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是抹做出那款代志……」邢家二老百般為難的看看貝烯,又看看朱虹。
一個是昨天剛娶過門的媳婦兒,一個則是自稱肚子裡有邢家的骨肉,他們該如何是好?
「阿爸、阿母,我肚子內面明明有邢家的骨肉,這A狐狸精擱搶要結婚,乎我未當進門,存心破壞我甲孩子認祖歸宗A機會,安呢我甲孩子要安怎活……」朱虹見這招奏效,連忙加把勁,哭得聲淚俱下,無限可憐。
「阿虹……」就算她是人人搖頭的朱虹,看她這樣淚流滿面,即使鐵石心腸也會被融化,心軟的邢家夫婦就更不用說了。
貝烯雖然心存懷疑,但這種灑狗血的演出,讓她開始動搖,尤其在這種假結婚心中又有這麼多矛盾猶疑的情況下。
「好吧,反正戶籍也還沒登記,我走。」貝烯雙手一攤。
如此一來,她就沒有將來要離婚的問題,也不用被心中的情感弄得那麼煩惱,更不用再被邢磊威脅,這算來算去,也是老天有好生之德。
至於心裡漸漸升上來的不捨和揪疼,就假裝沒發生吧!
「走?去哪裡?」
貝烯正想進屋去收拾行李,邢磊低沉冷然的嗓音就從背後傳過來,她猛然打顫,惶然驚退一步,直直落入那具寬大的胸懷。
邢磊早在她懷疑自己被鬼壓床時就醒了,但他卻沒有睜開眼睛,反而把她摟得更緊,除了享受這難得的和平外,也眷戀這罕有的親密。
在形式上,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但實質上,他們卻形同陌路……不知為何,這令他很不是滋味。
他摟著她的手怎樣都不肯放,她在懷中的感覺竟然這麼踏實美好……他抱過的各國佳麗不在少數,她是惟一讓他不肯放手的。
難道那場結婚喜宴,徹頭徹尾地改變他的感覺和想法?
當她在外頭以不慍不火的態度,和朱虹交談時,他不自覺地豎直耳朵傾聽,關心她的一舉一動。
當聽到她說要走時,他立刻衝出來,決定用盡一切方法,也要把她留在身邊。
可是她是不婚族,就算他不放,她也會掙開一切離去。為了尊重她、為了讓她過真正想過的日子,他是不是該拿出君子風度?
他知道不管為貫徹自己不婚的念頭,或對她的尊重,他都該放手。但就算有千百個理由,他卻都無法放開她。
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他的心起了這翻天覆地的變化?難道他無法阻止自己對她動心?
面對心裡的矛盾掙扎,他下了決定:要放可以,但不是現在,他們這齣戲還沒演完!
「回……回台北。」貝烯心窒的回答。
靠在他的胸懷,浸淫在他的氣息中,她的眼眶無端發熱。
沒什麼大不了的嘛,只不過是回台北過以前的生活!只是……她的心怎麼開始苦澀起來?
「朱虹,你在搞什麼?」邢磊昂然冷漠的逼視朱虹。貝烯該在這裡,朱虹該滾到一邊涼快去。
「你搞大了我的肚子,還問我搞什麼?」朱虹做垂死的掙扎。
「你再說一次。」這次不只是冷漠,還有「皮給我繃緊一點」的恫嚇。
「我……」朱虹在那樣的氣勢中退後一步,「你自己說長大要娶我的。」童年玩伴就是有這好處。原來他們私訂過終身?貝烯覺得自己更無立足之地了。
「我說的?」邢磊挑挑眉。
「我長得既不像『許純美』,也不像『如花』,為什麼你不要我?」朱虹祭出聲淚俱下的絕招。
「那你肚子裡……」邢磊懶得回答那種沒意義的問題,逕自問著,而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問給貝烯聽的。
「我想要懷你的孩子啊,你為什麼不給我機會?」朱虹又哭了兩聲,知道自己半點希望都沒有,用袖子擦掉眼淚,露出另一種神情,「你嚇到了吧?我只是在練戲而已。謝謝你們的盛情合作,拜拜。」說著,她揮揮衣袖,走了。
既然沒希望,當然要給自己搭個台階下,不然留在這丟人現眼嗎?
沒關係,邢磊死會後,還有好幾個財勢驚人的有高青年可以攀附。朱虹對「前途」還是很樂觀。邢磊和邢家二老一副司空見慣的神情,只有貝烯愣著。
假的?!她說的那些讓她柔腸百折的話,都是假的?
「她就那樣走了?」剛才還在這裡哭死哭活的,現在擦擦眼淚,笑著走了?這是不是顯得她太容易上當?
