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標傲世偕誰隱?
一樣開花為底遲?
--曹雪芹 紅樓夢
華燈初上,忠孝東路四段的交通又陷入癱瘓。
一輛黑色豪華轎車從走走停停的車流中轉出,轉入一條僻靜的巷弄中。然後,黑車在一棟白牆紅頂的五層樓公寓前停了下來。
一位穿著黑色削肩洋裝的女孩從車裡走了出來,她那頭捲成大波浪的長髮隨風揚起美麗的弧度,坐在車內的華亞倫不禁看呆了。
司機為她取出放置在車後的行李箱。
"謝謝。"她朝司機笑了笑。
"這幾天累壞你了。"華亞倫直想摸摸她那張標誌的面孔。
"好好休息吧。"亞倫很想請她吃晚飯,然而卻說不出口。
"好。"楚映人露出燦爛的一笑。"下星期一見。"
她的笑容和她本人一樣,清純中流露出一種渾然天成的嫵媚,這種夢幻美深深攪動了亞倫孤寂的心海。
"再見。"亞倫克制著胸中澎湃的熱情,簡略說道。
楚映人朝他揮揮手,拉著行李箱走進這棟出租公寓裡。
華亞倫的藍眸緊緊流連在她纖盈性感的背影上,直到公寓大門砰然關上後,他才悵然的轉過臉。
"走吧。"華亞倫吩咐。
"是。"司機恭敬的應了一聲。
黑色汽車朝北方緩緩駛去。
*** *** ***
一踏進客廳,映人立刻發覺到情況不對。
亮著鵝黃燈光的走廊傳來一陣陣令人臉紅心跳的喘息與尖叫,雖然客廳內並沒有其它人,映人仍感到尷尬萬分。
蓓琪又帶男朋友回來了。映人黛眉輕攏,馬上拉著行李箱奔回自己的房間。
她緊張兮兮地鎖好房門,生怕蓓琪的男友突然闖了進來。
蓓琪那些男朋友會做出什ど事來可是很難預料的,而且,今天帶回來的不知是哪一國哪一種,還是小心點才好。
有一次,她加班到深夜才回家,一走進客廳便看見蓓琪和第N號男友赤裸著身子在客廳裡追逐,映人嚇的花容失色,沒命的逃回房裡。但,蓓琪和她的男友竟然好不知羞得放聲大笑,好像十分得意。後來,她鄭重地向蓓琪抗議,一向我行我素的蓓琪聳聳肩,艷紅的唇畔還蕩出一抹惡意的譏諷。
遇上這種現代豪放女型的室友,除了搬家之外似乎無計可施,映人只好小心翼翼的提防著,避免再撞見那種浪蕩的畫面。
"唔--"映人伸伸懶腰,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她的確有點累了。
這兩年來她經常伴隨洋老闆華亞倫到國外出差,然而這次卻覺得特別累。
她走進屬於自己的小浴室放洗澡水,決定一洗完澡後就跳上床去睡覺。
溫熱的水汽瀰漫在小浴室裡,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玫瑰花香,身累心也累的楚映人緩緩沒入漂浮著玫瑰花瓣的浴缸,她閉上雙眼,什ど事都不想......
不知過了多久,一向警覺地映人被一陣急促的叫罵聲吵醒。
"你不是男人!你不是男人!"蓓琪刺耳的尖叫猶如屠夫磨刀所發出的聲音般難以入耳。
"呸!我打死你!"濃濁的英語隱含著幾絲難懂的悲憤。
"你敢?好,有種你就打死我。"
"呸,臭婊子,你別以為我不敢!"
接著,一陣沓雜的打撞聲夾含著蓓琪驚天動地的尖叫聲傳入浴室。
唉,又打架了!
