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諾週身起了異樣的感覺!他幾乎是驚異地發現千千的改變,這是第一次,他不得不承認,千千已經長大了!她不再是過去那個幼稚天真的小小女生,她已成熟,如青春飽滿的蓓蕾,已有小女人的風情,以及令人難以抵擋的魁力。糟就糟在她是那麼全然信任他,相形之下顯得他的心猿意馬太邪惡,他要怎麼跟自己坦承:這一回他抱她的感覺已不一樣?!
哦!不行!他不能趁人之危,否則搞不好做出離譜的事情!千千和他之間存在太多差距,他不該隨意破壞了這段距離。唐諾將她扶進沙發角落,千千的手臂卻自動爬上了他的頸子。
「你為什麼都不理我?你好嚴肅,老古板一個!」她醉眼迷茫,根本找不到焦點瞪他。「你都幫那個簡碧姬,老妖女!你跟她有說有笑,專門來氣我!我恨透你這點,你淨幫別人,不像唐瑞,唐瑞都會站在我這邊。」
「我有嗎?」唐諾柔聲說。
「當然有!你很可惡,都跟妖女同一國。我總以為你應該是最能瞭解我的人,你天天都住在我心裡,應該對我的喜怒哀樂知道得最清楚。可是沒有,我好失望!真的好失望!」她打了個超級大的酒嗝。唐諾忙幫她拍背順氣,張羅開水,千千揮揮手,專制地壓住他,教他別動。
「很多時候我總希望你在我身邊,但是你實在跟不貼心,連我要什麼都不知道!」她戳他的胸膛。「枉費我等了你好久,你卻都不肯跟我明說。今天我要逼你,非逼你不可!如果我答應把這一輩子都給你,你要我嗎?給我最簡單的回答!」
唐諾幫她拭去額上的汗。「你喝醉了……」
千千拚命搖頭,不理會他的手。「簡潔有力!快!」
「千千,」唐諾終於開口。「你實在太小了!」
一句話逼得千千心酸地流下淚來。
「兩情相悅無關年齡的嘛!是我自己喜歡、我願意!為什麼你始終不肯相信我是真的心裡有你?這六年來,你未婚娶、沒亂搞男女關係,不就是為了等我?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唐諾被她稚氣的措辭弄得啼笑皆非,然而認清自己的感覺——真的是等待嗎?他真的在心中默默等待他的小小精靈回來?連他也說不上來。過去六年感情生活的空白,無理由可說,亦可牽扯上一百個理由,然而在重見到她的那一刻,他心裡長久的空白霎時填得盈滿,一如六年前那兩個月的生活。千千像鼓滿風的帆飛進他的世界,四處飄揚飛舞,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空間可思想——
但是不可能的吧?你怎可能把一個十三歲孩子的話當真?那是癡話夢話,怎麼和一個小小孩子談戀愛?
等不到他的回答,千千心焦地對準他的嘴唇,糾纏他個死去活來!
她那小小的舌頭蠻橫極了!恣意地攻城掠地,探索每一寸陌生而刺激的區域,柔軟與延伸盤繞,與他的唇齒相依,一步步大膽,一步步貼近,敏感的接觸挑起她全身心的迷醉、戰慄,不能自禁!
這個吻對唐諾的震撼性不亞於她。從何時起他化被動為主動,回應她逗弄的邀請,火熱的氣息吞吐,嬉戲、追逐、欲迎還拒,熱情纏繞,直到將她退至角落,只餘柔情,除卻霸氣……
唐諾意猶未盡地結束了這個吻,千千迷濛流轉的眼中光亮爍人,他一時心緒澎湃.忍不住又追著她的舌,再重溫剛才暖熱的記憶,這回重辟另一條火熱軌跡——
千千抱緊了他,身子柔軟如水癱在他懷抱中,有如天生膠合的那般。
他輕輕化掉她每個歎息的呻吟。
「你不要再逃開了!」千千在他耳畔低語。「不要再讓我等待。」
唐諾扳過她的小臉,那瑩潔的臉龐、甜蜜的語氣勾引他心中的柔情。
是憐惜。他未曾有過的感覺。
「不會了,我保證。」經過今晚,他再不捨得讓她由他懷中逃開。
「可是我還是怕你。又愛又怕,無從說起。」
「我不會讓你怕我的,過去我或許有些遲鈍、魯莽,可是不會再膽小的把你的真心推開,千千,聽我……」
唐諾摩挲她的肩,竟是一動也不動.醉在他懷中的千千真的是——睡著了!
