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接到了她的電話。」邵朗插嘴道:「單子,你媽也要我傳達一樣的話。」
「知道了。」單晴川輕搖著酒杯,淡淡地應了一句。
同樣的家族戲碼近幾年來已上演過無數次,三個男人早習以為常。
邵朗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我們只是負責把話帶到,免得你媽到時怨我們。」意思意思地遵從一下長輩就好了,不必傷了兄弟感情。
「嗯,我懂。」他不介懷地揚起嘴角。
「小邵,介紹一點好吃的來吧,我跟我兒子快餓扁了。」深知好友心思的戚允臣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我已經叫了幾道大廚的招牌前菜,主菜的話,這裡的勃艮地燉牛肉和烤鴨胸配野蘑菇都不錯。」身為熟客的邵朗倒了杯橙汁給戚康,又替戚允臣斟了一杯十年份的波爾多〔Bordeaux〕紅酒。
「老戚不喜歡吃蘑菇。」心細的單晴川提醒道。
「都這把年紀了還不改。」邵朗低頭告誡著腿上的乾兒子。「康寶寶,千萬不要學你爸爸那樣偏食喔,小心以後長不大,像小乾爹這樣什麼都吃才會長得又高又帥,也才追得到女朋友,懂嗎?」
小男孩受教地點點頭。
「爸爸喜歡吃豆腐。」天外突然飛來一句。
戚允臣差點被紅酒嗆到,在座的另兩位男士同時訝異地挑起眉毛,互視了一眼。
「沒錯,康康最聰明了,豆腐是好東西,又營養又健康。」他伸手急著抱回口無遮攔的兒子。
欲蓋彌彰的神情只讓邵朗疑心更起,他眼明手快地側著身把乾兒子護在懷中。
「來,告訴小乾爹,爸爸都吃誰的豆腐啊?」不得了,正直持重的老戚居然也會調戲婦女,這麼聳人聽聞的八卦不挖出來怎麼對得起自己!
「他吃小豬姊姊嘴巴上的豆腐。」他怎麼從來沒看過小豬姊姊嘴上有豆腐?八成是都給爸爸吃掉了!
「康康!」戚允臣為時已晚地喝止。
「當心上樑不正下樑歪,老戚。」單晴川閒適斯文地品嚐著美酒,只有鏡片後的狹長眼眸洩漏了一絲笑意。
「你凶我乾兒子幹麼?」邵朗不悅地瞥了戚允臣一眼。「沒關係,康寶寶,大乾爹和小乾爹都給你靠。」他像撿到錢般又開心地咧開嘴。「來,小寶貝,說說這位『小豬姊姊』的事情來聽吧!爸爸是怎麼吃她的豆腐啊?」
戚允臣哀怨地飲盡杯中美酒!認命地準備面臨無法避免的逼供和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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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餐飯輪到戚允臣作東,為了節省時間讓兒子早些上床睡覺,他直接來到櫃檯刷卡,邵朗抱著戚康與單晴川在一旁等候。
「啊……小豬姊姊!」小男孩驚喜地指著遠處角落的一張餐桌。
「在哪裡?哪一個?」邵朗像狗仔隊挖到花邊新聞時那般興奮,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最新八卦的女主角是何方神聖。
「短頭髮坐右邊的那一個,她今天好漂亮喔!」
原本以為兒子看錯的戚允臣朝遠處定眼一看,果然在一張長桌旁找到陶筱茱嬌小的身影,同時劍眉也不由自主地蹙了起來。
在他的印象中,她身上不是縐巴巴的睡衣就是老舊的T恤和牛仔褲,而今天卻穿著時髦的貼身短洋裝,頭髮也梳理得整齊有型,臉上似乎還上了點妝,看起來跟平時完全不同。
她這麼費心打扮,是為了旁邊那個肌肉糾結的男人嗎?還有,那個活像只大猩猩的男人坐得也太靠近了一些吧!那麼大的一張桌子,他就非得這樣黏在她身邊嗎?