「別理她,她就是這種神經病。」邢磊摟著貝烯往屋內走。
難得他會對她這麼和平友善!貝烯在心裡嗤一句,在邢家二老進門後,立刻把他的手拉開。
她知道這種親密只是演戲,要演戲也得找有人看的地方,沒人看,他演什麼戲?
但是邢磊又把手搭上她的腰。
可惡,他到底是要怎樣?難道要讓她真的愛上他?
對了,反正都是假的,她也來演演戲又何妨?說不定有一天他會先愛上她。
「老公。」她把頭往他的懷裡偎了偎,察覺到他輕顫了一下。
哈哈,嚇到了吧!他以為只有他會演戲嗎?
貝烯覺得自己不再那麼居於下風,心情開始快樂起來。
第六章
除了第一次跑業務時,感覺到膽量與勇氣受到考驗外,這是貝烯第二次真切的體驗到,自己有顆嚇不破的膽。
「你是誰?」她顫聲問道。
「我們都要結婚了,你還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邢磊的聲音跟夜風一樣冷。
他在隔壁親戚家泡茶,想不到要回去休息時,剛好碰到想落跑的她。
他們明天就要結婚了,她現在卻鬼鬼祟祟地落跑,是存心跟他過不去是不?
「你可不可以不要出現?」看見邢磊的臉後,貝烯就沒那麼害怕了,但一把無名火卻陡然升上來:他只有面對她時,才會冷若冰霜。跟別人講話時,根本日正和顏悅色!
氣死人了,就算她是他的員工,也不該差這麼多!
「好讓你逃跑?」邢磊的聲音在寒冬的深夜裡,顯得更加清冷。
「我後悔了。」氣憤的貝烯忘了對黑暗的害怕,更堅決的往外走。
「你敢走?」邢磊的口氣好不起來。她怎麼這麼反覆無常?
「有什麼不敢?」她昂起頭,就是要走給他看。
「這一切都在協議之內。」他咬著牙提醒她,最好不要忘了這件事。
「你只想著你的計劃而已,根本就不顧我的心情!」貝烯轉頭,非常有氣魄的吼道。
他的聲音令她害怕,但同時也激起她的叛逆。
「不顧你的心情?」不顧她的心情,他會要父親駕牛車去接機,好給她適應的時間?不顧她的心情,他會時時刻刻注意她的狀況,好及時拉她一把?不顧她的心情,他會一開始就把事情的可能發展都告訴她?
邢磊擰起眉心,極力忍下胸口的不滿。
「沒錯!你完全不知道對打定主意不婚的人來說,舉行婚禮是件多諷刺的事,尤其在這舉目無親的窮鄉僻壤,和你這個只會擺臭臉的人……」貝烯連忙噤口,因為這聽起來好像是她在埋怨他不對她笑,她很不自然的轉移話題,「總之我要走了,你另請高明。」她把伯母送的手環塞回他手中。
她才沒有抱怨,他高興對誰笑,關她什麼事?她才一點都不在乎呢!
她提著行李,拉著大衣,氣呼呼的走過邢磊身邊。風中飄來他身上的氣息,勾起她內心深處的依戀,讓她險些走不開。
可惡,他為什麼總在這種不自覺的情況下吸引她?
「如果走得掉,就請吧!」她那是什麼爛理由?他付了酬勞,極力配合就變成她的義務了。
邢磊不打算阻止,因為她根本離不開,最好她別哭著爬回來。
「好,你說的,本小姐就走給你看。」說著,貝烯很爭氣的甩頭走向黑漆漆的羊腸小徑。
可惡,他居然連句挽留的話也沒有,這就是他的待客之道嗎?還有,當初無所不用其極的逼她演這齣戲,現在重頭戲還沒開演,就放她走,難道是因為……他找到了願意全力配合的灰姑娘?
貝烯的心情突然跌到谷底,連高昂的怒氣也消逝無蹤。
能不和這惡魔演灰姑娘,豈不正中她下懷,她的心情為什麼會這麼糟?
可惡,她是堅持不婚的貝烯,談戀愛都能寸心不動,這個惡魔怎麼能讓她有這種情緒上的波瀾?
她一定要離開這裡,離這危險人物遠遠的!
可是愈走路上愈暗,路旁檳榔樹的葉影像魑魅魍魎的魔手,今她心裡愈來愈毛,腳也抖得愈來愈厲害,而前方還有……二對、三對、四對在黑暗中虎視眈眈的綠色眼睛……
「啊——」貝烯終於發出淒厲的尖叫,丟掉行李,轉身就往回衝。
隨著她的尖叫,驚天動地的狂吠聲響起。
「救命、救命啊——」貝烯不論杵在那裡的是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飆著眼淚往那人身上跳。
老天,這世上竟有這種毛黑得發亮、性情凶得嚇死人的狗?害怕的貝烯更往那具溫暖的胸懷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