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只要你好好待在風島,我不會為難你的,我甚至不會動你一根寒毛。」他昂起下巴做出清高的表情。
她噤聲不言。
「據說提格拉茲喜歡你,是不是?」他的表情千變萬化,此刻是邪氣的奸笑。「真是有趣,先前那麼多喜歡他的女孩子他不要,偏要去找一條美人魚,這下被我拿來當作把柄,他怨得了誰?」
「提格拉茲他……他不會准許你這麼做的。」她鼓起勇氣囁嚅地說。
「閉嘴!」他大喝,用著痛恨的目光一步步逼近她。「你難道不知道在這風島上誰是老大嗎?告訴你,我是風王,風島上的一切事全由我掌控,即使是提格拉茲,他也必須聽命於我。」他以狂妄自大的口吻說著。
「但是你與波塞頓的恩怨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你不該囚禁我。」
「誰叫你來自海底,還是「尼羅妲」中的一個呢。」
「我……」
「我不管你意願如何,那與我無關,反正你只要想逃出這裡一步,我就把你抓到陸地上去曬個三天三夜,讓你慢慢死去。」
伊南娜再打了個冷顫。她抱緊自己的身子,再也不敢說話了。
這會兒,提格拉茲正巧從外頭走進來。他正奇怪著伊南娜為何收拾東西要耽擱這麼久。
「伊南娜,你好了沒有……」他驟地住口,震驚地看著亞奧勒斯。他的臉倏然下沉,凝重地蒙上一層灰,尤其在看到伊南娜瑟縮著身子在一旁時,他眼中更是迸出了沖天怒火。
「你對她做了什麼?」
亞奧勒斯吊兒啷當地斜睨他一眼,只是冷冷一笑。
「提格拉茲,你該感謝我,我替你把人給留住,你盡可以與她多恩愛幾天。」
提格拉茲的手已然握拳,胸口反覆起伏,泛白的關節卡喳作響。
「不可以。」他重重地說。
「為什麼不能這麼做?」亞奧勒斯似乎毫不懼怕提格拉茲,鄙視而不屑地看著他。
「因為伊南娜是無辜的,你沒有理由硬要把她牽扯進來。」提格拉茲大步跨到伊南娜面前,然後將她扶起。「走,我這就送你回海裡。」
「我不准!」亞奧勒斯立即陰沉地怒喝。
提格拉茲不理他,還是決定速速將伊南娜送離這裡,沒想到亞奧勒斯卻攔身一擋,將提格拉茲撞至牆壁。他把伊南娜的身子掛到自己肩上,再一個劈掌將她給擊昏。
「亞奧勒斯,你不要讓我恨你!」提格拉茲拂去嘴角的血絲,目眥盡裂地怒視他,像要把他碎屍萬段。
「唉,別這樣,好歹咱們兄弟一場,我受波塞頓的氣也受了幾百年,現在機會來了,你忍心不讓我揚眉吐氣一番?」
「這不是揚眉吐氣,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既然你執意這麼說,原先我還想讓你和伊南娜甜甜蜜蜜聚在一塊,現在──哼,你等著看我怎麼折磨她吧。」說罷,亞奧勒斯如風般消逝,任提格拉茲如何瘋狂地叫喊,他也沒再出現。
日子閒淡得過於平靜,少了伊南娜的叨絮,雖圖了個耳根子清靜,卻也令屈荻亞無聊得發慌。
她乘著貝塔在海裡游來游去,沒有目標地四處搜尋,偶爾出了海面坐在岸邊岩石上,看著橙色夕陽蔓延整片天際,逐漸朝天的一隅落去;偶爾幾隻海豚搖尾擺首沉浮於海面,咿咿呀呀齊聲唱著歌,她會面帶微笑地打著節拍,或者與它們一塊哼歌同樂。
許多時候,她都以為波塞頓會來找她。心裡藏著一絲企望,卻又不許這點祈求表現在臉上,她故作若無其事地過著每一天,想像往常一樣。但是,事實卻不容許她漠視自己的情緒,她覺得自己度日如年。
是不是她出的這道題太難了?所以波塞頓無從找起。
她想她是有點任性吧,堅信海裡定能開出花來,說不定天底下根本沒這種花,只是她一廂情願作的白日夢罷了。
帶點沮喪的,她輕聲歎息。
不知道他有沒有真的去找?
搞不好他轉移目標了也說不定,像他這樣濫情的人!
可是,他答應時的表情那麼誠懇、那麼認真、那麼堅定、那麼……那麼令她動容。
還是他現在正在找呢?
