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體很虛弱,不能受刺激。」
姜濤急著追問:「那我們可以進去看她嗎?」眼睛擔心地不住往幽蘭躺的病床瞄。
「她現在麻醉藥還沒退,等會兒護士會將她送到一般病房,到時候你們再去看她。」醫生不忘提醒。「但是千萬別太吵,她需要多休息。」顯然見識到他們的高分貝功力。
「是。」這他們三人今晚首次達成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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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濤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滿臉鬍渣,形容憔悴,佈滿紅絲的雙眼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幽蘭,就怕死神將她帶走。
雖然不眠不休地看顧了整整兩天,體力和精神都已疲累不堪,但他仍堅持要親自看護,沒有看到她平安轉醒,他無法放心。
前天好不容易才悠悠轉醒的幽蘭,聽到自己流產的噩耗,一時氣血攻心,再度陷入嚴重昏迷,就這樣又昏睡了兩天兩夜。
在純白被單下的她,看起來好蒼白、贏弱,好像隨時會消失,讓他的心也被緊緊揪住,隱隱作痛。
當年曼菲死時,他的傷悲是因為自責和愧疚,跟感情無關,因為那時他們之間早就沒有感情可言。但是幽蘭不同,雖然他從未對她說過「愛」,但他知道自己是愛她的,要不然他不會整顆心都懸在她身上,動彈不得。
「唔……」突然,她長而鬈密的眼睫毛微微眨動,因頭疼而發出一聲輕細的呻吟,雖然只製造出非常細微的聲響,但還是驚動姜濤。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立刻探起身子,急急來到她身邊。
一聽到他的聲音,昏迷前的記憶全都湧了上來,幽蘭憤恨地立即將頭轉開,雙眼緊閉,看都不願看他一眼。
想到那個無緣的孩子,她的心又是一陣刺痛,淚再也忍不住沿著眼角流下,無聲地訴說著心中的悲慟和不甘……
那是她的孩子啊!
到現在她彷彿仍清楚地感覺到它從她身上剝離時的痛,那是她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痛楚!
看她瘦弱的肩一顫一顫,他心疼極了。「幽蘭,別哭了,醫生說你不能太傷心……」
「別碰我!」她揮開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恨恨地瞪著他。「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那是一雙曾碰過其他女人的手,只讓她覺得髒!
「幽蘭,我沒有……」她臉上明顯的恨意,讓他不敢造次。
「到現在還想騙我!」她打斷他的辯解,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肅和厭煩。「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她心冷地撇開頭,再度閉上雙眼。
「幽蘭,雖然我還不知道那晚的實際情況,但是請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這兩天,他須臾不敢稍離她的病床一步,還沒時間回去「料理」沈曼苓,因此還無法查出事實的真相。
「我不想聽,你走!」她激動地用手摀住耳朵,連聽都不想聽到他的聲音。
「幽蘭……」他神情痛苦地看了她良久,最後終於妥協。「我去請陳嬸過來。」只要她脫離險境就好,其他的以後再慢慢解釋。
緊閉著眼、捂著耳朵的幽蘭,仍心痛地淚流不止。她不僅關上耳朵,甚至連心門都一併關上,對他、對這樁婚姻,她已經徹底失望……
第九章
「你說什麼?!幽蘭要離婚?!」姜母的霹靂吼功再度震得花崗岩造的屋子一陣晃動。「難道你就這麼答應了啊?」
「我根本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他神色黯然地頹坐沙發,茶几上擺的是兩張離婚申請書,上頭已經有幽蘭的簽名和蓋章。
「這麼嚴重的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她連珠炮地問了好幾個問題。「你沒去找她嗎?娘家呢?她有沒有回去?」
「我去了好幾趟,他們不讓我見她。」白家的人非常冷淡,看得出來對他非常不諒解。
經過長時問的調養後,幽蘭終於出院回到姜家,卻也立刻趁隔天姜濤上班時不告而別,至今已經過了三天。他每天跑到她娘家好幾次,但都被擋在門外,不得其門而入。
「幸好他們家的人都很有風度,要不然你啊,早就被打死了!」姜母不是個護短的母親,是非曲直,她心裡有數。「一個好好的女兒,嫁到我們家一年,卻傷痕纍纍的回去,我要是幽蘭的母親,非跟你拚命不可!」
「我倒寧願他們打我、罵我,起碼表示他們還把我放在眼裡,可是……」他們現在對待他就像是陌生人一樣,甚至比陌生人還生疏。
「我問你,那個姓沈的女人呢?你怎麼處理?」講到沈曼苓,姜母的火氣就更旺了,若不是那個女人,她的寶貝孫子也不會沒了,就連媳婦都跑了!
