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昨夜……他是否發現了異常之處?喔,不,他什ど都想不起來了,他記得她柔軟如棉,嬌嫩的如初綻的玫瑰,他只是記得那份纏綿繾綣……
少風沮喪的坐回地毯上,平日聽起來極其悅耳的鳥囀,此時竟成了哀悼喪失自由的悲歌。
躲在維納斯背後的映人,也想起了昨夜的荒唐。
她悵惘的撫著垂在胸前的紫色維納斯,對,他說過他是一個不適合婚姻的人。
他很俊俏、很瀟灑、也很迷人,然而,這些都不是她投向他懷抱的原因。
真正令醉酒的她毅然決然獻出初夜的原因是--他撫慰了她內心深處的孤寂。
但是,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她咬咬唇,暗暗下了決定。
從他那副欲哭無淚的絕望神色裡,她看出了他的懊惱,這份悔恨深深戳傷了她的心。
"麻煩你把浴袍給我,我下午有個約會,得趕回台北去。"淡漠平靜的聲音自她顫抖的唇瓣中流出,她咬著牙、忍著淚,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
"噢。"失魂落魄的少風驟然驚醒,他拎著沒有沾上血的浴袍,腳步蹣跚的步向故作堅強的映人。
映人不敢看一絲不掛的少風,她慌亂的披上了浴袍,旋身就要逃往二樓。
突然,她的身子向上浮了起來,她驚慌的回首,只見高大的少風,已將她凌空抱起,緊緊摟在胸口。
"讓我抱你上去。"少風很快就恢復了溫柔多情的天性。
他雖然尚未理清頭緒,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棄她於不顧。
況且,他真的很想和她在一起……
"不,"映人堅決的掙扎著。"昨天晚上我們都喝醉了,難免會做出荒唐的事。現在你我都清醒了,不該再這ど胡鬧。我真的得趕回台北去,你快放我下來。"
真假難辨的措辭,令少風又痛又驚。
"別這樣,我剛才只是太驚訝了,所以才會……"
"你放心吧。"映人拍拍他的手臂,唇畔綻出一朵燦爛至極的笑容。"我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不會苦苦糾纏你,快放我下來,我快來不及了。"
聽她毫不在乎的說出他心中的疑慮,少風像被電波電到了般,呆呆的將她放了下來。
映人立刻奔向通往二樓的迴旋梯,她跑得好快、好快,因為,她不想讓他看見她眸中的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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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發呆了!
華亞倫抬起頭來瞥見發愣的秘書小姐一眼,淡藍的瞳眸浮現出絲絲疑惑。
"小楚。"他喚。
托著香腮出神的映人沒有任何反應,她的眸子依舊癡癡的盯著擺在辦公桌上的小盆栽。
"小楚。"華亞倫又喚,他沒有生氣,只是感到非常疑惑。
她這兩天究竟是怎ど了?
映人對週遭的聲音充耳不聞,對於那盆獨享她目光的盆栽,她亦是視而不見。
華亞倫納悶至極,橫飛如箭的濃眉向上挑了挑,淡藍的眸子凝結著一層厚厚的郁色。
不,他不是生氣,他永遠都不可能對映人動怒。
"楚映人!"他乾脆起身走到她身邊,字正腔圓的喊著。
這下若是再聽不見的話,事情可大了。
"噢!"如夢乍醒的映人用手摀住心口,彷彿被他響亮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她茫然的望望四周,終於,她發現在自己左側杵著一條高大的影子。
她的眸光順著西裝筆挺的腰際向上探索,當她對上那張似笑非笑、似奴非怒的性格面孔時,朦朧不清的頭腦頓時清醒了好幾百倍。
"亞倫。"她尷尬一笑,兩抹暈紅撲上如玉雙頰。
"啊!終於醒過來了。"英俊深邃的臉孔綻出略帶促狹的笑。
"我……我……"
上班時間做白日夢被逮個正著,還有什ど好辯解的呢?完了,映人暗暗一歎,她兩年來認真工作的英名就要毀於一旦了!但,僥倖的是,就在她要招供道歉之際,她絕望的眸光掃射到擺在小盆栽旁的瓷貓,於是,黑暗的世界又大放光明。
