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塞瑞圖的臉驟然變色,迅速罩上一層更為冰冷的寒霜。
「你說什麼?」
「沒錯,是達拉黑咒,我原以為波塞頓會流黑血是因為亞奧勒斯施了什麼毒,但是經我仔細檢查,才發現波塞頓的五臟六腑都已敗壞,腦神經也被啃蝕殆盡,才會阻斷視覺神經,使他呈現失明狀態。」
「但是……但是……達拉黑咒怎麼會發生在波塞頓身上?」
「依照傳說,要施行達拉黑咒,必須屠殺世上七七四十九種毒獸毒蟲,取其致命的毒膽或毒液,以施咒人身上的鮮血加以調和,便成了達拉黑血。」神醫深深地歎息一聲並搖著頭。「事實上,這種毒咒已經沒人會去使用了,若說是凡人還有可能用此古老方法,但以我們神人來說,想殺害誰根本不需如此大費周章,尤其達拉黑咒是一種違抗天理的毒咒,除非真有深仇大恨,否則誰能做出如此心狠手辣的事?」
「這種毒咒有沒有解藥?」屈荻亞在一旁聽了,激動地衝上前來。
神醫顯得很無力。「到目前為此,達拉黑咒尚未有解藥。」
「你的意思是……」
「我們治得了波塞頓上上下下的所有傷口,但唯獨這個……我們實在無計可施。」
彷若青天霹靂,屈荻亞思緒化成碎片無法再作思考。
「我上奧林帕斯去告訴宙斯這件事,務必請他們幫忙拯救波塞頓。」勞瑟歐二話不說,立即離開了這裡。
「那現在呢?能不能先想辦法拖延波塞頓活命的時間?」塞瑞圖問神醫。他保持鎮定,明白此刻必須控制局面。
「其實波塞頓已經不能算是活的了。他沒有脈搏、沒有呼吸、沒有生命跡象,如今唯一能做的是盡力阻止達拉黑血擴散全身,否則到時即使找到解藥,波塞頓身上的神經也被這些黑血啃光了。」
「好,那你們就全力做這件事,就算……就算波塞頓到時真活不了,我也要他有個完整的軀殼。」塞瑞圖黯然地說。
「是。」
塞瑞圖走到屈荻亞面前,怒濤洶湧的火光在眼裡閃現。
「為……」屈荻亞倉皇地退了一步。「為什麼這樣看我?」
「是你下的毒?」
屈荻亞渾身發顫,不敢相信地望著他。
「你……你認為是我?」
「這些天都是你在照顧波塞頓,不是你還有誰?」
她只覺腦子天旋地轉,幾乎要昏厥過去。
「是的,這些天都是我在照顧他,但是,我怎麼照顧他的,你應該很清楚不是嗎?」她咬著嘴唇,眼中充滿了淚,蒼白的臉頰上湧現激動的紅光。
塞瑞圖說不出反駁的話。
「如果我要害他,又何必在害他之後還留在這裡等著被你揭發?」
他面無表情。「除了你,我想不出還有誰會對波塞頓做這種事情。」
「因為想不出來,所以犯人一定是我?」
塞瑞圖煩死了,急於揪出加害波塞頓的兇手,但是他卻半點頭緒也沒有。
其實他心裡也明白屈荻亞絕不會是犯人,那麼會是誰呢?
「我知道是誰了。」半晌,屈荻亞冷澀地說了這句話。
「是誰?」
她昂起臉,陰鬱的目光淒淒切切。
「碧特蕾,我的妹妹。」
碧特蕾?
