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離去,走了兩步,又回頭,露出一抹笑容。「你等一下再進去,你現在這模樣出去,明眼人都知道你剛剛被人徹底地吻過了。」
雨茉雙頰漲紅地愣在原地,望著他消失在玻璃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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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分鐘後,雨茉再度踏入宴會廳。會場內仍和之前一樣熱鬧,喧嘩鼎沸。雨茉環目四顧卻再也找不到翟至傑的蹤影。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必須那麼緊急地趕去處理?她從聽到的隻字片語去猜測,似乎有某人被綁走了,會是誰?
看著依舊歌舞昇平的會場,絲毫沒有因這意外受到影響,她猜想也許出事的是和「靳宇集團」無關緊要的人,但雨茉還是覺得不太對勁。算了,多想無益,若她該知道,翟至傑會告訴她的。
柯霆鈞在點心台邊找到她,他一臉擔心地望著她。
「你還好吧?我剛剛找不到你,還以為你出事了。」
雨茉端著點心,笑道:「沒事,只是覺得人太多,出去透透氣。」
柯霆鈞點點頭。「我剛才看見你和翟至傑跳舞?他……你們似乎交談得很愉快?」
雨茉抬首環視舞池,裝做心不在焉的樣子。「對啊!他很有禮貌地來和我打招呼,還請我跳舞。他說你們是舊識?」
「呃……」柯霆鈞怔住了,「沒錯,他還說些什麼?」
她聳聳肩。「沒什麼,只是聊聊天。」雨茉沒有忽略柯霆鈞刻意不去解釋他和翟至傑的交誼這件事,讓她更覺得其中必有蹊蹺。
「我們可以回去了嗎?我感到有些累了。」她決定暫時放過他,佯裝若無其事地說。
「喔,好啊!只是到現在還沒見到宴會主人,就這麼走了有些失禮。你等一下,我去和『靳宇』的副總裁打聲招呼就走。」
她看著柯霆鈞消失在人群間,腦中則飛電般地閃過許多問題。
柯霆鈞和翟至傑之間究竟有什麼秘密?柯霆鈞對翟至傑的忌憚,翟至傑對柯霆鈞的敵意,就像貓捉老鼠般,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究竟卷人了什麼樣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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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了。
雨茉心煩意亂地合上文件,閉上眼疲憊地揉著太陽穴。他為什麼沒有主動找她?他明明知道她的電話,也曉得她進人「齊氏」調查,但這兩天來他始終不曾打過電話給她。
那你可以主動找他啊!她猶豫地盯著桌上的電話。拿起話筒,卻始終沒有撥完那個她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的號碼,再次放下電話,她氣自己的懦弱,為什麼她不能瀟灑一點?
拋開擱在面前的文件,雨茉根本懶得再看一眼,柯霆鈞仍試圖用這些無關緊要的無聊報表打發她。她知道她雖擁有比柯霆鈞還多的股份,但晴薇將管理權留給了他,若她要插手管理「齊氏」,勢必要召開股東會議才行。
但若真這麼做,恐怕會打草驚蛇,而且也破壞了目前維持的平和狀態。
歎口氣,她起身到茶水間倒水,無意間瞥見擱在茶几上的食盒。那是她婉拒和柯霆鈞一同午餐後,他為她買的。這又是另一個讓她頭疼的問題。
柯霆鈞若有似無地對她放送春意,雖然他總笑稱是以姐夫的身份照顧、關心她,但雨茉總覺得他的善意中透著其他的用意和情感。她裝做不知情地躲避他不尋常的體貼,希望這一切都只是她多想罷了。
但到了下班時間,柯霆鈞準時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微笑著等著她一同回家。雨茉無法拒絕,只好隨他走出辦公室。
當柯霆鈞將車駛入車流後,雨茉開口說出她的決定。
「姐夫,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麼事?你說,是不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柯霆鈞熱絡地笑著說。
「的確是需要你的幫忙!」雨茉微笑頷首,「我想辭掉美國的工作,回來定居。你能不能收留我到『齊氏』上班?」
柯霆鈞聞言,突然急踩煞車,幸好因為塞車,車速不快,才沒有釀成車禍。
