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個摟著自己的如瑛嗎?是她嗎?
她仍熟睡著,身子隨著呼吸淺淺起伏,白皙的皮膚如嬰兒般細膩,宋浩男可聞到自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這香味彷彿在誘惑著他。
輕哼一聲,江如瑛醒來了,第一眼看見的是半撐著上身目不轉睛看著她的宋浩男,不由得心一顫。
「你醒了?」
低頭檢視身上的衣物,江如瑛呼出一口氣,幸好,沒有什麼不雅的鏡頭。
宋浩男的臉色有一點蒼白,嘴唇也稍欠血色,頭髮蓬蓬鬆鬆的,別有一種頹廢的美,他是那種何時何地都吸引人目光的男子。
小心地瞄了他一眼,宋浩男正巧也在看她,湛然有神的雙眸不復昨夜發燒時的渙散。
他──已經痊癒了。
「你肚子餓不餓?我去做早餐。」這樣你看我、我看你,卻又無言以對,江如瑛尷尬極了,搬出這一千零一個不用面對他的理由。
在她快走到房門口時,背後傳來沙啞低沉的聲音:「謝謝妳昨晚一直在照顧我。」
江如瑛客氣地點頭回禮:「這是我該做的,你不用跟我道謝。」
她很有禮,但客氣生疏的保持著兩人的距離,就像他是她的主人,而她是他的奴隸。
宋浩男很不喜歡這樣,他不是娶一個主婦回來,這些家事讓傭人去做就好了,他要的是一個溫柔可人的小妻子。
瞧她看著他的畏懼眼神,活像他會生吞了她似,他在她眼中真有這麼可怕?
江如瑛一雙巧手最擅長的就是拿畫筆和杓子,她的畫畫得好,是眾人皆知的事;她的廚藝精到,就只有陳英玲和江玄知道了。吃慣了母親親手烹調的家常菜,江玄對外頭的食物完全不感興趣。
宋浩男下樓來,穿了一件黑色T恤和短褲,修長的腿均勻而結實。他有慢跑、打球的習慣,即使再忙,也要抽空運動,所以舉止間流露出運動員才有的活躍力。
江如瑛怕他吃不慣,小心翼翼地注視他的反應。
宋浩男嘗過的美食不少,但江如瑛的菜讓他想起了鄉下的老人家,那是家的味道。
「合你的胃口嗎?如果煮得不好,我會改的。」他為什麼一語不發?一定是菜做得不合他的意。
「很好吃。」他下了評語。
江如瑛鬆了一口氣,她一直認定自己只有這兩樣才華。
他下一句話卻讓她又揪緊了心:「不過妳不用煮飯。」
「為什麼?」如果不做事,那她是為什麼而存在呢?
「這些事讓傭人去做就好了,不然請傭人做什麼?」他娶她回來,不是來做下女。
可是他很想吃她親手做的菜,因為有家的感覺。
每天辛苦工作回家後,有甜蜜的妻子笑盈盈地迎向你、在溫暖的燈光下閒話家常,是每個男人最大的幸福。
他看著江如瑛,心底就會浮漾著這些前所未有過的念頭。
從前他只知埋頭拚命工作、追求欲樂,隔日一覺醒來,又心無旁騖地再度投入工作。
他以前從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好。
「妳是我的老婆,不是傭人,這些事不用妳動手。」很奇怪,對她說話,他的語氣就好不起來,他的本意並非如此。
「你幫了我媽這麼大的忙,我做點事是應該的。」她急說。
這時宋浩男不禁有絲懊惱。如果如瑛永遠把這件事記在心裡,時時掛在嘴邊,那實在太沒意思了。
他不以為自己有什麼錯,對於想要的東西,他一向是巧取豪奪、不擇手段的。
得到是得到了,但她真正屬於他了嗎?
「......隨妳。」沉吟半晌,他決定由她去,江如瑛臉上的表情好像他突降隆恩,他也莫名欣悅起來:「不過,妳不要做得太累,其它的工作妳就別做了。」
「謝謝你。」
吃完早餐後,江如瑛忍不住又要洗滌碗筷,她習慣親力親為。
宋浩男張口正要發話,想想又把嘴閉上了。
之後開車去醫院換藥,醫生囑咐要按時服藥,盡量避免牽動傷口。
回途中,宋浩男看著前方,慢聲說:「右轉。」
多年沒回來,台北的路變了許多,江如瑛依照他的話右轉,以為這是回宋浩男家的近路。走了一陣,愈開愈發現不對。
這方向倒像是開往她住的地方。
果然沒錯,到她公寓樓下時,宋浩男叫停車。
「下來吧!」
江如瑛動也不動地坐在駕駛座上。
「為什麼要到我家來?」
宋浩男的表情好似她早該知道:「我昨天說過,結婚應該讓雙方家長知情,今天我是專程來拜訪我的丈母娘的。」
想到可能發生的衝突,江如瑛的心一直發顫,她最怕見到吵架的場面。
「你打算怎麼跟她說?」她的臉色蒼白。
「該怎麼說就怎麼說。」他看出她心底的恐懼,偏偏仍是一副天塌下來,自有長人頂著的樣子:「妳想瞞她多久?江玄一定會跟她說的。」
至少能拖則拖啊!
