過度引發輕度肺炎,危險期是前兩天,所以他寸步不離的守在床畔,幸好今天已經脫離危險期。
「貝烯?貝烯?」他輕搖她的身子,要她起來喝牛奶。
這兩天來,她一直神志不清,就連醒了也很快又睡去,他擔心極了。
對於一個極度想保持距離的人,他知道自己的擔心太氾濫也太多餘,但就是怎樣也忍不住。
從她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就變得心裡只能想著她、眼中只想看著她、雙腳只想走向她……這一切全然不能控制。
他不能任這種情況毫無控制的發展下去,他決定只要她一好,就叫她回台灣,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嗯?」貝烯半睜睡眼,裝出神志不清的樣子。
「喝點牛奶再睡,嗯?」他讓她坐起,自己再用半個身體擋住她,把一杯溫牛奶湊到她唇邊。
跟她軀體接觸,令他的心枰坪跳個不停,聲音也不自覺地壓低、放柔,而接觸愈久,他就愈離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