「我要她離開了。」那天他從醫院回來後立刻跟她攤牌,雖然她矢口否認有動手腳,但他已不再信任她。
為了沈曼苓,他已經付出太大的代價--心愛的妻子,和一個無緣見面的孩子,但真正的始作俑者卻是他自己!所以他這幾天的心情非常沈重,幾乎被悔恨給淹沒,差點又藉酒澆愁。
「看來你的腦子終於清醒,只是,為時已晚。」姜母落井下石,存心不讓他好過。「我真搞不懂你,那個女人哪點好,值得你拿自己的婚姻開玩笑?」
「媽,你們都誤會了,我對曼苓不是那種感情,只是想補償她而已。」
「補償她什麼?你又沒欠她!」
「是我害死她唯一的親姊姊,怎麼會沒欠她呢?」沈曼菲的死對他仍是一個陰影。
「都已經兩年了,你還在意那件事?」
「再怎麼說,那都是兩條人命啊!」
「那幽蘭的小孩怎麼說?難道就不是人命嗎?」
「這幾天我根本無法入睡,悔恨和愧疚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甚至懷疑自己是個不祥的人,要不然為什麼我週遭的女人都會遭逢不幸?」他痛苦地掩面自責,由臉上的黑眼圈可以明顯看出,他已經好幾天沒睡好覺。
「別胡說!」姜母怒斥他的胡言亂語。「你的不幸都是那兩個姓沈的女人造成的!只要不再跟她們有牽扯,好運又會跟著來。」
「是嗎?連幽蘭都走了,我還有什麼好運……」他已經沒有信心。
「你愛幽蘭嗎?」
「我愛她。」他毫不考慮地點頭,這是無庸置疑的答案。否則他不會一想到即將永遠失去幽蘭,心就像被刨出一個大洞,疼痛難耐。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愛她的,卻不知道她已經將他的心給佔滿,一旦失去她,他將成為一個無心的人。
「所以你更要將她追回來呀!」姜母興致勃勃地提議。「先約她出來吃個飯,見面三分情嘛,比較好說話。」對於幽蘭這個媳婦,她勢在必得。
「可是,我現在連見她一面都有困難。」他也想約她談談,但是別說見面了,連講通電話都不可能。
「沒關係,看我的,我來約她。」姜母信心滿滿地拍胸脯保證。「我負責將她『帶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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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母低估了幽蘭的固執程度,她沒那麼好說話。
這一個星期,無論姜母打了幾通電話,甚至登門拜訪,但是都被幽蘭的家人以「身體微恙,不宜見客」擋掉,結實地碰了一個軟釘子。
「怎麼辦?她連我都不見。」姜母無力地搖搖頭。「我看幽蘭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決心放棄這段婚姻了。」事到如今,她也沒轍了。
「……」姜濤的神情萎靡憔悴,一點生氣都沒有。這陣子,他不僅沒睡好覺,就連飯都吃得不多,好不容易養回來的肉又不見了。
一旁的陳嬸自告奮勇。「換我去試試吧。」
「沒錯,你以前對幽蘭最好,搞不好她會跟你見面呢。」姜母也認為這是個好辦法。
久違的活力又回到他臉上。「陳嬸,我送你過去,順便在路上買一些營養食品,麻煩你帶給幽蘭。」這是他僅剩的希望了。
如果連陳嬸出馬都不能打動她,他也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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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奶奶,你看起來氣色還不錯ㄝ,那我就放心了。」陳嬸總算如願見到幽蘭,發現她除了瘦了一點外,精神狀況倒是還不錯。
「別再叫我少奶奶,我已經不是姜家的媳婦。」她淡淡地提醒。
「對我來說,你永遠都是姜家的少奶奶。」陳嬸是個固執的人,一旦她認定的事,就很難改變。
幽蘭乾脆把話挑明。「陳嬸,如果你今天是來當說客的,那就不用多談。」同樣的路,她不想走第二次。
「我不是來當說客的。」陳嬸連忙否認。「我這次來是想看看你的身體有沒有好好調養?小產是很傷身體的。」
「我媽媽有燉一些補品給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