江如瑛手拿著鑰匙,一直不能對準鑰匙孔,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替她把門打開了。
江如瑛暗暗祈禱著:不要在家......
顯然上天沒有聽到她的祈願,陳英玲聽到開門聲,從房間走了出來。她上午沒有安排事情,下午才要到工廠巡視。
江玄昨天回來,臉色不是很好看地說了一句:媽媽到朋友家去,暫時不回家了。然後,就把自己關進房內,任憑她如何追問,他閉緊了嘴也不回答。
這事掛在陳英玲心上,不能釋懷。如瑛要住在什麼樣的朋友家不回來?
一見江如瑛出現,懸念的心放下了,迎了上去:「妳去了哪兒?也不打電話和我說一聲,江玄這孩子問他又不答。」
陳英玲突然發現江如瑛身後還站了一個人,一見之下,驚訝地呼叫出聲:「宋董事長?」
太令人意外了!他怎麼會和如瑛在一起?
宋浩男率先踏前一步,伸出手去,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陳董事長,冒昧來打擾妳,希望妳不見怪。」
「哪兒的話,請坐。」陳英玲對這不速之客既驚且喜:「如瑛,妳去泡茶招待宋董事長。」
江如瑛正需要有件事來冷靜一下她紛亂的情緒,宋浩男卻制止了:「不用忙,事實上,我和如瑛有事要和您說。」
陳英玲滿腹疑問全寫在臉上,他和如瑛有什麼事要告訴自己?
宋浩男擁著江如瑛肩膀坐下,陳英玲睜大眼睛!從不曾聽說如瑛和宋董事長認識,他們的關係已經如此親密了嗎?
「陳董事長──呃,或許我該改稱一聲伯母,畢竟我們的關係即將改變。這件事沒事先徵得您的同意,我們就自作主張地辦了,現在才來向您說,請您不要生氣。」說是晚輩向長輩報告,宋浩男的態度卻殊少謙謹。
這時陳英玲腹中疑問更形擴大,看看女兒,又看看宋浩男。
江如瑛一臉愁慮,低頭不語;宋浩男卻是一派瀟灑自若,她更加弄不懂其中鬧什麼玄虛了。
江玄本在房中睡覺,昨夜生了一晚的氣,翻來覆去睡不著,鬧到兩、三點才倦極入夢。這時聽到客廳有說話聲,開門出來看個究竟。
客廳中三人聽到開門聲,都轉頭過來。江玄和宋浩男一照面,頓時無名火冒三千丈,大喊:「你來幹什麼?」
「小玄,不可以對客人無禮。」陳英玲斥責他。怎麼回事?看樣子連江玄都認識宋浩男,而且還和他大有過節,她怎麼什麼事都被蒙在鼓裡?
江玄指著靜觀不動的宋浩男:「他沒資格來我們家。你給我出去!」這句話是對宋浩男說的。
陳英玲尷尬不已,斥說:「江玄,你太沒有禮貌了。」
這個孩子今天發什麼瘋?
宋浩男無視氣忿的江玄,劍眉一掀:「沒關係,讓我把來意告訴您吧!我和如瑛在幾天前已經結婚了,今天來就是要告訴妳這件事。」
一時之間,陳英玲以為她聽錯了:「什麼?」
「我和如瑛已經結婚了。」他重申一次,刻意親暱地攬住江如瑛肩頭。
「怎麼可能?如瑛和你結婚了?你們幾時認識的,我怎麼都不知道?如瑛,這是真的嗎?」欲待不信。
宋浩男和江如瑛親密地並肩而立,面上毫無一絲笑容的江如瑛距她不過兩臂之遙,卻有如千山萬水相隔。
江如瑛低垂著頭,鼓不起絲毫勇氣向母親說出這個會令她心傷腸斷的消息。
「沒有什麼好奇怪,這個小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江玄咬牙切齒,雙目如欲噴火。
「江玄!」這是一聲驚呼!
老天!多仇恨的眼光!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能令他們彼此怨懟如斯?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誰能告訴我?別讓我像個傻子似的混猜。」看看江玄,又看看江如瑛,他們全怎麼了?
「江玄?」
江玄的眼光像要把宋浩男生吞了。
這僵局該由誰來打破?一直沉默不出聲的江如瑛抬起頭,臉色十分蒼白,就連聲音也在發顫,教人止不住的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