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磊又吵又鬧的,他咬中了好幾個護士。
「把他綁起來--」一名中國護士喊著,她是個皮膚黝黑的粗壯山東大妞。一點也沒有同是中國人他鄉遇國人的情懷。
「台灣和大陸本是一家,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展磊希望山東大妞視他為「自家人」,沒想到她帶頭綁他。
展磊拳打腳踢,猶作困獸之鬥。
「我來--一群笨女人。」恰比冒了出來,縱身一躍,展磊立刻被押在床上動彈不得。
「扭扭捏捏的一點也沒有男子氣概!」恰比脫著展磊上衣,要替他更衣。展磊雙手也被護士按住任人宰割。這個恰比相當的「粗暴」,她把醫院的墨綠色衣裳都扯破了。知道露出了結實的胸膛來,恰比繼續動作下去。
「住手--放開我!」展磊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恰比卻脫得正起勁,展磊眼看要被剝光了。
展磊扭動著身子,一次又一次的,他終於扳回了些局面同恰比雙雙滾落下床倒在地上。護士抓展磊的手被他用指甲狠狠地嵌入肉內。山東大妞的手都流出血來!
「看我怎麼收拾你,把你脫光光吊起來毒打。」山東大妞氣急敗壞的。原來杜鵑窩中有用「私刑」的,展磊被恰比雙手從後背架住了頭。
展磊只得雙腳亂踢,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一個粉紅色人影站立在房門口,是石淑四。她咬著下唇,她的眼眶是濕潤的。
是她的主意沒錯,她不想展磊待在這兒。和哈威交談過她更加篤定哈威不會輕易放了她。
展磊還是走吧!大好前程還等著他。
「展磊,你就走吧!別再鬧下去了!」石淑四心如刀割的。
「原因是什麼?告訴我,我要知道。」這很重要,對展磊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恰比的雙手纏繞著他,展磊用身子猛撞擊她,才不管她是女是男,他照撞不誤。
石淑四不語,她不知如何開口,她已千頭萬緒。
「因為你不喜歡我對不對?我保證我不會再冒犯你,我只是想守著你而已,一直待到你離開杜鵑窩。」展磊發誓,就算他是違心之論好了,被天打雷劈他也認了。
他不否認,即便他言詞不冒犯石淑四。可目光呢?心思呢?他控制得住嗎?愛一個人怎有可能「全身而退」。
恰比一直被展磊「襲擊」著,兩人身子不斷磨擦。
「我綁死你--」山東大妞已準備好繩索,要吊起展磊了。展磊寧死不屈奮戰到底……
石淑四忍不住地落下淚來,他何苦來哉!
「用毛巾塞住他的嘴巴。」山東大妞要報血流之仇。
展磊唯一能動的只剩嘴巴。所有的護士頭一回看到如此頑強抵抗的「病人」,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夠了!展磊,別為難我--」石淑四淚眼婆娑哽咽道。
「你為什麼哭?是不是為了--」我字尚未說出,展磊已被「禁口」,展磊想到石淑四跟前,伸出他的雙掌盛住她的淚水。他的掌紋是她淚的去向,他不讓她墜地。
滴在手掌心的淚,用愛的溫度來蒸乾它。
也罷!也罷!他要跟就讓他跟吧!石淑四立場動搖起來。展磊發出最後一擊,撞得一聲巨響,恰比首當其衝。
「Shit!我要殺了你,你這個無賴。」恰比雙手掐向展磊。
護士們緊張了,她們可不想鬧出人命來。
展磊絕望地看向石淑四,他想告訴她他真的愛她,原來愛真的可以生死相許。
「不--」石淑四撲了過來,她不能讓恰比殺了他。恰比已失去「控制」,護士們只好轉移目標去對付她。
「展磊--」石淑四拿下展磊口中的毛巾。她看得心酸不已。
「我愛你,我怕以後沒有機會也沒有資格再說……」展磊完全忘了渾身是痛,因為說出之後可能換回一顆更傷痛的心。
石淑四的淚含在眼眶,晶瑩剔透的。
*9*9*9
展磊留了下來,石淑四希望護士代轉口訊給哈威。護士們拿錢辦事,「上頭」怎麼說她們就怎麼做。
名義上「藍色杜鵑窩」的院長是羅伯醫生,事實上背後的支持者是哈威王子。護理長去打了電話「請示」。看來哈威對石淑四「另眼相看」,由她來決定展磊的去留。
展磊留了下來,可他好幾天都腰酸背痛。
恰比看到展磊如同有深仇大恨一樣,兩人互不睬對方。倒是對石淑四都很激動,兩人好似「情敵」一般。
石淑四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她並未感到榮寵。
恰比根本就不認同她的「性別」,她已「病入膏肓」。石淑四對恰比只有寄予同情,原來不快樂的人這麼多。石淑四隻是不滿意她的身世、容貌……可從未排拆生為女性。
恰比比她更不合適生存在這社會,只能躲在陰暗角落,因為世人當她妖怪看,萬萬很難接受她。幸好恰比生在富貴之家,若是尋常人家,恐怕一生豈只是「坎坷」這兩字。
而之於展磊,石淑四是欲拒又還迎。
她對展磊不是沒有好感,只是她……先撇開她愛不愛他這問題。她已是只被囚禁的鳥,插翅也難飛。展磊錯過了離開的機會,他走得掉嗎?