沒來由地,他感到惱怒。
「看來像是聯誼相親那一類的聚餐。」單晴川注視著那四男四女的陣仗,不疾不徐地評論道。
「嗯……臉蛋普普,身材還可以。」閱盡群芳的邵朗不吝惜給予專家的意見,卻換來戚允臣不悅的一瞥。
「我倒認為她挺有個性的。」從不對女人外觀作評價的單晴川竟也破天荒地說出他的看法。「不過我想有人並不想聽我們的意見。」
「病才剛好就出來招蜂引蝶,還打扮成那樣……」戚允臣口氣不善地嘀咕著,絲毫沒察覺到換帖兄弟們好笑的目光。
「康寶寶,你的小豬姊姊想交男朋友了。」邵朗面對著乾兒子,目光卻飄向那渾身酸味而不自知的好友。
「可是爸爸,」戚康伸手扯著父親的襯衫,初萌芽的憂患意識不加掩飾地顯露在小臉上口「小豬姊姊是我們家的,她怎麼可以找男朋友?」
「就是啊……」戚允臣不假思索地喃喃應道,視線仍逗留在那一整桌男女上。
邵朗和單晴川有默契地互換了個眼神,為了安全起見,邵朗悄悄退了幾步。
「康寶寶,乾爹教你玩一個小遊戲。」他咬起小男孩的耳朵。「這樣小豬姊姊就不會被別人搶走……」
陶筱茱百般無聊地坐在一名肌肉男身旁,身上這件借來的洋裝裡得她渾身不自在,也不知道青青是從哪個夜市買來的「聳」貨,貼身的設計簡直讓她覺得自己像尊只纏著一層布的木乃伊,不但手腳無法自由活動,而且隨時還有原形畢露的危險。
沒錯,她又一次屈就於免費美食的誘惑,被林青青拉來為她的「聯誼」湊數。事實上,這回不需要任何說服,她便爽快地答應了,甚至連青青要她盛裝打扮時,她也沒像往常一般寧死不屈。
除了美食之外,她還想藉這個機會向自己證實:她,還是原來那個自給自足的陶筱茱,少了那個戚姓男人的干擾,她的日子一樣過得逍遙愜意。
這晚吃飯的對象,是幾位從某健身俱樂部來的肌肉猛男。
「陶小姐,人家說學畫的人都有一股藝術家的氣質,今天一見,我才知道原來果真沒錯。」身旁的肌肉男甲諂媚地發表評論,兩隻小眼睛還不時逗留在她的胸前。
「你太過獎了。」陶筱茱敷衍地牽扯一下嘴角,暗地裡忍不住猛翻白眼,這個男人該去讓醫生檢查一下眼睛了,順便把那刺鼻的古龍水換一換。
那個姓戚的說話才不會像這個不知姓啥名啥的男人這麼讓人反冑,而且他身上從來不會有像殺蟲劑一樣那麼難聞的味道……
耶?停!停!停!她沒事去想那個姓戚的男人幹麼?!人家搞不好現在正跟女友在某處花前月下、你儂我儂呢!
趕緊將那張悄悄浮現腦海的臉龐抹掉,她努力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印滿向日葵的桌布上,甚至開始數起花瓣。
「怎麼樣?這幾位健美先生的臀部比妳那房東的還贊吧?」坐在她另一側的青青這時低聲問道。
「是啊……記得替我恭喜他們,順便一人頒一面獎章。」陶筱茱意興闌珊地應道,心裡只希望焦糖布了快快上桌,吃完就可以走人了。
稍早在大夥人入座前,她便已一一打量過這些台產阿諾史瓦辛格的後側。憑良心說,幾個猛男的臀部的確不差,一個比一個還孔武有力,只不過,除此之外,她並沒有什麼特殊感覺。
這個實驗結果加深了她內心深處的恐懼,想到青青那篇笑死人的歪理,她更是覺得毛骨悚然。
不過她很快地提醒自己,她對房東臀部的觀感已經不再重要,有了那位杜大美人,誰還會來理她這平凡人種的看法?
所幸讓人唾液氾濫的乳黃色焦糖布了在這時送達,將她從惱人的雜念中拯救出來,也稍微鼓舞了她低落的士氣。
呆坐了一個晚上,不為其它,為的就只是這道曾上過電視,比沒見過的那座艾菲爾鐵塔還令她嚮往的甜點。
帶著比基督徒進入耶路撒冷朝聖時更高的崇敬,她慎重地拿起小湯匙,卻在聽到一聲童稚的叫喚時頓了一下。
「媽咪……」
咦?誰家的小孩在那邊嚷嚷?這些父母是怎麼當的?
「媽咪,妳跟我們回家好不好?」
呃?這聲源怎麼好像近在身邊?而且……而且聽起來不但可憐,還有點熟悉……管他的!布丁要緊,就算別桌正上演著家庭倫理大悲劇也不干她的事!
「媽咪……我好想妳喔……」耳熟的童音再度響起。
「啊!小帥哥,原來是你,你怎麼會……」在小男孩擠眉弄眼了好一陣之後,林青青接收到那有些不倫不類的暗示,雖是滿腹疑惑卻也機伶地閉上嘴,涼涼地等著看好戲。
死黨的話總算引起了陶筱茱的注意,她終於將目光從焦糖布丁移到身側,對突然降臨在餐桌上的一片寂靜渾然不覺。
「咦?小鬼,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她訝異地低頭看著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戚康。
「不要離開我們嘛!媽咪,我跟爸爸都很想妳。」戚康謹遵小乾爹的指導,賣力地演出被拋棄的小可憐。
「你叫我什麼?」陶筱茱怔了片刻,隨即情緒不怎麼好地蹙起眉頭。「你吃錯什麼藥啦?不是要你叫我姊姊嗎?我什麼時候升格變成你媽啦?」怎麼專挑這時候來煩人?她的布丁都還沒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