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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司徒紅

  他是說過這話,但他沒想到他們竟要海棠嫁他!

  孛古野捏緊拳頭,「海棠不適合!她根本不會勸他投降!」

  「孛古野,你在說什麼啊?你前些日子不是才說石天忍若有了子嗣,便會懂得為孩子著想,他日即使派遣他出征南夏,與他的兄長石天毅對壘,他仍會念著留在上京的妻兒,也不敢有反叛之心,根本不用勸降。再說,」厄魯圖勾起一抹笑,「他娶的不是宗室女子,自然該明白,到時,咱們是不會客氣的。」

  孛古野聽得心驚膽跳,已經能夠想像得到那笨丫頭拚命勸石天忍逃回南夏,不用管她和孩子的模樣。

  「姑姑,你就讓杜大人帶她去瞧瞧石天忍吧,父皇那兒,本王會幫你說去。」厄魯圖不再理他,轉頭說道。

  「謝謝大殿下!」

  「母后前幾天還問起你,你要不要順道過去見見她老人家?」他委婉地送客。

  「我這就過去。」

  鐵蘭公主也是機靈之人,聞言立即起身告辭。

  一待內侍領她出去,厄魯圖拿過手邊的藥瓶。

  「哪,雲白傷藥,上回父皇不是也給了你好幾瓶嗎?」

  「用完了。」孛古野悶悶地接過。

  「這麼快?也沒見你受什麼傷啊。」

  「不過拿你一瓶傷藥,囉唆個什麼?了不起下回還你便是了!」孛古野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忿忿地起身離去。

  「好大的火氣。」

  厄魯圖笑著搖搖頭,耳邊傳來環珮輕敲的響聲,他的笑意更深,回身將來人擁進懷中。

  「在笑什麼?」

  「本王在笑……」他吻了吻懷中的人兒,笑著輕喃,「幸虧本王愛上的不是南夏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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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蠻族人就是蠻族人,絲毫不懂什麼叫「一諾千金」!

  明明就說好,在她臉上的傷痊癒之前,不用練習騎術的,他現在突然變卦拉她出來不說,還不許她抱怨。

  杜海棠皺著眉,鼓著腮,氣呼呼地掌著韁繩,載著孛古野漫步在城郊。

  隨著日影西斜,杜海棠終於忍不住開口,「孛古野——」

  「專心騎馬!」他冷冷地說。

  杜海棠立即閉嘴。孛古野的心情似乎不太好,現在兩人又在馬背上,還是別惹火他,免得他這回真將她丟下馬去。

  可是她的背都快僵得沒感覺了,若是孛古野再不許她下馬,

  她的背脊只怕會硬生生折斷。

  杜海棠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軟著聲音哀求,「可是人家的背好酸……」

  孛古野接過韁繩,右手攬住她的腰,往後一帶,讓她倚進他的懷裡,杜海棠登時紅了臉。

  「你幹嘛?」

  孛古野沒理她,馬鞭一抽,馬兒立刻放開步伐,颯風呼呼自耳際吹掠而過,花草樹木飛快地往後退去,沒多久,兩人來到小溪邊,他勒停馬兒後隨即下馬,將手伸向杜海棠。

  「咱們來這裡幹嘛?」杜海棠仍止不住臉紅心跳,傻呼呼地問。

  「你要不要下馬?不下馬,咱們就再騎一段!」

  他面無表情地說,杜海棠趕緊將小手遞給他。孛古野微一使力,將她扶下馬來,目光一觸及她臉上再度冒出血珠的傷痕,忍不住又蹙起眉頭。

  南夏國女子的肌膚怎麼嫩成這副德行?隨便吹個風也能讓傷口綻開?

  「有沒有帶手絹?」他問。

  「有啊,幹嘛?」

  「你煩不煩人?老是問我『幹嘛』!」孛古野一把奪過手絹,牽著她走到溪邊。

  「你又沒回答人家。」杜海棠小聲地咕噥,跟著他坐到溪畔的大石頭上。

  孛古野濡濕了手絹,轉身抬高她的下顎,輕柔地拭去她傷痕上的細沙。

  「會疼。」她本能地躲開。

  「廢話,當然會疼!」孛古野立刻將她的臉扳了回來。

  杜海棠這回沒再躲開,只是蹙著眉頭,讓他為她擦臉,反正她自個兒擦藥也是會疼,倒不如就讓孛古野服務,再說受傷的這幾日都是孛古野替她上藥的,她也早習慣他刻意放柔,偶爾卻仍是過重的手勁。

  孛古野的手指裹著絲絹輕輕地抹過她嫩白的臉蛋,劃過她粉紅色的唇瓣,忍不住在心底讚歎起她精巧的五官。冷不防和厄魯圖的談話闖入腦海,竟讓他滿腔的讚賞轉為詛咒。

  美又如何?

