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
「哎呀,人家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啦!」她努力地想了一會兒,最後決定放棄。
打了個呵欠,她從翠翠手中接過兔子,便揮手要丫鬟們都下去休息,自己則抱著心愛的小白兔躺在床上自言自語。
「兔兔,你說,我到底怎麼了?好像筵席一結束,進了房間,人家整個人都不對勁了,有一種空空的感覺……啊!好煩呢!」
小白兔像是要安慰她似的,輕輕在她懷裡蹭呀蹭的。
「兔兔乖,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我平常真沒白疼你。」她坐起身子,感動地抱起兔子湊近臉頰,為寶貝寵物的舉動感到十分窩心。
磨蹭了好半晌,她放下兔子,趴在床上,睜著圓圓的大眼和它的紅眼睛對望,「兔兔,其實……我知道為什麼心裡會覺得空空的,那是因為……因為我在想一個人……」
小白兔圓圓的頭兒搖了搖,長長的耳朵也跟著擺動,似乎不相信她的話。
「真的啦!」她噘起小嘴,鼓著雙頰,摸了摸它的頭,「人家想來想去,就只想到這個原因……你以為我想承認嗎?人家今天頭一次見到他,居然就……這樣很不好意思呢!」
嘴上說著不好意思,眼前卻又浮現出他的模樣。
她記得筵席上,他穿著一襲繡有綠竹的象牙色袍子,外面罩上一層墨綠輕紗裁成的薄衫,腰間還繫著一條蔥綠色的腰帶,模樣十分俊美瀟灑。
而且,他俊逸的容顏總帶著淡淡的微笑,顧盼間別有一番風采。
不管怎麼看,他都像是她夢想中那風度翩翩、溫文爾雅,恍如從畫裡走出來的貴公子。
當她遠遠的對上他漾著溫柔的清澈眼眸時,心兒突然跳得好快好急,彷彿要從胸口裡蹦了出去;就算是現在沒見到他,光是想著他的模樣,她也一樣覺得臉兒熱熱,心兒怦怦。
可是她除了在心裡想,又能怎樣呢?雖然知道他是這次邀宴最重要的貴客,又被爹留在府裡過夜,說不定還會多待上幾天,可是她根本想不出理由接近他。而且,她也沒勇氣去找他……萬一不小心讓他發現她偷偷在想他,那多羞人呀!算了吧,算了吧。
「唉……」長長地歎口氣,她從懷裡掏出兩片菜葉,放到兔子嘴邊,「兔兔,你宵夜快點吃一吃,吃完我們就該睡覺了。」
白兔兒張嘴咬住菜葉,喀喀喀地啃了起來,沒一會兒就吃得精光。
正當她準備要招呼它睡覺時,它卻蹦蹦跳跳的跳下了床,繞過床邊的屏風,從沒關緊的門扉之間硬擠了出去。
等她趕到門邊時,只看到一個白影從花徑間穿過。
「臭兔兔,每次都不乖!等我找到你,你的小屁股就慘了!」
她嬌嗔完,右足一跺,顧不得長髮披散,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羅衫,腳上只穿著繡花小襪,匆匆忙忙追了上去。
穿過花徑,走過假山,步上迴廊,鑽過各院落的月洞門……秦舞雪努力地跑著,跑到香汗淋漓,卻奈何不了一隻白兔。
「呼……」她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又無奈又氣惱地盯著前方不遠處的寶貝寵物。
它居然在她停步的同時跟著停下,還轉過身子,歪著頭看她,好像在嘲笑她跑得太慢,抓不到它似的。
「太過分了,你竟然這樣對我!」呼吸略緩之後,她一臉委屈地控訴白兔的罪行,跟著撂下狠話,「壞兔兔,你再跑的話,明天我就不給你宵夜吃!」
話剛說完,小白兔馬上跳到她腳邊,磨磨蹭蹭地對她示好。
「我不要理你了!」她嘟著嘴往一旁觀星台的樓梯走去,口中直嘟噥:「哼!你這見風轉舵的傢伙,要想我原諒你的話,就自己爬上來找我。」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了上去。
安坐在台頂的石椅上,她伸了伸懶腰,舒了一口長氣。
「今天的月亮好漂亮呀!」
風涼涼的,仰頭就看得到月亮,真好。
突然,遠處天空出現了一片迅速移動的黑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眨眨眼,想要看清楚些,黑影卻瞬間消失,像是從未出現過。
