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信任與否,那一切,都是空言!
他這輩子……真的再也不能信任人了!
「告訴我……是誰雇你殺掉義父的?」嚴宇峻正視了雨萍,帶著淚水,「只要你說出來,我就放你一條生路……但我們自此爾後再無瓜葛。」
方落在瞬時沉了臉。
「……你……你不相信我?!」雨萍開始覺得她的心臟似乎難以負荷她的心跳速度,好緊窒、好痛苦……「你認為我是殺死你義父的兇手?」
喔,天……她心臟好難受……她、她鼻子為什麼那麼酸……她好想吶喊!
「事已至此,你還想再為自己辯解什麼?!」夠了。欺騙已經夠多了,「告訴我,是誰僱用你的?!」
他,不相信她。
真難想像,她好不容易對一個人敞開了心房,好不容易遇上一個能讓她安心的人,一個讓她想信任的人……結果,她又再次被背叛了。
酸楚頓時湧上,雨萍為了抑制淚水,不停的做著深呼吸……淚水清提,她流出了多年不見的淚水。
看!現在陽光還高高掛呢!不到一個小時前,她還站在窗前對著他微笑,那時的她第一次有幸福的感覺……她在想,這樣就可以幸福吧!或許這個人,是值得依靠和信賴的人,是可以讓她有嶄新生活的人呢!
瞧!口裡的咖啡還餘味猶存,她剛還在沙發上告訴他,她願意信任他、願意接納他的進駐;他不是也說了嗎?說他願意相信她……就只相信她一個人……
可是,一個小時後呢?陽光還是照了進來,可是現在在她面前這個眼裡佈滿血絲的男人是誰?他的眼底……再也沒有她了,而她的心裡……再也不要有他了!
再也不要有任何一個人了!
「呵……呵呵……呵呵呵……」雨萍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果然是與幸福無緣的女子,因為她是殺手呀,她是一個殺手!
本來就不該有心、本來就不應該敞開心房,現在報應來得多快呀,施雨萍,你看看,你信任人的下場,就是一次又一次被背叛!
「快告訴我!」嚴宇峻不能理解雨萍的笑是為了什麼,他只知道他的理智早已破絕望與憤怒所掩蓋。
「那是我的職業機密,恕不奉告。」抬起淌滿淚的臉龐,雨萍笑開了嘴,對著嚴宇峻。「從此爾後,我們再無瓜葛。」
這是她最後一次流淚、最後一次笑,她再也、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
雨萍維持笑容,往門口走了去;嚴宇峻口身要拉住她的手臂,卻被她利落的迴旋踢一腳踢往沙發去。
事情真是出乎意料呀……想不到「黑瞳」不說出僱用者的名字……方落一直暗自笑著,那得意的笑呀!
「咳……咳……」他又低首咳了幾聲,才注意到緊抱住他的荷西,和站在他面前的身影。
「你再活也沒多久了,阿爾伐落。」雨萍冷冷的撂下了一句話,抬頭挺胸地步出嚴宇峻的辦公室大門。
淚並沒有停止,雨萍發誓這是她最後一次流淚,從今以後,她將冰封住自己的心……因為她已經禁不起任何一個人再一次的背叛了!
再也禁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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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屋外一片寂靜,而屋內卻一盞燈也沒有開啟。
雨萍靜靜坐在日式小木桌旁,一動……也不動。
她人在這裡,但是她靈魂卻在幾年前飄搖著;她到了那個滿是火海的工廠,想要回顧當年種種一切。
十七歲吧……她接到了標靶的照片與身份,於是動身前往哥倫比亞;目標是哥倫比亞的最大毒梟,大陸華人,奧斯卡。
時間和地點都確定了,她潛入工廠,打算只花一發子彈,而且不打算驚動到太多人;突然間身後一陣巨響,這個工廠竟然接二連三的響起了爆炸聲!她躲著碎石與倒下的物品,決定盡快找到標靶。
畢竟受了人家的僱用,她可不能讓標靶於緣於故死在爆炸或大火裡、再怎樣也得親手殺掉他。
她在尋找的同時,卻聽見了一聲槍響,急急忙忙趕過去,她竟然見到倒在血泊中的標靶,和一旁站著的人,那是另一個初出茅廬的殺手,他笑著對標靶說著話,剛剛那一槍穿過了標靶的肺,他正準備再補上致命一槍。
可惡!僱主竟然敢同時請兩位殺手解決同一個標靶,簡直不把她「黑瞳」放在眼裡!
