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文在那廂點了頭,給了他一記飛吻:「好!晚上等你來喔!」
輕輕放下話筒,宋浩男又撥了一個電話。鈴聲響了幾響後,一個輕柔悅耳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喂?」
「如瑛嗎?」宋浩男很快地出聲阻止她下一步行動:「別掛,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妳說,妳若不聽,後悔的可是妳。」
深深吸了一口氣,江如瑛暗暗告訴自己:別被他恫嚇,妳不必理會他。
「宋先生,我想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談的。」她強自鎮定。
「是嗎?妳不關心妳母親的工廠嗎?」
「你說什麼?」握著話筒的手不自覺收緊了。
「看樣子妳還真不知情,妳母親的工廠快倒閉了,極需一筆資金周轉,所以這回她才會回台灣來集資,這妳都不曉得嗎?」
她知道母親的工廠因受景氣影響,在國外有好幾個廠都已經關閉遣工了,目前把工廠設在東南亞,就是因為東南亞人工便宜,但,萬萬沒想到公司困窘至斯。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妳母親前幾天到宋氏來求宋氏和她簽約合作,就我所知,她已經找了好幾家了,但是都沒有一家公司願意和她簽約。唉!也難怪,最近景氣實在不太好。」宋浩男虛情假意,惺惺作態。
江如瑛並不瞭解商場上的事,她的個性一向甘於淡泊,和陳英玲的外露顯揚大不相同。陳英玲疼惜女兒的際遭,所以也從不和她談這些事情,因此江如瑛對母親的事業不甚知悉,只是隱隱知道母親的企業是大不如前了。
「那妳一定就更不知道,如果宋氏不和寶華簽約合作,寶華就將要宣告破產。」他再下一記猛藥。
果不出所料,電話那頭一片死寂。
「如瑛,我可以考慮和令堂簽約。」玩弄著手中優雅華貴、出自名家設計的鋼筆,猶如貓捉老鼠,等著獵物一步步踏入陷阱。
他絕不可能如此好心。
江如瑛尚不能接受母親即將破產的事實,她知道母親將事業看得極重,如果真的破產一定會受不了的。
她不能坐視這種事情發生。
焦急無計,雪白的額頭上慢慢看見汗了。
「宋氏可以調出資金幫助寶華度過難關,而寶華的最後生機則是掌握在妳手上。」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江如瑛腦中卻如一團漿糊,鮮少與人接觸的她毫無應變的能力。
「你到底想幹什麼?」
「昨天我說的事,妳答應了嗎?」
刨根究柢,他終究不放過她!
電閃之間,生機乍現。江如瑛彈跳起來:怎麼忘了父親呢?可以向父親求援啊!
但她馬上氣餒了。父母仳離之後,恩情早斷,好強的母親怎肯向父親低頭呢?她是絕拉不下這個臉的。
她能走的退路完全在他算計之中。「妳只有宋氏可以幫助妳了,怎麼樣?肯不肯嫁給我?」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江如瑛仍在負隅頑抗,做最後一絲掙扎。
抬頭看了看時鐘,宋浩男算算時間也快到了:「妳先別掛電話。」
放下話筒,改按直接通話的按鈕,又按了另一部分機:「高秘書,寶華陳董事長到了沒有?」
「剛到,董事長您要見她了嗎?」
「請她進來。」切掉通話。
陳英玲懷著忐忑又興奮的心情,盡量不露出迫切的神情,依她揣想,宋浩男是有意要和寶華合作的。傳言中他極度精明,不是有十足利益的事絕不輕易沾手,和寶華合作,並不會為宋氏帶來什麼巨大的利潤,而宋浩男願意合作,實在令她大大意外。
「請坐。」宋浩男起身走到董事長室一側的沙發前,召小妹泡來兩杯雨前龍井。
陳英玲些微緊張地清清喉嚨,宋浩男和善的微笑令她有些放鬆。或許此行能得到一個很好的結果吧!她想。
「宋董事長,上次和張律師談論的合約,不知道您看過了嗎?」
「我看過了,方總經理也去看過陳董所帶來的運動器材,品質精良,不遜於世界名牌。」
陳英玲打鐵趁熱,急忙想簽定這份合約:「那宋董事長的意下如何?如果宋董事長覺得利潤太少,寶華可以再讓一步。」
宋浩男端起茶碗,徐徐啜了一口,慢條斯理地說:「陳董事長很心急啊?」
她略略不好意思:「實不相瞞,寶華如果能得到宋氏幫忙,上下員工都要感激宋董事長的鼎力相助。」
江如瑛緊握話筒,潸然落淚。他們的對話一字一句全透過話筒傳入她耳裡了。
宋浩男不疾不徐放下茶托,微微一笑:「陳董事長,這樣吧!下午兩點我給妳一個確切的答覆!」站起來表示送客。
陳英玲微覺詫異,也跟著站起來,伸出手去:「宋董事長,我誠心希望我們能合作。」
「我想會的。」他微微一笑,伸出右手和她相握。見她出了門口,宋浩男走回桌前接起話筒:「妳都聽到了?」
江如瑛難過得說不出話來,沒想到寶華已面臨存亡之秋,她這個做女兒的竟然毫不知情。
「只要妳答應嫁給我,下午兩點我就和令堂簽約。」他十足把握她會屈從。
事到如今,只有這個法子了不是嗎?
