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卓風學著她丟百頭,然後把自己撿起來的石子交到她手心上。『也許對岸的人也像 你一樣,指著這邊問著相同的問題。』
伊嵐先是疑問望著他,然後才認同點點頭。
『不過我會替他們感到遺憾。』
『為什麼?』
卓風似乎有意賣關子,神秘的露出笑容,通一會兒才說:『也許他們永遠也不知道 海的對面是一塊美麗的寶島,而且此刻正坐著一位--漂亮的小姐。』
伊嵐不解的挑挑眉,這些年她已很少有如此舉動。
可是就在最近,卓風對她的態度確實在改變。
以前他會直呼她的名字,或叫她小妹、丫頭,甚至是喬治男孩。可是現在,他會稱 她小姐,美麗的女人,甚至漂亮的小姐,這都令她感到意外。
漂亮?
她從不認為自己可以稱得上這個字眼,頂多,她覺得自己不難看,至少走在路上不 會嚇人,但她從不希望自己有資格穿上漂亮的衣服,更不敢奢望可以穿著那些卓風的女 友才有條件穿的衣服走在路上。
平日上班,穿褲裙已是她做出最大的讓步,所以那些會議她能免則免,總不好教她 穿著牛仔褲開會吧!
儘管個性上她在改變,但純是一些人生經歷使心境上的改變並不代表什麼,甚至那 只是人在成長必要的一些變化,使她變得較為沉靜、懂得思考,不再任性、莽撞。但她 從不敢自信卓風會覺得她美麗、漂亮--真心的自覺。
『你的姍姊才真的叫漂亮。』不知道為什麼,便嵐突然靈機一動,回他這一句。
『紫姍?』,『你們又吵架了?』
『小孩子別這麼多事。』卓風真當她是孩子,用手去摸她的頭,被伊嵐避開了。
紫姍是卓風最近較親密的女友,伊嵐向來對卓風身邊的女人都沒什麼好感,可是她 明白卓風對林紫姍頗為認真,他也有可能是來真的。
但最重要是卓風開心,只要她的卓大哥開心,任何女人對她來說都無所謂。
伊嵐轉過身,用力拍他的手臂,以一個十分妹妹的口氣說:『別說我不幫你,我替 你訂了花送姍姊。你們別老是為芝麻小事吵嘴行不行?每個星期都要我幫你訂好幾次花 ,你們認識的時間,有三分之二是在意見中度過,你們不覺得煩嗎?』
『你不會明白的。』
『你不跟我說,我怎麼明白。』
卓風無奈的看著她,她真的很奇怪,有時給人的感覺像成熟的女人,有時又教人覺 得她還小,長不大似的。
在醫院及面對工作時,她可以很果斷、很堅強,像個無懼的戰士;但每當面對他的 問題,她就像個囉唆的姀妹,很女人的樣子。她似乎很能畫分自己,而且經過長時間的 適應,也已經習慣了。
『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可以解釋。』
『例如呢?』
她永遠都那麼喜歡追根究柢,不到黃河心不死。『我跟紫姍的意見總是沒有辦法一 致。
我們之間像有層隔膜,誰也跨不過去,有時候真的很難和她相處。』
『誰和誰之間會沒有意見,你應該讓她。』
卓風可以瞭解她的想法,卻無法苟同。是的,在很多情況下他都可以做出讓步,這 並不困難,但他並不願意。不知道為什麼,只有對伊嵐,他才會心甘情願這麼做。『我 們兩個不是永遠不會鬧意見嗎?多合拍。』它的語氣中有相當的滿足和驕傲。
伊嵐不想再與他爭論,她怎麼會不知道他們之間有多合拍,但她更明白這是因為他 們做到互相遷就所致,但往往都是卓風遷就她,如果他肯拿哄她的方法去哄女朋友,她 也就不用一天到晚做和事佬。
『就當我們是例外。更何況我們是兄妹,就算你不哄我,我也不會跑掉,可是女朋 友就不一樣。』這一段話也許可以提醒卓風,但伊嵐卻也大大傷害到自己。
是的。他們是兄妹,永遠改不掉的事實,她可以騙自己,卻怎麼也騙不了別人。
不錯,卓風對它是不一樣,很特別,但這一切是可以理解的,他這一生都很孤單, 好不容易認了個妹妹,當然得好好疼惜。從相識的那一天,他不是就承諾過會好好疼她 ,他做到了,並沒有食言。
妹妹,這是她一輩子也改變不了的身份。
卓風不喜歡她深鎖眉頭、太過認真的態度,更不喜歡跟她談他的感情,所以很自然 拒絕話題繼續。『別再說她,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你也累了。』
伊嵐讓他拉她起來,沉默的同意,她是真的疲倦了。『你不開心不是因為姍姊?』 在站起來時,她突然問:『我不想騙你。』卓風無奈的說,兩人漫步在沙灘上。
