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一切都是為了回長安……
他實在忍不住要懷疑這小女子到底懂不懂何謂聽話?這是個等人取悅的人該有的行為嗎?沃斯盯著趴在矮几已然熟睡的人大感啼笑皆非。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這般冷落他,彷彿受寵若驚的人該是他,而非她秦莞若。但對於這種絕無僅有的待遇,他卻意外地一點也未覺得惱怒,反而在看見她在他房內熟睡的這幕時,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油然心生。
她最適合的地方還是這裡,這是阿拉真主的旨意將她再度引領到他身邊、再次成為他的近身小廝、繼而為亞馬所發現,他絕不會將她讓給別人,即使是王子也不行。
沃斯蹲在她身邊幾近出神地凝望著她猶如小娃兒般純真無邪的睡臉,忍不住舉手輕觸。令他喜悅的是,在他大手的輕柔撫摸下,她發出一聲似乎舒服的呢喃。
「好好睡吧。」他輕輕地笑了,接著將她抱起來走往他的大床。不知是抱起她時的驚動亦是走路時晃動的影響,就在他將她放下之際,她突然說話了,但眼睛並沒有睜開。
「是沃斯嗎?」她的聲音充滿濃重的睡意。
沃斯因她的問話而咧嘴微笑,他俯頭在她額上輕烙下一吻,「是的。」
秦莞若咕噥了一聲,一個翻身尋找最舒適的位置後就沒了聲響。黑暗中只有沃斯更衣的寒窄聲,可在他躺到床上準備就寢之際突然又響起一個細細的聲音。
「我會聽話,也會順從你,所以請不要把我送到王子的後宮,拜託你……」
秦莞若懸著一顆心屏氣凝神地等待沃斯的回答,在心中不禁懷疑真的只要她順從就能降低沃斯的戒心?
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環上來將她圈入他懷中,頓時他的氣息充斥她的感官,令她的心一陣悸動。
「快睡!」沃斯低暍一聲並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收緊他的手臂,氣氛霎時又恢復寧靜。
又過了好一會兒,秦莞若才又說道:「謝謝你,沃斯。」不管他有沒有聽到,在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後,她很快地再次進入夢鄉。
第八章
自從宴請倭夫目的翌日起,秦莞若就發覺到沃斯的改變,而其中最明顯的是她不再覺得自己隨時被監視著,更甚者他還帶她上巴札逛,此外還特定為她從販賣大唐商品的店舖添購許多物品,小至衣著、飾品,大到諸如桌椅、花瓶擺設等,驟然的轉變令她一度有了回到家的錯覺。
「夠了,沃斯,我的衣服已夠多了。」她阻止正被商販纏著兜售布匹的沃斯。
「將這些全送到我那裡!」恍若未聞地沃斯吩咐道。
他的慷慨令布商高興的闔不攏嘴,但相反的秦莞若則不一樣,近來他突然瘋狂地愛命令她棄穿長袍而改穿綺羅服,但他不明白,那只是令她觸景傷情更加思鄉罷了。
她不悅地想道,也不管沃斯有沒有追上就一個人往前一直走去,待她氣消這才愕然驚覺沃斯不見了!她呆立在人來人往的巴札街中,突然感覺到驚慌,尤其是那熱鬧的場面加上擁擠的人群使她聯想到在長安發生的那一幕--
不、不!不要過來!不要捉我!沃斯、沃斯--
突然間,她的手被抓住,她發出一聲尖叫。
「你該死的跑哪去了?!」沃斯含怒的聲音蓋過她的尖叫。
「是你--」
沃斯沒聽出她口中如釋重負的語氣,只是一味沉浸在她轉眼不見人的氣急敗壞情緒中,他以為她又乘機偷溜了。
一見到他,秦莞若的眼眶莫名一熱,方才心中初升的驚駭頓時煙消雲散,在他再次開口咆哮前,她做了一個史無前例的動作--撲到他懷中緊摟著他。
「沃斯!」
「你?!」沃斯被她的舉動嚇著了。她不是想偷跑嗎?他心中的疑惑在感受她下住發抖的身子時頓時化解。她恐怕是嚇到了,他心想。就在這時他同時想起她的遭遇,這下子他更明白了。
這個發現令他的怒氣霎時轉換成千萬個不捨之情,他二話不說地抱超她立刻打道回府。
一下子工夫,他們就回到沃斯的宅邸,他將她帶回房後卸下她臉上的薄紗,她一直沒有反應,在看見她臉上驚慌未定的神情及眼角殘存的淚痕,他這才明白她是受到多大的驚嚇。
不由自主地,沃斯將她緊擁入懷。「沒事了,貝拉多娜,你是安全的。」他的細語呢喃發揮了作用,秦莞若有了反應,她抬頭看他,迷濛的雙眼中仍帶著一絲不確定。
「我是安全的?」
