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笑!有錢人視婚姻如兒戲!為了得到財產,竟肯娶人為妻,不問有否感情。這樣公平嗎?當女人是什麼!
「我結婚了。」石賢一說。
原來如此。他已經倖免於難了,而且想必也已得到實質的利益。就不知他的妻子是否已成「閨中怨婦」!
我睇眼著石賢一,我瞧不起利用女人的男人。他感受到了。他似有話想說,卻又止住。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愛情是無法用金錢收購的。
石賢一苦笑著。因我的眼角、嘴角都現著不屑。「我的弟弟良二,不喜歡女人。」
「他是同性戀?」 多可惜!那麼好看的一個男人。
「不是的,你可別在他面前這麼說。他最痛恨別人造他這種謠言。他只是喜歡自己罷了!他是個瘋狂的自戀狂。良二是一株水仙,希臘神話中的美少年--塞納西斯--就是他了,他愛上水中自己的倒影,最後投入水中,長出了水仙花。良二一直以來只愛他自己,從沒談過戀愛。」
水仙的傳說我聽聞過,那是一個很美的神話故事。
「老爹已下了最後通牒,他再不交女朋友,就要扣他的財產。我這做大哥的總得幫幫他才是。」
「他分不到不是更好?全進入你的口袋不好嗎?」我冷哼。
「佟小姐,你似乎對我有成見。」
「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和你又不熟,哪來的成見?互相認識的人才能談得上印象如何,我對你沒有印象。」
我的耳根不燙了,此刻我說起話來臉不紅、氣不喘。
「還好,否則德三見到你,不把你吃了才怪。石賢一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你的『還好』所指何意?『吃了』又是什麼意思?」石一說話故作玄虛,我不禁想問清楚。
「我家老三和老二截然不同。他是個花花分子,只要是過得去的女人,他無一放過。你……他應該沒胃口。」
「石賢一!我不想再和你說話了!」石賢一講來講去,分明就是在說我「不美」。
這是什麼家族啊!老二是個自戀狂;老三是個大色狼;老四是個離家不回的女兒。多麼稀奇古怪!再加上這個老大--石賢一。
石賢一莫測高深地笑著。說真格的,他的笑容很迷人,不由得令人賞心說目。可我不能中計,他正等我入甕;想我同他合作,好客串他弟弟的女朋友。
石賢一起身離開時,又回過頭來看我一眼。那一眼是特別的,和先前的眼神不同。
他在看誰?眼睛雖然看著我,可是他心裡想的人是誰?我不是笨蛋,怎會看不出他想在我臉上尋找某人的記憶?他挑中我,絕非只因我不是個「美女」如此單純。
石賢一與良二交頭接耳著。我聽不見他們的談話。
「失蹤」了好一陣子的焦琴終於回來了。她重新上了妝,比剛才更為美艷了。我傻傻地看著。焦琴大而化之,卻有著一張極為細緻的五官,很不搭調,卻別有一番風情。
我知道她不想我問,為何她在化妝室待那麼久。
哭哭也好。光是大吃大喝的,怎能消除心中怨恨?我沒問,是朋友,有些時候不需多問,而現在正是時候。
「焦琴,你猜方才誰來過?」我想焦琴開心些。
「誰啊?」
「『梅爾吉勃遜』啊!你看中的那個男人。」
「初雲,如果你想我開心,麻煩說些好笑點兒的笑話。這個笑話,我笑不出來。」
「焦琴,真的!他還說要我……」
我將石賢一要我客串良二女友的事重複了一遍,可焦琴還是不信。氣死我了!
「初雲,我們都老朋友了,看上你的男人我都見過!」焦琴這話,意思是說看得上我的男人都與石賢一相去甚遠。人家怎會把我看在眼裡?我氣極。我知道我不美,我是醜八怪!可以了吧!
如此瞧不起我!我一時逞強,竟向石賢一揮了揮手。
他看見了,也向我擺手示意。
「怎樣?」我向焦琴炫耀。
焦琴果然瞪大了雙眼。「黑瓶子裝醬油」--深藏不露,我有些得意。但我尚未將事情說完呢,是因為我不夠美,石賢一才找上我。
焦琴就不合格了,準被老三搶了去。
反正我是不會答應石賢一的,這些話就留待日後再說無妨。
「初雲,你大哭一場好了。總比現在這樣沉淪的好。
「沉淪?焦琴,你說我沉淪?
「初雲,我知道你是愛伍仲文的。你就哭一哭算了,別像剛才那樣,似個花癡!」
「花癡?」喔!我成了花癡,天哪!
