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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水遙

  「哼!同性戀。」

  聽到承先在背後這般冷冷的說,我羞愧難當,還沒有把他介紹出來跟家裡的人互相認識,就被他撞見家醜。

  「我們進去吧。」因為羞赧,我小聲的說。

  承先挽起我的手,今天他穿著我前幾天買給他的名牌西裝,原本高跳俊秀的外表更加出色,這樣的人才即使站在所有親戚當中也絕不遜色,我帶著他進入宴會廳。

  父母親站在宴會廳的另一端看著我進來,他們身邊站著容楷元,三個人都很快注意到我跟承先的存在。

  遠遠的,我的眼神跟容楷元的交會,不過因為距離的關係,彼此都看不見對方眼中的思緒。

  我是得意的。我挽著承先,向大家炫耀我英俊的男友;我緩緩越過眾人,接受了親戚間幾句好奇的盤問,花了一陣子才走到父母跟前,發現他們臉上都覆著一層寒霜。

  別人儘管看不出來,但我是他們的女兒,自然看得出他們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曉月,這位先生是?」母親用不安的口氣問我。

  「媽咪,這是我的男朋友,叫蘇承先。」說到男朋友三個字時,我到底還是不好意思,放低了音量,細細的吐了出來。這是我第一次在別人面前稱呼承先是我的男友。

  容楷元僅在咫尺之間,聽到我說到「男朋友」三個字的時候,他眉頭皺了一下的情形,很自動的湊上前來。

  「男朋友?」母親看了容楷元一眼,擔憂的心情溢於言表。

  我著急起來!承先本來就誤會我跟容楷元,母親這一望,承先不更加認定我跟容楷元有什麼關係嗎?

  「他是我男朋友,叫做蘇承先。」我放大聲音強調一遍。

  每個人都愣住了,尤其是爸媽,他們臉色驚駭,像聽到世界末日即將降臨。

  我那兩位平日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父母嚥了幾口口水,相互看看,終於由母親開口繼續問:「曉月,怎麼沒聽說過你有這位朋友?這位先生在哪高就?」

  母親的臉色糟糕透了,好似下一刻會暈倒在我面前。我忍不住上前扶著她,解釋道:「他叫蘇承先,承先啟後的承先,國立藝術大學畢業,職業……他的職業……」

  承先看我找不到措辭,接口道:「我現在沒有固定的職業,以畫畫維生。」

  「以畫畫維生?」父親力持鎮定,但出口的問題洩露他的慌張。」一個月可以賺多少?」

  我想父親可能氣瘋了,平日在商場上的精明睿智全然消失,腦袋猶如一團漿糊,一開口就問人隱私。

  「不一定,有時候好幾個月連一幅也賣不出去,只能喝西北風,比街上的遊民還拮据。」承先揚起看好戲的微笑,擺明著:「我就是窮,怎麼樣?」的態度,讓我急出一身冷汗。

  承先的驕傲一點也不因為他面對的是我父母而收斂,遇強則強,他的氣焰反而比任何人都要旺盛。

  「兩位看不起畫家?」承先挑起眉頭,冷眼看眼前兩老。

  我沒想到承先會這樣挑明著跟爸媽作對,今天叫他來,我僅只是單純的希望他們見見面,爸媽再怎麼嫌貧愛富也不會在公開場合翻臉,可我沒想到挑起戰爭的是承先。

  我真笨,居然沒料中承先高傲的個性。

  我攔住承先的話,打圓場的說:「爸媽,我們先過去跟其他親友見個面,等會兒再聊。」

  「見什麼面!曉月,你跟我上來。」

  母親終於反應過來,拉著我的手,想要扯開我跟承先之間的距離。「媽!」我掙脫不開母親的手,又不想在眾人面前掙扎擺脫,有失自己的身份顏面,所以我跟著媽媽的腳步走,一邊扭頭看承先,他擰著眉頭,三兩步走過來,大聲說道:「伯母,曉月不想跟你走,請放開她的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母親自從嫁到章家後,接近三十年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哪聽過這類似恐嚇的言語。

  她驚嚇之餘放開了我的手,我連忙擋在兩人之間,兩個都是我心裡面重要的人,我護得了哪一個?

  「承先,求求你不要對我媽惡言相向,她是長輩。」

  「憑什麼長輩就能拘束子女的行動,這跟剪掉小鳥的翅膀有什麼差別?曉月,你覺得你是自由的嗎?你根本還是個孩子,父母叫你向左就左、向右就右,叫你跟什麼人在—起就跟什麼人在一起。」他瞄容楷元一眼,敏銳如承先,當然猜出我跟容楷元之間的關係。

  「你這樣的生活快樂嗎?作父母膝下的應聲蟲?」承先滿臉怒容,眼睛瞪著我。

  被承先一句句逼問,我委屈得想哭;我沒有對不起他,現在這尷尬的場面也不是我製造出來的,憑什麼我要站在這裡讓他教訓?

