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楷元他好在哪裡?」我不解的問。
曉霜沒回答我的問題,委婉的說:「你沒有感覺,我再怎麼誇他也沒用,不是嗎?就像我們也不瞭解你為什麼覺得那個人適合你一樣,要瞭解別人的心事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所以如果能找到兩心相知的伴侶,誠然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一件事情。」
「曉霜,你別說得文謅謅的,反正,你不幫我就是了。」我苦著一張臉給曉霜看。
她無奈的聳聳肩,天使的臉龐帶著無所謂,「姐姐,對不起,這一次我不想幫你。」
曉霜走了之後,又留我一個人在這個廣大的寂寞房間發呆,我在靠窗的浴池放了水,將自己泡在裡面,讓按摩浴缸的氣泡包圍著我,設法讓自己冷靜一點。
望著窗外的山景,我呆呆的又坐了半天。
第五章
再隔幾天,我終於肯下樓吃飯。
難得全家到齊,餐桌上的氣氛卻沉悶得嚇人,曉霜很努力的想要拿公司當中的趣事娛樂大家,一連說了幾個笑話沒引起反應後,終於放棄了。
曉雪最鬼靈精,吃不到半碗飯就放下碗說吃飽了,閃得比任何人都要快。
我看爸媽的臉色,他們一定有事情要跟我說。
母親向父親使了一個眼色,父親放下碗筷,一本正經的說:「曉月,我們商量過了,你跟楷元下個月就訂婚,至於結婚,就定在明年春天,早點訂下婚事,省得一些蒼蠅黏上來。」
曉霜搖頭歎氣,很顯然她也不贊同父母的做法,更何況是當事人的我。
我站起來。
「爸、媽,你們有沒有問過我?我才不要嫁給一個陌生人!」
「楷元怎麼算陌生人?」
「你不是也跟他處得不錯嗎?」媽媽用疑惑的眼神看我。
「我哪有?!」我大聲喊冤。
「他約你出去吃飯、看攝影展時,你全都沒有拒絕,我們一直以為你對他很滿意。」
是啊!我現在才想到,在與承先正式交往之前,我的確答應過幾次容楷元主動的邀約。
一來無聊,二來他的喜好跟我極類似,但那絕對不代表我對他有意思。
「我不愛他。」
我的父母瞪著我,像看陌生人一般,像是我說出了一句笑話一樣。
怎麼?婚姻當中愛不重要嗎?隨隨便便把我配給一個我不愛的人,他們真的以為我會幸福?
父親說出結論:「我們決定了,下個月就幫你跟楷元訂婚。」
「爸,你怎麼可以這麼專制?!如果我的一生就這樣被你毀了,我會恨你一輩子!」我拍桌子,怒聲抗議。
「曉月,我真的把你寵壞了。」父親的眼睛看著我,平平的語調並沒有責怪的意思,我卻知道,他這句話透露著他對我有多麼失望。
可是……我是我,我不僅是他的女兒而已,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我不能因為想要變成他期待的樣子而失去了自己的獨立。
他再寵我,我再尊敬他,我始終還是我自己,我不能因為要滿足他而嫁給他喜歡的屬下。
「爸,我……只是想要跟一個我愛的人在一起,這有什麼不對?」
沒有人回答我的問題。
爸媽拂袖而去,拒絕跟我溝通,曉霜拍拍我的肩膀表示同情。
沒人看到我的心願嗎?
我只想自由的去愛,甚至不論結果。
* * *
在我最孤單、最無助的時候,承先沒有來助我一臂之力,我知道他不屑跟這些世俗的價值觀、沒時間跟金枝玉葉糾纏。
自他那天走了之後,果然就斷了跟我的所有聯絡。
我趁四下無人時,打電話給承先。
夜裡的寂靜使聲音更加清晰,他低沉的聲音傳到我的耳膜,引來我一陣激烈心跳。
「承先?我是曉月。」
「你打來幹嘛?我不是說過,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高攀不上,你不要再打來了!」 。
電話被他掛斷,再打去,只剩下嘟嘟的聲音。
比爸媽對我的冷落更讓我痛心。承先不過就是受了幾個白眼,就毅然決然的拋下我,把我列入拒絕往來戶,那過去交往的一個多月,他對我的好又算什麼?
但承先的態度非但沒有讓我接受父母的安排,反而更激起我的怒火,我們兩人單純的愛情,為什麼要為了這種阻礙而分開?