一顆腦袋瓜胡思亂想著,她兩手撐著下巴,把兩腮脹得鼓鼓的,兩條光溜溜的腿在那晃呀晃的。
驀地,平靜的海面起了陣陣水泡,一尊人影從裡頭冒了出來。
塞瑞圖像鬼魂一樣的飄到屈荻亞面前。他面罩寒霜,像看到仇人似的張大眼怒瞪她。她則一臉莫名其妙,不曉得這個人在幹嘛。
「有事嗎?」她坐直身子,很鎮定地問他。
「我是塞瑞圖,你是安菲屈荻亞?」
「塞瑞圖?我應該不認識你。」她聳聳肩。
「但是你認識波塞頓。」
她怔了兩秒,不解地皺眉。「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塞瑞圖憋著一肚子氣。「你知不知道你麻煩大了?」
「麻煩大了?為什麼?」
「廢話少說,跟我回海神堡。」他前進一步。
她抗拒地起身。「為什麼我要跟你回海神堡。」
「波塞頓為了你,爬上依利普羅達活火山,為摘一朵珂蒂馬若花而摔下萬丈深淵。該死的是,他竟然沒使用法力讓自己安全落地,而選擇自生自滅,從百丈高的山上直接撞擊到地面!你知不知道,若非他為神人之軀,恐怕早已粉身碎骨、屍骸遍地,就只因為你禁止他使用法力。」
屈荻亞震懾得臉上血色盡褪,冷意從腳底竄到後腦門。她捂著口,難以置信地微微軟腳。
塞瑞圖觀察著她的言行舉止、臉部表情,本以為她會滿臉不屑地說他自作自受,但沒想到她卻失措地無所適從,還焦急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那他……他還好吧?」她想保持鎮定,但還是亂了手腳。
「死不了的,只不過連他這個堂堂的海神,都得好好休養一陣子。」
「很嚴重?」她不安也內疚。
「皮綻肉開,像被火鞭抽過一般,身上骨頭全數斷裂,身體各器官整個大移位,連內臟都繃離了身體,幸好當時沒被森林裡的野獸給叨走;神醫花了不少時間為他修補,總算撿回一條命。」
屈荻亞說不出話了,慘白著一張臉,冷靜中壓低了姿態。
「我很抱歉。」
「抱歉沒有用,現在就請你隨我到海神堡一趟吧。」
她硬生生地咽口氣。
「我知道了,我跟你去就是。」
初至海神堡,屈荻亞卻無心眷顧這富麗堂皇的建築與裝潢。她靜靜地尾隨在塞瑞圖身後,穿過一道道拱門及彎彎曲曲的迴廊,來到天外天的一道金色門前。
不少階級頗高的人頻頻進出,在見到屈荻亞莫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屈荻亞無心理會這樣的注視。她凝肅著面容,端正著舉止,一直到進入海神波塞頓專屬的寢宮裡。
她想她是錯了,在見到波塞頓的那一剎那。
破碎的身軀皮塊、待縫合的斷骨肢架、血肉模糊的五臟六腑,就見數名神醫勞心費神地在那縫縫補補,還不時地搖頭兼歎氣。
一種撼動心神的疼痛,就在此刻鞭笞著她的每根神經。她的身軀顫抖得如風中落葉,血液與心臟急速凍結。她不能呼吸、不能動彈,雙目瞪視著這個可怕的東西,幾乎無法辨別他是死是活。
這怎麼可能呢?
她的眼前一黑,只覺天旋地轉,實在無法招架這樣的局面。
教她如何相信這人是波塞頓?那個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波塞頓?
他怎麼可能為了她而……而從依利普羅達火山上摔下,且依言不使用法力?
分不清是動容還是內疚,淚就像涓涓溪流自她眼眶中掉落,濡濕了她顫抖不停的唇。
這時,忙碌不停的神醫驟地停住動作。
「你們瞧瞧這是什麼?」其中一個喚來大家。
「這……這好像女人家用的絲巾……」另一個喃喃說著。
「咦?這絲巾裡怎麼有粒東西啊?」神醫好奇地將它打開。「這……這是什麼啊?」
屈荻亞聞言倏地抬起頭,激動地奔過去將絲巾拿過來。
一顆黑黑小小的種子,靜躺在絲巾裡,閃過一道黑光。
「是花的種子。」她呆愣道。
塞瑞圖跟了過來。
「莫非這就是珂蒂馬若花的種子?」
「我想一定是的。」屈荻亞將種子握在掌心,發現它還在發熱,像有什麼東西在種子裡急著掙脫出來。
塞瑞圖冷眼看她。「既然如此,這表示波塞頓找到了你所要的花了,不是嗎?」
她忖度了一下。「我會試著去栽種它,如果可以成功發芽的話。」
「屈荻亞,我可不許你再出這種難題,否則我會要你付出代價。」出自於保護波塞頓的心態,塞瑞圖不得不說了重話。
「放心吧,不管這種子種不種得出花,波塞頓都完成了我的心願。」她淡然地說。
「最好真是這樣,不然我一定要你好看。」塞瑞圖心中還有氣,一想到先前波塞頓被山神救回的那個樣子,他嚇得頭皮發麻,簡直連腦漿都要從鼻孔裡迸出來。萬一波塞頓真有個三長兩短,教他們這些做屬下的如何對眾天神們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