聽到這三個字,伊南娜也抬起頭,不禁打了個冷哆嗦。
她顫巍巍地走到了屈荻亞身旁,直至屈荻亞看到了她。
「伊……伊南娜?」她驚愕地倒吸一口氣。
「是我,我……我平安了。」
雖然她們分離的時間不久,但是她們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滄桑感。
伊南娜流下眼淚,抱住屈荻亞痛哭失聲。
「太好了,伊南娜,你好好的沒事。」屈荻亞在淚中不禁帶著一絲笑容。「真的太好了。」
「我讓大家擔心了,對不起……」伊南娜拚命抹著酸澀的淚花,然後急急地說:「屈荻亞,你為什麼在這裡呢?他們說波塞頓為了一名女子從火山上摔下,那人……」
「不要說了,是我,我是那個害他的人。」
「屈荻亞……」伊南娜有點害怕,覺得屈荻亞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像以往那般堅強,而且她的眼神竟是那樣悲傷。「你剛剛說,碧特蕾是那個下咒的人?」伊南娜在一邊都聽見了。
「不是因為她來過這裡我才誣賴她,而是她那天碰了波塞頓的額頭,還謊稱她擦在他額頭上的液體是珍珠粉。」
「可是波塞頓和她無冤無仇,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可能原因有很多個,第一,她想把兇手的罪名轉嫁給我,因為上回選美我阻礙了她的計畫,她懷恨在心,想藉此報復我;第二,她以為波塞頓在中了達拉黑咒後會立刻死掉,這樣他就無法去赴亞奧勒斯的約,你就會死在他的手裡,但波塞頓是神人之軀,達拉黑咒沒有立刻發作。」
「碧特蕾怎麼有這樣毒辣的心腸?真的只因她也愛著提格拉茲嗎?」伊南娜好難過,心痛地望向昏迷的提格拉茲。
「愛有時也是一把利刃,可以毫不猶豫變成殺人的理由。」塞瑞圖沉重地說。
「塞瑞圖。」屈荻亞知道他都聽進去了。
「我會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的,不管兇手是誰,他都休想遁形。」他信誓旦旦地道。
奧林帕斯神殿
「達拉黑咒?」天神宙斯一聽這名詞即蹙起眉。
「我從沒聽過達拉黑咒有藥可解。」天後希拉雍容華貴的臉肅靜著,同情地看著勞瑟歐。
「如果他的靈魂已經入地府,赫地司能挽回嗎?」勞瑟歐沉重地問。
「不能,即使是兄弟,赫地司也不能漠視律法的公平。」宙斯正色道。
「所以,除非找到解藥,否則波塞頓非死不可?」
「沒錯,而且得在七天內,因為你說波塞頓已經斷氣,所以現在他的靈魂已經通往地府路上,一旦過了七天,任誰也喚不回他的命。」希拉點頭。
「問題是,怎麼樣才能找到解藥呢?我連解藥是什麼都不知道。」
眾神們面面相覷,個個皆是莫可奈何。
絕望地離開神殿,勞瑟歐的心情無比沉重。
然而當他要踏上代步卷雲,一個聲音喊住了他。
「請你等一等!」
回過身,是個不知名的女神,她看起來優雅端莊,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花香。
她微微一笑。「我是百花女神黛美拉。你是海神波塞頓的左右手之一,對嗎?」
「你有什麼事?」他不解。
「反正他都是死人一個,所以……不論用哪種雜七雜八的方法醫治他,都沒有關係吧?」
「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有個很奇怪的建議,不曉得你們能不能接納就是。」
「你可以說說看。」
「不妨用珂蒂馬若花的花瓣磨成粉狀,讓波塞頓服下。」
「珂蒂馬若花的花瓣?」
「這個方法有點荒謬,不過……試一試也無妨啊,對不對?」她聳聳肩。
「可為什麼是用珂蒂馬若花的花瓣?」
「因為珂蒂馬若原是一名小花神,具有自由意志,在凝聚了千年的靈性之後,說不定有解萬毒的功效。」
「你確定?」
「我不確定,但反正都是死,何不試一試?」
不知怎地,黛美拉的話說服了他。
「好,我會試試看這個方法,謝謝你提供這個法子。」
「不謝,快去吧。」她微笑,打心裡欣賞起這個既性格又有魄力的男子。
「再見。」
他說完,踏上代步卷雲揚長而去。
為查明加害波塞頓的元兇是誰,塞瑞圖來到了人魚宮。然而當尼羅斯發現碧特蕾的屍體時,她早已斷氣數時,身上每一寸皮膚皆泛著紫色與綠色的紋路斑點,很明顯是身中劇毒。
尼羅斯痛失愛女不禁號啕大哭。塞瑞圖看到這個情形,知道真相已大白。
碧特蕾為除心頭之患而宰殺七七四十九種毒獸,卻在無意間也染上劇毒,如今體內毒物發作,她也一命嗚呼。
尼羅斯深知自己的過度寵愛才使她命該如此。他不怨誰,只怪自己未曾好好管教她,如今還間接害死了波塞頓,他幾乎無顏面對。
塞瑞圖沒說什麼離開了。該死的人都已死去,不該死的人也已死去,他仰望著天,渾沌的天就和這渾沌的海一樣如此蒼茫。
再返回海神堡,勞瑟歐已經回來。
「怎麼樣了?」塞瑞圖忙問。
「百花女神說,或許珂蒂馬若花的花瓣值得一試。」
塞瑞圖怔了怔。
「我已經請屈荻亞前去摘取,能否有效,待會兒就知道了。」
伸手去摘,才發現珂蒂馬若花的花瓣如鋼鐵般牢固,根本無從摘下,連用力拔下都不太可能。
雖然先前默禱過請求珂蒂馬若原諒她的行為,不過顯然的,她被拒絕了。
屈荻亞坐在地上,眼睛直盯著花身,徹夜未眠與連串哭泣早耗光她的心神勞力。她再一次的掉淚,卻不是傷心的淚,而是極度忿怒的淚。她為著這樣的結局感到極度不甘心。
「我都已經說對不起了,為什麼你還不肯讓我摘下花瓣呢?」她大扯嗓門對著珂蒂馬若花叫囂著。「我知道你擁有自由意志,可以作下任何決定,可是難道為了救人,只是一小片花瓣你都不願施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