  就是因為海棠長得好,所以他們才會將她當成招降納叛的工具!若可以選擇,他倒寧願她生得平凡一點,醜陋一點,他就不必將她拱手讓人——

  這個猛然竄出的想法,驚出孛古野一身冷汗。

  拱手讓人?他什麼時候將海棠當成自己的了?

  他發愣得太久,杜海棠從疑惑轉為不耐煩,終於忍不住拉下他的手。

  「你在發什麼呆呀?」

  孛古野驚覺自己的失態,不禁尷尬地漲紅了臉,「本王沒有發呆!」

  他兇惡地瞪了她一眼,才從袖袋裡取出向厄魯圖討來的雲白傷藥,塞進杜海棠手裡。

  「自己擦!」

  「自己擦就自己擦,凶什麼凶。」她喃喃地抱怨,自個兒倒出藥汁,胡亂地抹著。

  「你沒擦到傷口!」孛古野看得皺眉,伸手又拿回藥瓶,將透明的藥液倒在掌心,用手指沾著仔細塗上她的傷口,「疼嗎?」

  「還好。」她小小聲地回答,不明白孛古野今兒個的態度怎麼忽冷忽熱,陰晴不定。

  「等會兒回去,坐我後頭,別再吹到風了。」他將木塞塞回瓶口。

  「我不用練習騎馬了嗎?」杜海棠興奮地問。

  孛古野難看地扯了下嘴角,「傷好再練。」

  「啊?」她哀叫了一聲,整個人委靡下來。

  孛古野見狀,不由得失笑。

  除去她老是開口閉口的臭蠻子,除去她倔得教人失去耐性的硬脾氣,海棠其實挺可愛的,好吧,他承認他是有點喜歡她,有點想將她據為已有。

  但這又有何不可呢?

  他是烏焱國三皇子,父為皇,母為後,內定的儲君人選是他的同胞兄長,放眼天下有什麼東西是他得不到手的?

  「海棠,你別嫁人了!」孛古野突然說道。

  「誰說我要嫁人了?」杜海棠瞪眼。

  看來她還不曉得杜興邦打算將她許給石天忍,不過她也沒必要知道了,永遠永遠沒有必要知道。

  他揚起唇角,「烏焱國女子大都年滿十四就嫁人了,拖太久可是會被人笑的。」

  「我又不是——」

  「嗯?」孛古野挑眉。

  杜海棠偷偷地蹬了他一眼,不甘願地改口,「你不也沒依規矩成親?怎麼就不見有人笑你?」

  「本王是拖得久了些。」他忽然俯首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

  杜海棠被嚇了一跳,雙手摀住額頭,愣愣地看著孛古野,一時間忘了出聲喝罵。

  「所以……」孛古野笑得無比溫存,愛憐地輕揉她的發,「就是你了。」

  第五章

  很多時候他會想,如果沒有遇上海棠的話,今天他會是什麼樣子?  ,

  也許他會立某個不知名的女子為妃,在兒孫環繞中合上雙眼;也許他會縱馬踏過南夏西陵諸國,在史冊上意氣風發的留下名字……

  但上天讓他遇見了她,一切全脫了軌。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而是貪婪脆弱的普通人;他不再是躊躇滿志的征服者,而是惶然無措的失心人……

  他閉上眼睛,仍記得她奔出偃城時,並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孛古野,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厄魯圖心焦地問。

  「皇兄,你還記得你曾說過,海棠過了揚水不開花,過了庸關不成活吧?」

  「那又如何?」

  「是我強求了。」

  是他強求了,才會錯估情勢。

  是他強求了,才會低估她眼中對返國的渴望。

  即使在鬆手讓海棠離去的當下,他仍願意相信她不會就這麼一去不回。

  然而眼前看來,他是錯了,錯得離譜。

  他強求來的海棠,不會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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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就是她了,結果她就變成他的侍妾了?

  天底下哪有這種事的?

  杜海棠想大叫,更想大哭,一身刺眼的紅在在提醒她,她是寄人籬下,作不得主,貼滿雙喜字的富麗宮殿則不斷昭示著木已成舟,她真的嫁給了一個烏焱國人——她娘真的會殺了她!

  一陣忙亂後,她一個人坐在喜床上,忍了數天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孛古野走進寢殿時,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

  納妾不同於迎娶正室,儀式一切從簡。但是今天的儀式更是簡化到不能再簡化,海棠甚至只草草穿著喜服,便被送進宮來,只因那滿朝顢頇官員以祖宗家法為由,堅持異族女子不得入皇室。

  原本皇子立妃是大事,一時半刻無法完成,他倒也不反對先納海棠為妾,擋掉她與石天忍迫在眉睫的婚事,然而這樣形似私奔,以免引起百姓議論的作法,不只海棠覺得委屈,連他都替她心疼。

  「傷口才好,別又哭壞了。」他坐在她身邊,伸手想為她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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