唐諾笑著歎了氣。用自己的外衣蓋住她,緊緊抱著,像是怎麼也捨不得放開。
***
月底,樊奇、海潮終於帶著三個可愛的寶貝愛禮、愛樂、愛詩「班師回朝」,讓唐家頓時成了兒童樂園,屋頂瓦礫又有再次受考驗的機會。
愛禮和愛樂是男生,唯一的女孩愛詩擺中間硬是矮了一個頭;不過三胞胎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光是看著就覺逗趣得很。他們還有使不完的耍寶本事,逗得千千哈哈大笑,一個大人三個小孩淒一起,好比熱鬧的廟會醒獅團。
樊奇看來一點都沒變!硬要說有,那絕非皺紋,而是愈增的穩重睿智。擁有嬌妻美眷的他彷彿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滿足溢於言表。「千千,你長這麼高,樊奇要抱也抱不動你了。」
海潮打從進門就牽著她的手不放,同她像親姊妹那樣親暱。「他還以為你是從前小不隆鳴三八的模樣呢!」她比比腰部以下的高度。
「千千,有什麼長高的秘訣,也透露給愛詩進補一下,我們家蘭個小朋友同時開路,她從小就比哥哥們接上半截,海潮正煩惱……」
「矮也沒有什麼壞處,」愛詩不平地為自己申辯。「天塌下來愛禮愛樂得幫我扛著!」
大夥兒都笑了。晚飯後眾人在客廳下棋聊天,海潮拉了千千到外頭散步,說是要交換女生的悄悄話。今晚街上很涼,天際明月高懸,千千一算,正值十六,是月亮最圓最美時。
「你們找我的事,湯姆爺爺都轉告我了,他覺得很抱歉的是有承諾在先,所以不得不向你們隱瞞我的行蹤。」
「沒關係,重要的是你人平安無事,我們就放心了。這些年來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千千望著她,笑了,眼中映著明月。「沒什麼啦!」
「你回來了真好!自從你再度失蹤,我一直感到良心難安,辜負了你爹地的信賴與托付。他把你交給我,我卻沒能善盡責任保護你……」
「海潮姊,千萬不要這樣想,現在我不是就在你面前?我爹地並沒有托付錯人,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怎樣的朋友,但是我相信你在我爹地心目中一定有著極特殊的地位。」
海潮的喉嚨被緊緊拉扯著。她的心猛然一動!
「爹地一向沒什麼朋友,有一回他突然提起你的名字,說你是他親愛的小朋友,有事,可以找海潮,她是可以代替爹地陪你的人。」千千默然了一會兒。「或許爹地對自己的健康狀況瞭解得太清楚;也有死在賽車場上的心理準備,最後那場WGS世界賽,他用生命爭取勝利他的唯一對手就是自己。」
「你一定非常愛他。」
「我們都是,不是嗎?」千千頑皮地眨眨眼。她是在偶然之間確定並懂得了海潮與爹地間曾存在的情感。「爹地走了後,我才發現身邊沒有他的照片;其實並不需要,爹地永遠活在我心裡,這一點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你決定好了長住下來嗎?」
「當然,我喜歡跟你們一起。另外,我可以告訴你個秘密,等我辦完一件重要的事,並且滿廿歲拿到繼承權,我就要嫁給唐諾哥哥!」
海潮的嘴巴沒法再張得更大了。「我哥?」
「我愛他呀!你們非要我說,難道真的看不出來了?」千千羞死了。
「我……沒想到。」難怪!海潮恍然大悟過來。難怪她老覺得今天的聚會空氣不對勁,老哥連笑容都不一樣了!但是海潮初聽乍聞還是訝異;唐諾和小千千?!「我哥怎麼說?」
「我怎麼知道他!想結婚目前還是我一個人的計劃啦!」千千扳著指頭。「可是我從小就喜歡上他,不耐煩再等太久,再等下去就只等到一個老頭子了!他通常對我的決定不會有什麼反對意見,就算有,我也會想辦法要他答應,包括硬押了去算數。」
海潮聽了悲喜交集、高興的是千千從此與唐家人親上加親;擔擾的是還不明朗的未來。千千真是個令人驚異的孩子,十三歲的女孩已張開懵懂的眼睛去辨識愛情了嗎?然而她再回想自己初識威遠時的天崩地裂之感,也是相仿的青春年歲。原來早熟的眼眸是早就植了根的,遇見命定中的人便如逢了春風就要熱烈茁長,纏綿到情緣盡了的時候,機緣宿命,原是無可迴避。
千千和唐諾,又會走到哪裡?
「你所說要完成的那件事?……」
千千忙不迭地說:「先保密好嗎?等到我完成了它,你會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千千,你知道我想到什麼?我在理清我們將來的輩分關係,要是你真嫁給我老哥,我和樊奇都得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