在殺手要解決標靶時,她先解決了這不識時務的殺手;想跟「黑瞳」搶工作製造名聲,下輩子再說!
濃煙正迷濛,剛好可以遮掩她的行蹤,她走出去,槍指著標靶,要確定他的狀況。
標靶不停的失血.翻了白眼在顫抖著,看來是沒有救了……
「……奧克達維歐……奧克達維歐……」聲音來自頻死的標靶。
咦?這倒奇了,她第一次聽到除了「救救我」以外的話;她回過頭、蹲了下去,而標靶的手卻在空中揮舞著。
「奧克達維歐……我的……義子奧克達維歐……」標靶哺哺自語地念著,「他殺了我……也會殺他……不可以……不可以……」
「喂!你快死了,顧自己吧。」義子?這個人看來還真疼不是親生兒子的義子,「要祈禱的話,我可以奉陪。」
當做是失職的賠禮吧!要是剛剛出手的是她,他現在就不會這麼痛苦地在這裡哀嚎,一定是一槍斃命,絕不拖泥帶水!
「救救奧克達維歐……保護他……求求你……」標靶染滿鮮血的手突然緊緊握了她的手,「你一定要保護他……不要遭到毒手……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你都快死了,還有時間管別人?!」麗萍皺起眉頭,「我認為義子不如親生兒子!」
「喔……我愛他……我愛他呀……咳……咳……」標靶流下了淚,傷口繼續因咳嗽而大量冒血,「我願意用一切去換取他的生命……求求你……救救……」
愛?愛是什麼東西呢?她不懂……可是,標靶的真心卻有點令她動容,聽著標靶交代遺言,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逼得她不得不彎下身去聽他在說些什麼。
一彎身,她的淚就滑落了……她仔細聽著標靶臨終前的遺言,然後感到濃煙越來越嗆人,再不走她就走不了了!
「謝……謝……」標靶的眼皮漸而無力,「你是……你是……」
他的手自她的手滑落下去,閉上雙眼的他算是死而瞑目,嘴角甚至還掛著微笑。
她抹去眼角那一滴微弱的淚水,笑著對標靶表明身份:「我叫『黑瞳』。」
然後她極其利落地迅速離開了現場。尋找叫奧克達維歐的男人,還有那個該死的僱主!他僱用兩個殺手就已經違反條例,而現在標靶又反過來請她保護他的義子免於受到僱主的迫害……
所以……雨萍雖然在樹叢間別見了僱主,但心想:等一下再來料理你吧。
當她跑到河邊最大的屋子旁時,一進門就聽見了定時炸彈的秒鐘聲響,喊了幾聲奧克達維歐之後,她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好傢伙,想要炸毀房子,以掩人耳目是嗎?
算他聰明!她露出難得的讚賞微笑,然後想到了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
她換上了工作服、戴上鴨舌帽,然後跑去找她的僱主;她聽到他也在尋找那位奧克達維歐,想必是要殺掉他吧!所以她「好心」的告訴他,奧克達維歐在河邊那棟裝滿定時炸彈的房子裡。這樣就好了,殺掉了違規的僱主,也算保護了標靶口中的奧克達維歐;她親眼看著河邊宅子被炸毀,滿意的離開了哥倫比亞,任務結束。
任務……應該在那時就終結的。想不到十二年後,僱主阿爾伐落竟還活著,那場爆炸並沒有要了他的命,而奧斯卡口中的奧克達維歐,正是那個背叛她的嚴宇峻。
路燈微弱的燈光透過窗戶,照在桌上;雨萍死寂的臉上,已不再有任何的表情,她剛剛決定,要忘掉這一切,離開台灣。
信任人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一旦信任了,就會有被背叛的危險;而這個被背叛的可能性,在她身上,發生率一向都是百分之百。她想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不再做什麼生意了,只要有一片花與草的田地,讓她在裡面安靜地度過餘生就行了。過去種種,是加諸在她身上的枷鎖;與嚴宇峻的種種,也不過是過往雲煙的一場夢。
雨萍站了起來,提起簡單的行囊,她若沒有計算錯誤,再不久嚴宇峻會派人來抓她回去,因為他要知道僱主是誰,而阿爾伐落也會叫人來殺她滅口。
只是她……誰,都不想再見了。雨萍就那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她的心已經徹底死了,深埋在冰原的地心之處。
隔天,遍尋不著雨萍的嚴宇峻收到了一個信封袋,裡頭放有一段小巧的錦紫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