「是的,貝拉多娜。」他急忙摟住她安慰道。發現她依舊打顫個不停,毫不思索地,他俯下頭吻上她顫抖冰冷的唇。火熱的唇溫暖了她的心,她在他的親吻中漸漸冷靜下來。
「對不起,沃斯。」當她再次開口時,她這樣說道。
「為什麼?」方才一吻令他聲音變得濁重不穩。
秦莞若垂下頭看著地上。「我失態了,我沒想到--」她頓了一下,不願再想起方才籠罩心中的恐懼。
「別再想了!」他揚聲命令道。
秦莞若緩緩地點頭。她不在意他的口氣不好,事實上她正需要如此才能強迫自己忘記方纔的事,她也知道她該推開他保持距離,但她做下到,因為他的胸懷及心跳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而發軟的四肢就算想推開他也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一刻,她真的很高興是他在自己身邊。
沒事了,貝拉多娜,你是安全的……
秦莞若的耳畔一直重複響起沃斯的話,她深深吸了好幾口氣,卻還是無法平靜,將他逐離腦海。
他吻她……她輕觸著自己的唇,上頭彷彿還留有他的溫暖,而這個動作使她感受到當時他所引起難以形容的感覺貫穿全身,令她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不、不行!不要想!
她覺得自己的反抗意識一點一滴地正在瓦解,面對一個有著猶如鋼鐵般意志的男人,自己如何是他的對手?不論如何抵抗,時而霸道、時而溫柔的沃斯總能使人輕易地棄械投降、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甚至是想要接近他,而這也是最令她深感恐懼之處。
她不要這樣!
為了解除這種深陷泥沼動彈不得的現象,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開。
就如同塔莎琳所說,為了降低沃斯的戒心,她必須表現得乖巧順從,是故為了離開,她的意識必須戰勝肉體上的一切。
然而塔莎琳呢?自款待倭夫目王子那晚之後就沒再見到她人,她就好像突然消失似地,這樣可能有好消息嗎?
她不是沒懷疑過塔莎琳主動提議幫忙的動機,她不是不曾想過逃離的方法,亦考慮過塔莎琳話中的可能性,然而在各種脫逃希望皆渺茫之際,她也只能選擇相信。
她已做好心理準備,現在卻獨缺關鍵人物出現,這叫她如何不心急如焚……
「在想什麼這般專注?」沃斯的聲音突然響起。他無聲無息的舉動當場讓她嚇了一大跳。
「怎麼突然跑出來嚇人!」秦莞若搗著受驚的胸口沒好氣地說道。
「你為什麼看起來有點心神不寧?似乎顯得有些急躁不安。」他邁開步伐朝她走來,微微一笑就將她輕攬入懷。
「你晨禮結束了?」她詫異自己竟然沉浸在心事中那麼久。
「你又在發呆了。」他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再追問。他突然毫無預警的執起她的手,在一陣冰涼的觸感之後,她的手腕上隨之多出一個以金絲綴滿古老圖案花紋的金手鐲。
「這、這是--」她瞪大一雙美眸看著手鐲,突然之間,從心底深處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不准拿下來!」說話的同時,沃斯已轉過身去。
「你--你要出去嗎?」她這才發現他正在換外出服飾。
「要去大食。」他依舊背對著她整束裝扮。
「大食……」那個耳熟能詳的大食。為什麼他要去那裡?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她眼巴巴地看著他將隨身佩帶的匕首繫在腰際,到口的話卻一句也問不出來。
「那裡來了一批上等皮革及檀香木,此外還有必要再購進染料。」當沃斯再次轉身面對她時已將此去行程說完,彷彿能感受到她心中所想的事一般。
「那會去很久嗎?」她不曉得自己為何這樣問?那好像自己根本離不開他似地,可是天知道,當她聽到他即將遠行的那一剎那,的確是有點心慌。
「快則兩、三天。」沃斯細細地打量著她又問:「你會想我嗎?」他狀似隨口一提,可是心中卻對她的回答在乎得很。
「兩、三天……」想他?她抬頭看著他。不可否認地,心底漸升起一絲極淡的離情,她還是感覺到了。
「會的,我會想你。」在還來不及考慮該如何回答之際,她就聽見自己的聲立曰。
沃斯笑了。「即使是敷衍之詞,我還是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