「我無所謂,淑四你不用為我擔心。」展磊老話一句!他絕非一時的感情衝動,「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一輩子沒這麼認真過;句句肺腑之言。
「展磊--」石淑四如果愛他多一分,就會害他多一分的。她可以在杜鵑窩過活,展磊會受不了的。
石淑四一直活在她編織的世界裡,不切實際地活著。她其實在哪裡過活都無關緊要,因為她不像個真人。就像太多數「病人」一樣,喜怒哀樂只有自己嘗。
山東大妞看展磊很不順眼,展磊堆著笑臉猛賠不是。展磊沒病根本不需治療,倒是石淑四,哈威認定她有病。展磊很怕石淑四被帶去做「電擊」之類的,不瘋也折磨成瘋子。
羅伯醫師會診時,展磊都打著暗號,希望石淑四多「配合」。他認定石淑四隻需要「心理建設」,而這個工作由他來做就可以了。
最「不乖」的是恰比,經常把藥丸當子彈來射。
是夜,展磊就寢時聽到了「異聲」。似有東西在地上爬行,展磊一個翻身,影子咻的一聲又不見了。「嗡嗡」的吵雜聲雖細微,卻足以妨礙他的睡眠。
展磊想到了山東大妞,不知她是否也精神異常?身上穿著護士服,骨子裡卻是個夜夜磨刀的女人。展磊心驚膽顫著,生怕一個睡熟已遭了暗算。
展磊在翌日把憂慮告訴石淑四,耳尖的恰比也聽見。
「膽小鬼!沒見過男人像你這麼膽小的。」恰比斜睨著展磊。
「淑四,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展磊壓低聲音不想恰比又聽見。這個「男人婆」,他早晚和她再打一場!
「哼!別作夢了。這裡固若金湯,連一隻蚊子也飛不進來。」恰比似有「順風耳」,她一說就中。
「淑四……」展磊心生一計,不過挺冒險的。
那就是石淑四假意要像給哈威王子為妻,然後他再去「搶親」,就怕搶不成新娘子反而「弄假成真」了。
想離開杜鵑窩,唯有「順」著哈威王子,石淑四也知道。
哈威越來越高深莫測,不知他的「底限」在哪裡?她「逃」得出哈威的手掌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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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異聲,「嗡嗡」作響的細微聲,聲聲入耳。展磊驚醒了過來。
不知石淑四那邊如何了?他下了床走到了走道。今晚護理站值班的正是山東大妞,她坐著看本書。展磊想溜過男女寢室中央的護理站,可是他逃不過山東大妞的法眼。
「你幹麼?」她喝住了展磊。
「嘻--沒事,我睡不著出來透透氣。」展磊站在護理站前,他靠在櫃檯上,護理站用鐵絲網隔離著。不過展磊仍可看見她手中的書名叫「完全殺人手冊」。老天啊!
展磊只聽過「完全自殺手冊」和「完全復仇手冊」,何時又冒出了這本黑色鉅作?書名就嚇死人了。那內容一定更不得了,看來這世上真是無奇不有。
山東大妞遞給他一粒安眠藥之後,她又自顧自地看起書來。
展磊不敢吃!怕那是斷腸藥、索命丹。展磊擔心山東大妞會不會看得「走火入魔」拿起人當試驗品來。他不安地望向女生寢室,不知石淑四安好否?睡得可平穩?
一聲尖叫劃過天際,是石淑四--展磊即刻作出反應。展磊顧不得「男女有別」禁令,他一馬當先衝了過去。
「淑四,你怎麼了?」展磊衝入女寢室。
淑四的床上居然躺了兩個人,難怪她要尖叫了。
石淑四睡到半夜突然發現不對勁,一隻冰涼的手在她身上游移。她驚呼一聲,房內昏暗看不清來者何人?
電燈亮了,山東大妞也來了,眾人皆是一頭霧水。
「誰啊?這麼亮我怎麼睡?」原來那人正是恰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