是雲嗎?可是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而且飛得好低喔!鳊蝠嗎?可是有那麼大只的蝙蝠嗎?還是……她看錯了?可是她的確有看到呀!好奇心一起,她連忙跑下樓梯:跑到一半時,看到她的小白兔正可憐兮兮地往上跳,似乎頗有悔意,她便順手抱起它,帶著它一起跑向黑影最後消失的地方。
* * *
空空如也。
左瞧瞧,右瞧瞧,前看看,後看看……除了花草樹木,剩下的就只有眼前這堵圍牆了。
秦舞雪仰頭望著圍牆,估量著圍牆後面是家裡的什麼園子。
可是秦家實在太大了,有些地方她一年還去不到一次,甚至可能從沒去過,根本想不起來那是什麼地方。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之前的黑影好像就是飛過了圍牆。
到底那是什麼東西?她盯著牆頭,用力地想著,卻怎麼也想不出答案。
看來她如果真想知道,只能學那片黑影一樣越過圍牆了,因為她若再繞道從門口進園子,恐怕就來下及了。
可是她又不會飛……
正苦惱時,眼角餘光恰好瞥見牆角擺了一把梯子,她趕緊把梯子放好,一手抱著兔子,一手攀著梯子,小心翼翼地往上爬。
幸好圍牆下高,她只爬上三四階,眼睛已能見到圍牆後的情形。
然而這一瞧,她卻吃了一驚——
一群黑衣蒙面人僵直地站著,月光照出他們的影子,影子同樣是動也不動,像是被釘在地上。
他們看起來像死了一般,但她卻又聽到他們粗重的喘氣聲,而且還帶著恐懼與驚疑,像是遇上了什麼可怕的事。
一陣惡寒自她心頭升起,令她打了個冷顫,手心頓時變得冰冷。
現在,她一點也不想知道之前的黑影是怎麼回事了,只想帶著她的兔子,在下被人發現的情況下,安安靜靜的回到房間睡覺。
當她試圖爬下梯子時,一道耳熟的聲音讓她停下了動作。
「是誰讓你們來的?」
柔和的話音悠悠響起,像微風輕輕吹過,但那群黑衣人卻悚然變色,呼吸變得更加急促,僵立著不發一語。
「各位都不說話,莫非是嫌在下招待不周嗎?」
話聲剛落,一道挺拔的身影步入庭院。
唐回風!秦舞雪屏住呼吸,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庭院裡的景象。
他仍穿著筵席上那襲象牙色袍子,神態自若地輕搖折扇,踏著綠茵緩步走向那群黑衣人。
夜風拂過,吹動他的長髮,揚起他的衣帶,月色籠罩著他,將他襯得飄然出塵,但是看在她眼裡,卻添了一抹詭魅的氣息。
隱隱約約的,她知道有事情要發生了。
她想離開,卻不敢移動分毫,生怕她的行蹤會被他察覺。
於是,她只能瑟縮著嬌小的身子,拚命把頭壓低,只在牆頭露出一對眼睛,不安地注視事情的發展。
月光下,她看到他帶著從容的微笑,在他們面前停下了腳步。
「當真沒人願意開口?」
他問話的聲音就像她在箍席上聽到的一般溫和優雅,可是卻又有些許的不同,而回應他的,除了沉重的呼吸聲和慘白的臉色,只有沉默。
唐回風的視線緩緩在他們臉上掃過,淡淡一笑,「諸位從城郊一直跟著在下到秦家,總不會沒有理由吧?」
終於,其中一名黑衣人開口了。
「要殺便殺,休想我們會洩漏什麼!」他口中說的雖硬,額上卻冒出了冷汗。
「喔?真有骨氣。」唐回風長眉一軒,斜睨著他,神色間似乎是證賞,卻又像是輕蔑。
當他的眼光射來時,那名黑衣人只覺心中一寒,想再出言頂撞,竟無法開口。
但聽得唐回風悠悠說道:「從你們踏進這個園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中了我唐門的『十日僵』,有骨氣的,儘管硬撐。」
乍聞「十日僵」之名,一干黑衣人莫下心中一震。
這種毒只對身懷內功者有效,中毒者起先是關節不能動彈,漸漸的連嘴巴、眼睛也無法活動,只有神智不失。十日中,非但無法進食飲水,而且每隔一個時辰,關節處需受萬針刺骨之痛,因此中毒者不是活活餓死、渴死,便是受不住劇痛而身亡。即使幸運熬過十日,僥倖存活,也是落得終身殘廢。
見他們神色慘然,唐回風微微一笑,輕輕瘺動著手中潔白的折扇,絲毫不改溫文氣度。
「如何?諸位是否願意告知在下,誰是主使者?」
「是……」一名黑衣人恐懼欲言,卻張大了嘴,再也合不攏。
餘人見狀,大驚之下,意圖開口求饒,卻同時發現他們的嘴已無法控制。
一對對充滿惶怖與哀求的眼睛盯住唐回風,他恍若不覺,只緩緩搖頭,狀似惋惜地輕歎。
「罷了,既然說不了,那也不必說了。正巧我今日心情甚好,便作個人情,免了你們十日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