狠一狠心,江如瑛握著話筒的十指都泛白了:「好!我答應你。」
宋浩男嗤地一笑:「口說無憑。」
「你想怎麼樣?」
「我去接妳,半小時後我們去公證結婚,只有妳真真正正嫁給了我,入了宋家門,我才簽約。」
「今天?」她甚是震驚。
「當然。」他能想像她驚惶失惜的模樣:「好好打扮一下,我馬上去接妳。一
不到三十分鐘,宋浩男已來到江如瑛家門口,前來開門的江如瑛神情慘淡,卻沒能影響到他的好心情。環視客廳一圈,不見江玄蹤影。
「江玄不在?」
「他到旅行社訂機票去了。」
宋浩男譏諷地抿直嘴唇:「手腳真俐落。」
看了看江如瑛身上的輕便服裝,白衣藍裙,素淨著臉,連口紅都沒上,可見這幾十分鐘內,她全然坐著發呆。
伸臂摟住纖腰,佔有性地強迫她移動,離開了公寓。
在路邊看到了花店,宋浩男停車入店,出來時手上多了一把沾著露水的香水百合,塞到她懷裡:「新娘子的捧花。」
又帶了她到珠寶店去,挑了一對細巧精緻的鑽戒。店經理是認識宋浩男的,見身邊的小姐不是李湘文,不免好奇,但是不願多口;宋浩男是個好主顧,這就夠了。他要買珠寶送誰,不是他需要管的事。
冰涼的戒指套在手上,很快就暖了,她一向都不愛在身上穿金戴銀的,連耳洞都沒穿。沒想到她第一件珠寶就是她的婚戒。
一到法院,很快就辦好了公證手續。
戶外的陽光正亮,江如瑛的心情卻一點也無法開朗起來,宋浩男甚是神采飛揚,盯著她蒼白的臉打量,下了一句評語:「妳太瘦了。」
她只擔心他言行不一,不守信約。
「你會和我母親簽約吧?」
她就這麼不信任他?宋浩男心底有一絲不悅,卻是笑笑說:「妳放心,做女婿的哪有不幫岳母忙的?」
他挽著她的手,也不問她的意思,開車直驅。
懷中的百合香味濃郁,江如瑛蹙著眉看著窗外飛逝倒退的景物。她竟然結婚了。匆促急遽地決定了她未來,身旁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要倚靠一輩子的良人,只是,她可以相信他能帶給她幸福嗎?
「想什麼?」見她一路上不說話,宋浩男出聲了。
「沒什麼。」他突然為自己以後的行止擔憂:「你想要怎麼安排我?」
宋浩男轉頭看了她含憂的面容一眼,正視前方:「妳是我的妻子,自然要和我住在一起。今天只是公證,過些日子我會好好籌辦一個隆重的婚禮,讓妳風風光光嫁給我。」
「不用了。」她急急推辭:「不需要公開宴客,這樣就行了。」
宋浩男堅定的語氣斬釘截鐵打斷了她的請求:「說什麼這也是我們的婚姻大事,又不是收房納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自然要辦得風風光光,讓商場上的朋友知道我娶了一個美嬌娘。」
江如瑛低頭無語,事到如今再有任何異議已屬徒勞。是啊!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
車子一路開往江如瑛不熟悉的地方。
「你要載我去哪兒?」
「待會兒妳就知道了。」
他帶她到了一間氣派宏偉的公司,旁人紛紛向他招呼,同時好奇地把眼光往江如瑛身上掃去。
登上最頂樓,走出電梯,厚厚的地毯吸走了足音,走過甬道,拐了一個彎,一個小房間的門敞開著。有個三十出頭的淡妝女子坐在桌前,一見宋浩男來,露出甜甜笑靨:「宋先生。」
宋浩男點了一下頭,抬了抬下巴:「我爸有空嗎?」
「他正在談公事。」那女子看了看表:「我看快出來了,宋先生,先坐一下。」
起身為兩人端來兩杯茶。宋浩男牽著江如瑛坐下,江如瑛一向怕見生人,又是在這種制度井然的地方,更加不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