  「我——」

  我平常的伶牙俐齒跑哪去了?我眼睛裡湧起了淚水,到了這地步,我還是沒辦法對承先生氣,我只想著要他息怒。

  我愛他愛得癡了,根本不計較自己的委屈,承先只是看不慣我被父母操縱而已,他不是故意要對我凶。

  「你不過就是個依附在父母身邊的大小姐而已。」

  「承先,你冷靜一點……我……」

  一句話都還沒說完,旁邊一個人竄出來,擋在我身前,凜然說道:「曉月處處維護你,幫你找台階下,你不但不瞭解曉月的苦心,反而為難她,在這麼多人面前教訓她?你頁的是她男友嗎?在這個時候,你不能為了曉月忍氣吞聲一點?你沒有看到曉月夾在你跟他父母之間有多為難?」

  承先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幫我說話的是那個脾氣溫和、沒有聲音的容楷元,他用著我完全沒看過的表情跟語氣責備承先,但聲音盡量放小,沒讓太多圍觀的人聽見。

  「你是誰?我跟曉月講話,不是跟你,請走開。」承先不友善的口氣讓我捏了一把冷汗。

  容楷元擋著我。「向曉月道歉,否則我不走。」

  他的臉色嚴肅憤怒,氣勢絲毫不亞於盛氣凌人的承先,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有這種表情。

  在我的印象當中,他是一個沒有自己意見的應聲蟲,現在一反常態,讓我嚇了一跳,原來他也有脾氣,而且還不小。

  「我不道歉。曉月,過來我這。」

  承先向我招招手,我看看承先,又看看容楷元,權衡之下我往承先走去。

  越過容楷元時,他抓住了我的手。「曉月,你的驕傲呢?」

  「他是我的男友。」我自認這句話就已經解釋了一切;他是我的男友,因為我愛他,所以我願意為了他委曲求全,如果換作別人,我才不肯。

  容楷元神情挫敗,他看著我,然後對我揚起一個悲哀的微笑,他的笑容當中有一絲淺淺的悲哀,一種無能為力的哀痛。

  他放開我的手,讓我走到承先身邊,我抬頭仰望,悄悄的說:「承先,別鬧了好不好?」承先一手攬住我,我看到他臉上出現了勝利的微笑,他正看著容楷元。

  因為想要找尋依靠,所以我摸索到了承先的手,他的手好冰,讓我一點也溫暖不起來。

  父親走到母親身邊擁住她,兩人鸛牒情深的模樣讓此刻的我覺得格外刺眼,他漠然的說:「曉月.,你的客人自己招呼,我們還有事,不奉陪了。」

  爸媽一起進了書房;曉霜對我拋下不諒解的眼神後,也追了進去;海藍默默看著我,想說什麼似的,最後拉一拉容楷元。

  「楷元,我們到那邊去聊聊。」

  他跟撒先生拉著容楷元走了,圍觀的人識相的作鳥獸散。

  我抬頭看承先,他的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讓我感到陌生。

  *  *  *

  像是得了熱帶絕症一般,之後的宴會上,我變成最不受歡迎的人物,帶著承先走到哪個角落,哪個角落就馬上清場,將我們隔離起來,沒有親戚願意接近我們,當然也沒有讓我介紹承先的機會。這一點都不公平,他們不接近承先,怎麼知道承先的好?

  一開始就否定了他,我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讓他打人我們這個家族。承先比我更早發現這種情形,拉著我坐下來,臉上掛著冷笑,「這就是你要我務必來參加的宴會?」

  「承先,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

  「承先,我沒有料到……」

  「沒有料到什麼?沒有料到你的親戚們個個賺貧愛富?」

  他拿來一瓶酒自斟自飲,臉上掛著冷酷的微笑,我在旁邊說好話、陪笑臉,都沒有讓他心情變好。

  宴會還沒結束他就堅持要走,我獨自一人在大門口送承先離去。他用遺憾的表情看著我,淡淡的說:「我想,你終究只適合大小姐的生活,你跟著我不可能有這樣的生活,肉林酒池,不知民間疾苦……呵!」他冷笑了一下。

  從樹林的縫隙,他望著豪華的別墅,神情複雜。

  「你已經習慣這種環境,你離不開你的溫室,更不可能反抗你的父母。」

  「承先,今天晚上我已經說了一千遍的對不起,你還要我怎麼樣?」我也累了,今天的局面絕對不是我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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