我偷偷在心中訂了一個計劃,兵行險著,我絕對不是不敢冒險的嬌嬌女。
第二天,我偷偷去仲介公司租下了一間公寓,業務員向我保證傢俱一應俱全,且租金便宜,一間公寓一個月才一萬元,我很爽快的付了前三個月的租金及保證金。
辦好這件事情後,我到表姐家找她。
表姐叫黎緯玲,她從小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文藝美少女,不論寫作、繪畫樣樣精通,現在嫁作豪門少奶奶,年過三十,整個人有種雍容華貴的氣質。
我沉醉在表姐幫我準備的點心、蛋糕當中,吃個痛快之後才想起來意,開始演戲:「表姐,求求你就幫我這麼一次,從小你就疼我,現在……沒人站在我這邊,如果你不幫我,我就只能死給你看了。」我小時候就是這麼對她耍賴的。
「死是不能解決問題的。」表姐微笑,「曉月,你的要求我有拒絕過嗎?別演戲了,直接說出來比較快。」。
「我認識一個畫家,我希望可以借你的畫廊幫他開一個畫展。」沒錯,我要幫承先開一個畫展,利用表姐的力量把他捧紅,讓全天下人都不敢說承先配不上我。
「可以啊!我相信你的眼光,你要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通知小朱一聲,要她好好幫你的忙。」表姐一口答應下來。
「謝謝表姐!」我撲過去抱住表姐,給她一個深深的擁抱。
「瞧你,不知道又在搞什麼花樣了,你們三姐妹,就你最讓人擔心,教人忍不住想疼你。」
「怎麼不是曉雪?她那個叛逆少女,每天從早玩到晚,連個影子都見不到。」
「曉雪她那個新新人類很有想法的,倒是你,整天閒晃,像個無頭蒼蠅。」被表姐這樣說,我嘟起嘴巴。
「哪有啊!你說你說,我哪裡像無頭蒼蠅?」
表姐還是微笑,沒有理會我這個問題。
這年頭,沒有人肯給我一個答案。
跟表姐報備過後,我叫小張載著我去找承先,他住在烏來山上的平房,那裡也是他的畫室;我曾經笑承先住在與世隔絕的地方是否在培養藝術家氣質,他很老實的說因為租金便宜,且夜裡清幽,不必安裝電風扇冷氣,省下不少電費。
汽車只能開到某個小徑底下,接下來必須先爬一段階梯,然後走過百餘公尺的石子路,才能看到承先的小房子。
我揮著汗往上爬,想起上次來的時候,承先牽著我的手一步一步往上走,那種身旁有人相互扶持的感覺,讓我初次有了永遠的想法。
我曾經跟兩、三位男士往來過,但承先是第一個讓我想到永遠的男人,也許是他的態度或是行動,他從來沒有對我做出承諾或愛的誓言,但他佔有式的擁抱,卻讓我覺得他在告訴我,我是注定屬於他的。
走過一段石子路,石頭熱得發燙,隔著鞋底都可以感覺得到炙熱,所以我加快了腳步,遠遠的,我便看到承先坐在畫室當中發呆。
「承先,你在幹嘛?」為了避免久別重逢的尷尬,我特地用輕鬆的口氣向他打招呼。
他回過神來,神情從恍惚變成戒備。
「你來幹嘛?」他反問我。
「我來找你啊!」
「我不是很明白告訴過你,我們以後最好不要見面嗎?你是個大小姐,跑來這荒郊野嶺幹什麼?」
我知道承先還在生上次的氣,他這個人氣起來就非得把所有的情緒發洩光才能恢復理智,所以我放軟聲音,溫柔的說:「我來找你啊!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上次是我的錯,下次一定不會再有同樣的事情,而且……」
「沒有下次了,只要跟你斷絕來往,就不會有同樣的事情發生。」承先站起身子,鐵青一張臉說。
「你……你當真從此之後不想見我了?」
「當然是真的。我高攀不起像你們那種有錢人家,我也不想被人說成攀附權貴。反正你也是貪圖新鮮,玩玩而已,何必裝得這麼認真。如果真的認真,還會隔兩個星期才跑來求和嗎?八成是在家裡扮完乖女兒,才有力氣繼續出來釣男人。」
我的一片真心被他惡毒的言語踐踏得好痛,我痛得說不出話來,怔怔地瞪著他牛天。他真的愛我嗎?如果愛一個人,為什麼會用這麼惡毒的言語傷害對方?愛情中的寬容與諒解在哪裡?這不是我要的愛情。
我從皮包當中摸索出一把鑰匙,太陽照得鑰匙閃閃發亮,我吸吸鼻子,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盡量用驕傲的語氣,遮掩我被傷害的痛苦,握著鑰匙說:「這是我為你租的房子,我知道你不想高攀章家,所以我決定離開家自己生活,我從小就生在富有的家庭,我生得好並不是我的錯,但我願意為了你,放下我現在擁有的一切,我不是依附父母的寄生蟲,我有自己的行為能力。我一直以為你愛我,現在我知道統統都是我一廂情願,幸好現在說清楚了,大家玩一場,誰都沒有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