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今天大哥特地解了我的酒禁,正要好好痛飲一番!」唐焰刀拿著酒杯和唐兢碰了一下,隨即一飲而盡,點滴不剩。
「那你得多喝幾杯,不喝以後就沒得喝了。」唐兢笑著幫他倒酒,心中冷冷地道,喝完了今天,以後你只能到黃泉找判宮劃酒拳了。
唐焰刀也禮尚往來的將手中的酒壺塞給了唐兢,大聲道:「四叔,杯子太小了,咱們就用酒壺喝,這樣您也可以多喝些。這壺是侄兒珍藏的好酒,算是對您的一點心意。」
賊老頭,反正你今天就要死了,看在你好歹是凜霜老爹的份上,讓你喝個痛快再死!唐焰刀心中罵得爽快,嘴上也不含糊,抓起另三亞酒就灌了起來。
「好侄兒,不枉費四叔平日就看重你是個好男兒。」唐兢用力拍拍唐焰刀的肩膀,似乎極為高興。
看在這壺酒的份上,等一會兒他會吩咐那些殺手出手利落些,讓唐焰刀死得舒舒服服的。
叔侄倆各懷鬼胎,卻笑容滿面地暢飲起來。
對面席上的唐回風與唐月劍望著他們二人談笑風生的模樣,不以為意地舉杯淺酌。
一旁伺候的梔子忍不住問:「公子,二少怎麼還那麼好,跑去找四老爺喝酒呢?」
「四叔總是長輩,焰刀去見他最後一面也不為過。」唐回風微微一笑。
「你的意思是,我們也該上前敬酒,把握這最後的機會?」唐月劍示意梔子斟酒。
唐回風眉一挑,眼望對席,淡淡地回答:「恐怕是沒機會了。」
循著他的視線看去,唐月劍見到一名婢女手捧托盤,緩步走向唐焰刀和唐競所坐的地方。
即使只有側臉,唐月劍也一眼看出是個生面孔。若是男人也就罷了,但唐門裡沒有半個婢女是他不認得的。
「確實沒機會了,可惜。」他搖搖頭,啜了口酒,滿臉惋惜之色。
梔子放下酒壺,雙手合十,喃喃祝禱,「願四老爺早登西方極樂。」
唐回風笑睨了她一眼,注意力再度轉回對席,「我們看看焰刀怎麼應付吧,他應該知道如何不引起騷動地把事情處理掉。」
他不動聲色地與唐月劍繼續飲酒,腦中暗自推演著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
對席的唐焰刀和唐兢渾然未覺,喝酒喝得正過癮。
「四叔,來來來,再多暍些。」唐焰刀舉起手中酒壺,又灌了一口,眼角餘光瞥見婢女正要送上酒肉,順手便抄起托盤中的酒壺。
「好,乾一杯!」
唐兢仰頭大笑,舉杯欲飲,驀地瞥見托盤下銀光一閃,心中暗喜。
終於來了!哈哈哈,唐門是他的了!利刃如電,悄無聲息地插入唐兢胸口,直沒至柄——
他驚駭地瞪大了眼,笑聲突然停止,瞬間斷了氣。
以他的武功,這一刺來得雖快,距離又近,但要直取心臟也非易事;即使毫無防備,匆匆閃躲,刺客都難免刺偏幾分,更別提是在他已先發覺刺客的情形下。
可惜的是,正因為知道對方是刺客,注定他必死無疑。
他原本就計畫派殺手在宴會上殺了唐門四少,因此一發現刺客,他只是得意洋洋的等待身旁的唐焰刀倒下,孰料,倒下的卻是他。
他一心奪權,到頭來卻死得輕易,猶如鬧劇一場。
而行刺的婢女刺出那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劍後,立刻撤手放開匕首,雙足一蹬,猛地竄進層層芙蓉樹林中,霎時不見蹤影。
事出突然,除了唐兢身旁的唐焰刀和一名婢女外,其它賓客全未察覺有異,仍舊自顧自的喝酒談笑。
蹲坐在唐兢身旁服侍的婢女因突來的變故而呆愣,見他仰天後倒,才乍然驚醒,張口欲叫——
「別嚷嚷!」唐焰刀搶先制止,一把扶起唐兢,讓唐兢背部朝外地靠在那婢女身上,掩飾身中匕首的事實,然後壓低音量,厲聲道:「此處賓客眾多,不許張揚。你假裝四老爺暍醉了,立刻扶他回房,我去追刺客。」
那婢女顫抖著身子,唯唯稱是。
「記住,若造成混亂,我唯你是問。」唐焰刀再次叮嚀,隨即轉身竄入芙蓉樹林。
她慢慢扶起唐兢,步履蹣跚地準備退席,卻見唐回風與唐月劍並肩而來,彷彿見到了救星,心中暗暗呼喊。
「大少,四少,四老爺他……」她伯得幾乎要哭了出來。
唐回風搖手要她別再往下說,溫言道:「我們在對面都看到了,你現在和月劍一起扶他回房,然後通知我四嬸,我去向老夫人稟告此事,請她老人家定奪。」
她點點頭,偷偷瞧了唐月劍一眼,見他對著自己微笑,心稍稍安了些。
唐月劍接過唐兢的屍體,讓他依著原樣靠在身上,低聲安撫那婢女,「你別怕,我們會處理好一切的,快走吧。」