「為什麼?」他不自覺地拔高音調,「你在美國的工作不是好好的嗎?就我所知你在這家公司還是個高階主管,為什麼想換工作?」
「晴薇的死讓我發現自己變成孤單一人,也更想家了。美國雖好,但總不是自己的家,沒有歸屬感。所以我想回來定居。你是不是不歡迎我?」
「不是,我……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不歡迎呢?只是有些突然,覺得意外罷了。你想回來那當然好,『齊氏』本來就是你的,你肯回來幫忙,我以後就輕鬆了。」柯霆鈞恢復鎮定,雙眼緊盯著路況,嘴角扯著仁硬的笑容。
「那就好,我明天就遞辭呈給公司,幸好之前為了放長假已將工作交接得差不多,我想幸運的話也許可以不用回美國處理這些事情。」
相較於柯霆鈞緊張的情緒,雨茉顯得輕鬆、自在。
「那你想進哪個部門?擔任什麼職位?」
「嗯,我想先進財務部吧!我對數字比較在行,而且在財務部可以迅速地瞭解公司狀況。財務部的張副理下個月不是要請產假嗎?我就先接她的位子吧,姐夫,你覺得如何?」
「財務部?呃,很好哇!有你管賬,我想一定沒問題。」
雨茉露出大大的笑容,開心地瞧著柯霆鈞再也笑不出來的側臉。「那就請你多多指教嘍!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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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便將辭職信E-mail給她的頂頭上司,一整個早上她幾乎都在講越洋電話,婉拒上司的慰留。最後她的上司放棄了,批准她的辭呈。
至於她的工作,也如她所料,因為先前為了放長假已交接得差不多了,若無意外的話,她可以不必再跑一趟美國。
午餐時,她將這個決定告訴羅莉晶。羅莉晶雖感到震驚,但還是為她回來定居感到高興。
「太棒了,我還在想要是你回美國後,我就得一個人守著這座宅子了。現在,我不用怕孤單了。」
雨茉微笑地望著她開心的笑臉,一道疑惑浮上心頭。「莉晶姐,有個問題我想問你,但不知道會不會冒犯了你。」
「什麼問題?你儘管問啊。」
「你那麼年輕,為什麼會想到人家家裡當管家?一般像你這年紀,都喜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在辦公室吹冷氣,而不是為人炊飯、整理家務。」
「只能怪我命不好!」她露出苦笑,「說出來不怕你笑,我只有初中畢業。因為家境不好,我很早就出來工作了。為了養活自己和家人,再苦的工作我也做過。比起在工廠做女工,到別人家幫傭,薪水待遇好太多了。」
「那你有沒想過結婚、生子呢?」
「再說吧,自己都養不活了,還想養孩子啊?」
「就因為自己都養不活,所以才找人來養啊!」雨茉打趣地說。
又和羅莉晶輕鬆地聊了幾句後,雨茉才回房小憩。午睡後,她神清氣爽地在宅子裡閒晃。在經過畫室時,雨茉特別走進去看了一下。
畫室中擱置了兩個畫架,上頭還放著畫,以白布覆蓋。一些未完的作品和空白畫布隨意靠在牆邊。中央的大桌上,整齊地擺著成套的畫具和書籍。
她好奇地拿下畫架上的白布,發現畫中的景像是如此的似曾相識。凝望了許久後,雨茉才明白晴薇畫的是兩人小時候的記憶。
黃褐的草原中,隱約有兩個小女孩一前一後地追逐著,落日的餘暉將所有的景物染成金黃色。記憶中,那空氣和風似乎也是金黃色的,那麼溫暖而快樂。雨茉感到眼角一陣潮濕。
另一幅畫同樣是兩人的記憶。高懸的弦月,映照在兩個赤足的女孩身上,將她們身上的白色單衣照得純白無暇。她們牽著手凝望著花園中的蘋果樹,臉上則閃爍著秘密的微笑。
雨茉也不自覺地揚起微笑。那是她們兩人的秘密,沒想到晴薇會將這畫下來。她憶起那個神秘、奇妙的夜晚,兩個正值青春期的少女,將情竇初開的愛戀寫在紙上,埋入土裡,只為了實現一個愛情魔咒。
雖然她們並沒有如願地讓心儀的男孩愛上她們,但那晚在心中交融的情誼,卻讓她終生難忘。
你怎麼可以就這麼拋下我?我們還有好多承諾未曾實現,你怎麼捨得走?雨茉在心中吶喊。對晴薇的思念讓她再次淚流滿面。
她傷心地離開畫室,漫無目的地遊走。直到涼風撲進她的襯衫,惹起她一陣輕顫,才發現自己竟已走到了畫中的那棵蘋果樹下。
十二月的風已變得冷冽,雨茉交抱手臂,以抵擋那股寒意。她為什麼會到這兒來?雖然納悶,但她卻不想回頭。
望著蘋果樹,雨茉興起一股衝動。她開始蹲下身,動手挖掘。環目四顧,她發現一把小鏟子躺在不遠處的野生薔薇叢下。拿著小鏟子,雨茉一點一點地挖著冷硬的土,約莫十幾分鐘後,鏟子碰到了一個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