「我不過是同你鬧著玩,說要勾引他們。沒想到你還真向他們招手。我們快走吧!免得讓餐廳經理趕了出去,我可不想以賣春的罪名被抓到警察局去。我丟不起這個瞼哪!」焦琴催促著我走,可憐我有話無法暢言。
石賢一見我要走,便立刻起身示意。
我瞪他,我快被他害得朋友反目。
「快走!他站起來了,想必是看上了我,再不走不行的!
焦琴可比我還會說笑,她自然地認為被相中的是她。
我一直瞪著石賢一直到看不見他。
說也奇怪,對石良二這個俊美無比的客串男友,我沒再注意他;反倒是「拉皮條」的石賢一,我記憶深刻。直到回了家,我還能清楚記得他的模樣。
暮雲在房裡。我叩了叩他的房門。他的事,我極為關心,自然不敢怠慢。
「暮雲,媽媽說你服役前想同小梨結婚?」
「姊,我愛小梨,我怕失去她。」
我看著這個個頭比我高,又長得比我好看的弟弟。他完全遺傳了爸爸的身材和外貌;我像媽媽,矮個子且姿色平平。但,我以暮雲為榮,他甚至到後來書都讀得比我好。如果他能克服心結,便是十全十美的了。
暮雲的書桌上,放著一個盒子,這盒子已非從前那個,以前是木製,這個是鐵的。
我知道暮雲後來也一直有著收集鑰匙的習慣。那鑰匙盒內,有著暮雲揮之不去的記憶。
是懷念,是感恩;是懺悔,也是內疚。
我的好弟弟,你要等到哪一天才肯用鑰匙打開自己的心門呢?父親的死不能怪罪於你,若不是你當時的鬼靈精怪,只怕連你的命都賠了進去!
午夜夢迴時,何必再細數心中傷痕。
「暮雲,我不贊成你未立業先成家。」
「可是我……」
「別說你怕,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暮雲沒有再回話,他仰躺在床上,死盯著天花板。
火災之後,暮雲變得極其敏感。他不抽煙,也不吃燒烤,因為不想看見奪去父親生命的兇手--火。
第二章
經過了幾次討價還價後,洛玉寒終於又同出版社續約了--拿百分之十五的高版稅,外加每本書最低印量三萬本。如今洛玉寒紅成如此,自然有條件談籌碼的。此一時彼一時也,想當初洛五寒也不過是個小作家。這世上,成功的人無非是天分加上努力,再加上運氣。
寫得比洛玉寒好的作家,恐怕也為數眾多,可他們偏偏沒有洛玉寒的運氣:受到讀者青睞。
難得地,洛玉寒走過來同我說話。他這個大作家,還能識得我們這般小編輯?
「有人向我打聽你。」洛玉寒說。
誰會對我有興趣?除了--
「那一晚我離開『香格里拉』餐廳時,見石賢一走過去和你說話,我認識賢一,我們同是一家俱樂部的會員。賢一一向是個好好丈夫,他同女人搭訕,這可是新聞。」
「所以你就說認得我?」
沒想到洛玉寒也是個嘴碎的男人。那晚同他吃飯的女人不知是誰。洛玉寒使君有婦,怕也是背著老婆走私。
「那女人是我的讀者,真誠希望見我一面。」的確,寄到出版社寫給洛玉寒的信,一袋袋的。
我懷疑洛玉寒會否把這些出版社轉交給他的信看完。信上筆跡,清一色是女人的字跡,女性讀者是洛玉寒的擁護者,也是推動市場的最大功臣。
「他知道我認得你之後,不住地問你的事。」
「我沒什麼可以讓人說的。」
「說得也是!」
我討厭起洛玉寒。他講話同小說中的人物是兩回事。洛玉寒錙銖必較,是個再現實不過的男人;可他筆下的男主角,無不浪漫深情。
但,人家是大作家,我可得罪不起。
「他想再見你。我告訴了他你上班的地點。」
「謝謝你的好意,大作家。」
以往我戲稱洛玉寒大作家時,他總會自謙不敢當;可如今他表明當之無愧,樂干接受別人的奉承。
果然!說曹操,曹操就到。石賢一開了一輛寶馬來到出版社,立即在門口引起一陣騷動。孤陋寡聞的我猶不知石家是橫跨港台的富商。井底之蛙的我,這才上了一堂社會學。
其他編輯們看我的目光有些詭異。我知道他們心中在想什麼,憑我這種姿色,怎麼可能,
我知道我是市井小民,我本就無意高攀,是石賢一找上我的,一切都與我無關。而且只是吃頓飯而已,我想同他把話說清楚,我並非嗜錢如命的女人,希望他另找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