於是,在不驚動賓客的情況下,唐兢被帶離了會場,唐回風則笑容不變,若無其事地走到主位,附在唐姥姥耳邊稟明了刺客的事。
唐姥姥聽完他的稟告,只平靜地說道:「嗯,我知道了。」
「奶奶您不驚訝?」唐回風對她的反應有些訝然。
「你以為奶奶什麼都不知道嗎?」唐姥姥側頭斜睨著他,微微一笑。
「原來您早都知道了。」
「這樣了結也好,他的名聲算是保住了,不用背上叛門的罪名。」歎口氣,唐姥姥又道:「去吧,把雪兒弄醒帶來,也該是宣佈你們婚事的時候了。」
「奶奶,您連這事也知道?」他真的驚訝了。
「明知會發生事情,你怎捨得嚇到她。」唐姥姥手一擺,笑咪咪地催促,「好了,快去把她帶來,善後的事就交給奶奶了。」
唐回風大喜,躬身一揖,匆匆離開。
* * *
算算時辰,藥性也該過了。
唐回風走進秦舞雪的房間,遺退丁香,獨自坐在床沿。
床上,那酣眠的人兒雙手摟著被子,臉蛋兒睡得紅紅的,嘴角漾著微笑,似乎作了什麼好夢。
他輕拍秦舞雪的粉頰,低頭在她耳邊輕喚:「小懶豬,該起床羅!」
「嗯……」她迷迷糊糊地應聲,翻轉身子,用被子蓋住了臉,繼續蒙頭大睡。
「小兔兒……」
又喚了一聲,她卻全無動靜。
他無奈地搖搖頭,揭下被子,將睡夢中的她扶起,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溫柔地凝視她半晌,然後帶著寵溺的笑容輕輕咬了她的粉頰一口,嘴裡還開玩笑地威脅她。
「再不起來,我要把你這隻小兔子吃掉羅!」一邊說,一邊又拍了拍她粉嫩的頰。
「不可以……不能吃兔兔……」她口齒不清地嘟噥著,右手揉揉眼睛,慢慢張開了雙眼。
「終於醒了?」
她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總算真的醒了,這才發現身邊的人竟是唐回風,不禁嚇了一跳。
「你怎麼在這裡?」
「有只小懶豬睡過了頭,奶奶特地讓我來叫人,免得她老人家宣佈婚事時,小懶豬還來不及到場。」他笑吟吟地望著她,食指輕輕彈了下她的鼻頭,「懂了嗎?小懶豬。」
「我睡過頭了?啊——」她慘叫一聲,抓起被子就往頭上蓋,雙手掩著臉,口裡直嚷:「討厭,怎麼都沒人叫醒人家啦!好糗……」
天呀,這下丟臉丟大了!這樣特別的日子,她居然也會睡過頭,嗚……
越想,她越覺得羞窘不已。
「我這不就來叫你了?」他扯下被子,拉下她的手,笑著將她擁進懷裡安慰,「放心,沒有幾個人知道你睡過頭。現在你只要快快梳妝打扮,再和我一起去參加宴會,讓奶奶宣佈我們的婚事就可以了。」
她點點頭,心裡總算好過了些。
「我去叫丁香進來幫你。」他在她粉頰上啄了一口,這才放開她。
如果不是時間急迫,他巴不得能抱著她溫存一番,順便逗弄逗弄她,讓他的心愛小兔兒在他懷中匆喜匆羞,展現嬌憨誘人的姿態。
眷戀地望了她一眼,他終於捨得走到外頭喚丁香進房,自己則到房外等候。
好半晌後,丁香伴著秦舞雪一起走出了房間。
望著她粉妝玉琢的俏模樣,唐回風露出深情的微笑,眼光中充滿讚賞,緩緩朝她伸出了手。
她回他一笑,含羞帶怯地把手交給了他,與他牽手同行。
走在鳳儀館安靜的花園裡,她俏聲問:「風,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你可以告訴我嗎?」
「什麼事?」
「到底……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什麼樣的情形?我知道兩年多前並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更早的事。」
小臉上有著懊惱之色,她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你想知道?」他停下腳步,笑睇著她。
「想,人家好想好想知道喔!」她拉住他的衣袖,撒嬌地晃呀晃的,「風,你最好了,快告訴人家嘛!好不好啦……說嘛……」
「不行,這件事要你自己想起來。」他壞心眼地搖頭。
因為她遺忘了他們的初遇,讓他介意了好一陣子,自尊嚴重受創;這時候輪到她想知道,他當然得多賣賣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