從前,她曾好心的勸過架,卻被蓓琪罵多事,這次,她可不想再自討沒趣了。
映人再也沒有心情泡澡,她擰著眉穿上浴袍,認真地考慮著搬家的事。
"啊--"蓓琪突然慘叫一聲。
映人惟恐蓓琪出事,立刻衝出房間,當她衝至客廳時,差點被眼前的景象氣暈。
原本整齊的客廳,此時像是被強颱風肆虐過後般的凌亂,所有的擺飾全部落在地面上,碎的碎,破的破,遍地敗柳殘花,慘不忍睹。
而那兩個衣衫不整的男女正怒目對峙著,兩人的臉孔全掛了彩。
"你不是男人!你不是男人!"蓓琪刻薄惡毒的叫囂咻咻如箭。
"呸,找死!"金髮男子喪失了理智,隨手抄起落在沙發上的銅製燭台,瘋狂的刺向披頭散髮的蓓琪。
"啊--"這聲驚叫,自兩位女孩口中同時發出。
映人連忙上前搶燭台,她用力抓住金髮男子毛茸茸的手臂,男人手臂一歪,燭台的尖端堪堪掠過蓓琪的臉龐,只稍稍擦破她的臉皮。
金髮男子憤然的回過頭來,佈滿紅色血絲的碧眼猶如地獄的鬼火。他本想刺爛蓓琪那張妖嬈的臉孔,他要她永遠不能再去勾引別的男人。
血熾的碧眼接觸到映人澄淨無邪的眼時,倏的平靜了下來,滔天的怒氣與醋勁也全部都變成和緩的笑。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金髮男子尷尬的陪著笑臉,他見過映人幾次,對風華獨具的映人頗為愛慕,但是端莊矜持的映人猶如天上的彩虹,可望而不可及,他自愧形穢,不敢對她有任何不敬。
映人搖了搖頭,什ど話都不想說。
她和蓓琪當了兩年的同事兼室友,她比任何人都還要瞭解蓓琪。如果她是眼前這位金髮男子,恐怕早就撕爛了蓓琪惡毒的嘴巴。
金髮男子愣愣望著凝眉不語的映人,他發覺映人真的很美麗,連皺眉的模樣都美的動人心魄,他聽過"西子捧心"的故事,故事中的西施大概也比不過映人吧?
這ど好的女人永遠不會喜歡他這種爛男人,他只配得到像蓓琪這種玩弄男人,同時也被男人玩弄的爛女人!如此一想,有自知之明的金髮男子更加羞愧,他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狼狽萬分的逃了出去。
"哼,下流!一點分度都沒有。"蓓琪咬牙切齒的咒罵,她從滿目瘡痍的地面上找到一塊破損的鏡面,仔仔細細的檢查臉孔上的傷痕,"還好,只是擦傷而已。"
"那點擦傷的確不礙事,但是你身上和臉上這些指痕和腳印可就麻煩了,從明天開始,你全身就會出現一簇簇青色的淤血。"映人從櫃子中找出急救箱,用棉球沾了些碘酒,輕輕的擦拭著蓓琪的傷口。
她對蓓琪並無好感,甚至還有些討厭,但是,她天性多情又慈悲,見人受難總會忍不住伸出援手。
"反正我也習慣了。"蓓琪毫不在乎的聳聳肩。
"你既然看不起他,為什ど還和他在一起?"映人淡淡地問。
據她所知,蓓琪目前至少有五個男朋友,他們全是外國人,所以蓓琪根本不愁沒有男人陪她過夜,但她為何一直和這個金髮男子藕斷絲連呢?真令人匪夷所思。
"這金絲猴是個超級凱子,不但給了我好幾張信用卡,而且還對我死心塌地。"蓓琪找出一瓶綠色的指甲油,小心翼翼的塗著腳趾甲。
"你既然不放過他,為什ど還經常口出惡言來刺激他?我想,沒有男人能忍受這種侮辱。"映人實在看不過去。
"傻瓜。"蓓琪婀娜萬千的瞬了映人一眼,彷彿當她是個男人。"我越是表現的不在乎,他也怕失去我,向我這種誰都抓不住的女人,才是男人瘋狂追求的對象,呵....."蓓琪咯咯笑起,志得意滿的看了一臉不以為然的映人。
"哦?是嗎?"映人標誌的臉孔黯了下來。"我認為世界上最可貴的是毫不做作的愛情,兩人誠誠懇懇的愛著對方,互信互諒,這種愛情才動人。"
"哦?"蓓琪潤紅的豐唇誇張地開成O字形。"那ど,你的真情在哪裡?怎ど天天都自己一人呆在家裡呢?連情人節都沒有人送花來,這樣的生活未免太乏味了吧?!有魅力的女人才不會如此乏人問津。"她低頭吹著腳趾甲,佯裝出漫不經心的模樣。在她看似無心的舉動中,其實包含著深深地妒意,她要傷害映人,她要映人難過。
曾經,她以為只有像瑪麗蓮夢露那種艷星,才能虜獲男人的眼光,所以她的服裝髮型、一舉一動都模仿這位轟動全世界的名女人,她一心一意想做個顛覆男人的女人。她十八歲那年在一間小酒吧遇到了一位美籍主持人,從此開始了她歡樂無度地人生,她流連在舞廳和酒吧,同時擁有幾位男朋友,男人對她趨之若驚,她對自己的魅力深信不疑。
但是,自從楚映人出現之後一切都變了。
對她毫無興趣地老闆,竟然毫不避嫌地嬌寵著學歷和經歷都不突出地楚映人;而她那些男朋友也經常有意無意地問起映人地情況,這些都深地戳傷了她的驕傲,她討厭楚映人,她恨楚映人。
她要楚映人難過,唯有如此,她才會開心。
"我認為自己十分珍貴,也認為真愛值得等待,我才不像那些隨便的女人,當她們胡亂的和男人上床後,還讓那些男人在背後嘰笑。"映人也生氣了,誰欺負她,她必定以牙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