『我看得出來,更何況不會有女人可以影響你的情緒。』
『你不是女人嗎?』卓風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伊嵐只是愣了一下。她不想深究這話的意思,就當他是無意的吧!更何況妹妹影響 哥哥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她又何苦自找麻煩。她打趣的說:『我是女人,但我相信你 的煩惱不是因為我,是不是又是他呢?』
『除了他,我也想不出別人。』卓風像是很無奈,但也很認命。
『對不起。』
『不關你的事,我只是不明白,你常常想你爸爸,因為你沒有見過他,而我有一個 爹地,卻是我最不願見、最怕見到的人。』
『大哥--』
『上車吧!』
卓風將車子發動,見到伊嵐臉上愧疚的表情,他知道她在想什麼,安慰道:『其實 和你說說話,心裡比較舒服了,憋在心裡是會悶壤的。你應該知道我的個性,我是不會 屈服。』
『他是不會死心的。』
『我也永遠不會交出鑰匙。』
※※※
深夜,面對空蕩冰冷的房子,對伊嵐是一種折磨,甚至會令她害怕,想起很多的事 情。
她看見屋子角落的書房的燈還亮著。已經很晚了,會是誰在那裡呢?好奇心驅使她 走過去,隱約聽見奶奶和叔叔的聲音,卻聽不清楚談話內容。
『總之,絕對不可以讓伊嵐發現你大嫂車禍的真相。』這像是對整個談話的總結, 包含命令成分的警告。十足奶奶的語氣,更是伊嵐唯一聽到的一句。
她感覺有人要走出來,趕緊悄悄上樓,但那一句話卻在心底迴盪不己。
車禍的真相?
警方都判定是交通意外,會有什麼真相呢?難道有人要謀殺媽咪?不可能,這是絕 對不可能的。媽咪向來與世無爭,她的存在根本威脅不到任何人,怎麼會有人要謀殺她 呢?但是奶奶那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她似乎很清楚?『真相』,但為什麼不說出來?她 不喜歡媽咪,但媽咪是她的媳婦兒,年紀輕輕卻為姚家守了二十年的寡,難道還不夠嗎 ?
謀殺?
誰是這個陰謀的真兇?
奶奶?
二叔?
還是他們兩人串謀?
又或者兇手另有其人呢?
一時間,伊嵐的腦子裡亂烘烘,她有太多太多疑問需要解答。三年了,她能再查出 什麼嗎?突然她對這屋子裡的人都覺得不信任,從小敬愛的叔叔竟會成為謀殺母親的疑 凶。
為什麼?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媽咪沒有死,卻成了植物人,承如卓風所言,她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看來那個真 凶是想堵住媽咪的嘴,阻止她說些什麼,是不是媽咪發現了什麼……看來,將姚氏交給 叔叔似乎不怎麼正確。
叔叔?
車禍發生就在她二十歲生日前夕,難道兇手真的是他?理由呢?二十年多來,都是 由他代掌姚氏。但媽咪曾說過,沒有一個男人放得下權勢,避得開名利的引誘。難道就 為了這個原因殺人?
可是媽咪躺在醫院是事實,奶奶說那一段話是事實,所有矛頭一下似乎都指向叔叔 。事情是不會那麼巧合的,三年了,看來她做了三年的傻瓜,更在這個充滿危險的空間 裡生存了二十多年。
難怪有人會說:往往傷你最深就是身邊最親近的人。
二叔--!
如果媽咪的車禍並不是單純的意外,她希望那個兇手並不是他。
※※※
伊嵐走進葉士這個單身漢位在市區的住家。他剛剛退伍沒有多久,馬上便投身於工 作,不再像以前那樣愛玩,看來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她把自己的發現和懷疑大致 向他說了一周。
『……所以你懷疑你二叔,更懷疑你媽咪的車禍是人為的?』
『你不覺得一切都太巧合,我也不希望是他,我們是親叔侄。』伊嵐的樣子像是愛 了很大傷害,也對,誰碰上了這種事還可以平心靜氣?當年車禍發生後,他便入伍,事 情的大慨他也只是聽說的,所以並不是很瞭解。
『你還有沒有發現什麼?』
『只有這個。』伊嵐從手袋裡拿出一本已經泛黃的東西交給他。『我昨晚在媽咪房 裡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