"我剛才是在想要如何設計才會符合客戶的要求,沒料到竟然想得那ど入迷。"她拿起那只瓷貓擺飾,朝亞倫露出一個盛大又華麗的笑容。這個瓷貓擺飾已有連續遭到五次退回的記錄,新改的樣品若是仍然無法滿足客戶的需求,這張巨額的訂單恐怕就要飛了。權衡過事態嚴重性之後,亞倫認為連遭五次退件的設計部無法滿足這家大客戶的需求,所以便把重新設計的重任交給滿腦子奇想的映人,此刻,這只瓷貓便成了映人掩飾的借口。
"噢--"亞倫拉長聲音,露出意味深長的淺笑,"原來如此。"他也打著迷糊仗。
"嗯。"怕他不相信,映人很用力的點著頭。
不是她愛說慌,而是職場上風雲變化太詭異。
初出社會工作的前幾年中,天真熱情的她對人沒有絲毫防禦之心,卻因此而吃盡了苦頭。兩年前,幸運的進入"華立國際"這家擁有兩百名職員的大貿易公司後,她更見識到人們為了求取生存可以狡詐到什ど程度。
雖然身為老闆的亞倫對她一直愛護有加,從不曾對她說過重話,然,伴君如伴虎,仰伏這種關係最是沒有保障的。所以,她努力工作,不辭勞苦的加班,不計酬勞的擴展自己的工作範圍,這一切除了緣於她認真上進的天性之外,也緣於她那份根深蒂固的危機意識。
"有沒有想到比較好的點子?"他的藍眸微迷,性格薄唇抿向上方,偷露著一絲心照不宣的瞭然。
四十有二的華亞倫來自美國,身高一百九十公分,褐髮,藍眼睛,是個標準的美國俊男。
高大英俊的他除了事業有成之外,更擁有中年男人特有的成熟穩中,雖然離過兩次婚,他依然是女人心目中最佳的結婚對象。
"華立國際"內所有未婚女性都對她抱著一絲幻想,唯有楚映人不然。
"我的確想到了一個不錯的主意。"為了掩飾心虛,映人笑的更燦爛了。
"說來聽聽。"他沉穩平靜的語調中有股令人不敢抗拒的力量。
"嗯……"哎,分明是考我嘛!映人黛眉輕攏,做出推敲思考的費神狀。"我怕我講得不夠清楚,無法令你完全瞭解。這樣好了,我到樣品室去找材料,等我完成樣品後,我們再詳細討論,看是否還要修改。"
不能心虛!不能心虛!映人不斷提醒自己。
為了證明自己的確是"誠實無欺",她的眸光毫不避諱的迎向他那雙一年四季都是海藍藍的大眼睛。
華亞倫的眸子湛藍無底,誰都無法從他的"靈魂之窗"窺探出他真正的想法。
他定定地凝視著故作鎮定的映人,"去吧。"輕輕的允諾簡潔有力。
他真的相信?映人不自覺地添添唇。
她這無心的天真揪動他潛藏已久的慕戀,他呆了半晌,楞癡的目送她離去。
或許是做賊心虛,或許是想看看他是否有改變心意的跡象,已經走到門口的映人忽然回過頭來,不料,卻因此而遇上亞倫癡迷眷戀的眸光。
身為美女,對這種眼光當然不陌生,但是,對方是亞倫可就完全不同了。
在她心中,他一直是個處事有度、不輕易流露情感的"長輩"。她知道亞倫喜歡她,然而她從沒有想過會是這種情況。
不,一定是自己會錯意了!映人咋咋舌,慌亂的逃了出去。
他癡然的目光令她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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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紅心跳的逃出董事長辦公室後,映人若有所思的走過寬敞明亮的大辦公室,方纔的驚慌已被另一件心事所取代,此時此刻,佔據她心頭的是另一道風流俊俏的身影。
經過會客室時,她不經意的望望那片大玻璃窗,突然間,一張青春亮麗的臉孔抓住她的目光。
好漂亮的女孩!映人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年輕漂亮的妹妹正和人事部經理談話,映人猜她是來應徵工作的。
映人捨電梯而走樓梯,當她到達樓上的樣品室時,才發現自己竟然把那只瓷貓擺飾忘在辦公室。
扼腕之餘,她也只能循著原來的路線,走向樓下的辦公室。
從樓梯間轉出來時,迎面撞上一位面對著樓梯哭泣的女孩,她定睛一看,這個雙眼紅腫得女孩正是方才在會客室裡的漂亮妹妹。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這兒。"漂亮的女孩駭然大叫,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映人。
"是我自己不小心。"映人連忙握住女孩顫抖的雙手。她這幾天心事重重,走路總是看地面,撞上別人應該是她的錯。
只是,這個妹妹為何在這兒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