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我不是……」才想為自己辯護,卻發現當初他的態度的確如楚楚所說的一樣。
「如果你是認真的,為什麼當初不願意告訴我你的姓名和身份?」他也不曾問過她的名字。記得當時她不過想知道相許的良人是何姓名,卻惹來一場冷戰,所以當她聽見烈大哥說他姓烈時,她便將原先的疑心全拋開了,緊緊牢記。
「我……」安寧遠再也無法為自己辯駁。
「還有,烈大哥對你說了什麼?」
「他說……」安寧遠有些遲疑。
「他是不是說找到了烈念安,就會找到當年那個傻女孩,好讓你再騙騙她?」楚楚舉起袖子拭去淚水。
「不是的,他是說……」安寧遠語音乍止,雖然楚楚說的和烈惶不盡相同,但他卻不能否認自己在初初得知念安消息時,曾動過這卑鄙的念頭。
「其實這不該怪你,畢竟當初我是心甘情願的。只是……只是這四年來,受的苦讓我覺得自己太笨了,所以現在,我想拒絕個徹底。」她怕自己會和笑閻王一樣瘋了。
不過瘋的理由不相同,笑閻王是為了冬雪狠心獨留他一人在世上而瘋,她則是害怕安寧遠有再離開的一日。若到時安寧遠又想起了什麼事,或是遇上了什麼可怕的敵人,難保他不會像上次一樣棄她而去。
更可怕的是他大概沒有真心可以付出。
「楚楚,妳對我……真的一絲情分也沒有了?」安寧遠緩緩的吐出這句話。
她微點螓首時,安寧遠注意到她的目光閃爍,眼睫微眨,在回答前還有半刻遲疑。
「楚楚,妳看著我回答。妳在怨我的同時,是否也在想我呢?」
想,她當然想。
只是一見到他時,心就不由自主的防備起來,直到聽了麒麟明珠的傳說時,層層武裝才裂了個口,讓他悄悄溜了進來。
「不行!」脫口而出的話是為了制止自己陷下去,楚楚推開他,跳下桌子,踱到另一邊。
「你這樣逼我不公平。」她不敢再瞧他一眼。
「這四年來,我也有改變。」安寧遠頓了下,繼續說:「在離開妳之後,我才明白妳的重要。」
本以為只是一段露水姻緣,會隨著陽光升起而消逝。誰知她的影子卻像根刺,怎麼拔也拔不起。即使強迫自己流連花叢間,卻怎麼也記不得枕邊人的模樣及名字,當烈煌誘他來找念安時,他就隱約明白了他始終不快樂的理由。
原來她的身影在他心中不是刺,而是粒種籽,漸漸茁壯、漸漸攀滿他整個心房。
直到他認出她時,他才對自己承認,他錯過了什麼。
他錯過了一個真正用心、認真愛他的女人。
「其實我執意要找丫丫,不是為了要找回我的骨肉,而是為了那個細心照料我、真心待我,並且為我生下孩子的人。」
但楚楚已心灰意冷,這四年來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安寧遠想的她會不清楚嗎?若他是真心找當年那個笨得可以的女孩,那他為什麼之前對她毛手毛腳,甚至在她和丫丫要去蝴蝶谷時,他把口中說得那麼重要的人給丟下,反而跟前跟後的?
多年前她是笨,但現在她會想,對於一個無心的人,她不敢再冒險。
「安大哥,這是鳳凰明珠。即使你不信那傳說,就算是為了讓我心安,別讓我再欠你什麼,請你收下。」她捧著木盒的手顫抖著,話音也是抖著,但話裡卻沒有半分的猶疑。
「楚楚……」安寧遠還想要說些什麼,卻眼尖地看到窗外閃過一道銀光。
他直覺將楚楚推開,但那道銀光直直刺穿木盒,使木盒掉落地上,最後銀光直穿過安寧遠的右肩胛,他感到一陣刺痛,接著便是麻癢鑽骨,匆忙一瞥,才知暗器上淬有劇毒。
「沒想到你竟然沒死,房有貴。」安寧遠將楚楚護在身後,硬撐直身軀。
「哼,老子命大,自然是死不了。這夜明珠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房有貴頗為虛假地擦擦沾染些許灰塵的夜明珠。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顆幾乎可和天賜明珠媲美的夜明珠,這麼容易就飛進他掌中。
「如果你要,這顆天賜明珠就送你。」安寧遠掏出懷中的麒麟明珠。
可惜房有貴並不上當,看著發抖加劇的安寧遠,又是一陣冷笑。安寧遠會算,難道他就不會算計了嗎?只怕他一靠過去,就會像上次一樣遭了暗算。
「安寧遠,即使你拿再多的金銀珠寶,也無法阻止我殺了她。」房有貴好整以暇地裝好另一根銀針,針尖處黑綠泛亮,看得出來毒性劇烈。
此時安寧遠已因毒性發作而跌坐在地,唇色死白冒著冷汗,楚楚因扶著他而跟著他跌坐在地。儘管她極力控制自己的恐懼,但還是忍不住抖得厲害。
眼見房有貴就要下殺手,楚楚急中生智,撿起一旁的麒麟木盒,打開盒蓋,拿出麒鱗明珠作勢要摔。
「把解藥拿出來,不然的話,我就摔了這顆夜明珠……」楚楚高高舉起珠子,手抖得厲害,夜明珠隨時隨地都會摔到地上。
「楚楚,妳快放下,別做傻事!」顯然房有貴還是捨不得那顆窮盡一生尋找的夜明珠。
但楚楚只是搖搖頭。「拿解藥來換。」
她看著眼神逐漸渙散的安寧遠,知道再遲一會兒,恐怕就沒救了,因此她堅持要先拿到解藥,但房有貴也不是簡單的人物,他怕楚楚會摔了那顆珍貴的夜明珠,佯裝順她的意,再伺機而動。
就在他作勢要掏出袖中的解藥時,楚楚不疑有他,正要將夜明珠與他交換解藥時,突然一陣勁風掃過,她被掃倒在地,耳邊傳過疾物飛馳而過的聲響。
等她看清一切時,赫然發現賀樓天泰站在倒臥血泊中的房有貴身旁。看來房有貴終究是難逃一死,而且死得淒慘無比,仔細一瞧,這回他是真的死了。
頭和身體分離,鮮紅的血跡灑散一地,賀樓天泰的刀上滴著血,他彎身搜了搜房有貴的屍身,取出那顆極吉送給楚楚的鳳凰明珠。
第九章
難道一切得從頭開始嗎?
安寧遠看著累得趴在床沿睡著的楚楚,對於歷歷在目的往事,浮起一絲懊悔。當初他不該看她單純可欺、天真動人,就順著性子為所欲為,以至於今日,楚楚的心中多了一層防備。
他心痛地撫著她略顯凌亂的頭髮,她真是忙壞了。
幾乎是他的手才一碰上她的發,她就醒來了。
「啊……你醒了,我去找極吉姑娘……別動、別動,你的肩傷很嚴重。」
看著不說半句話的安寧遠,楚楚心想他大概是口渴想喝水,便倒了杯茶。誰知才送到他嘴邊,捧住杯子的雙手就被牢牢握住。
「怎麼了?」突然意識到這間昏暗的寢室中,只有他們兩人,不大妥當。
「妳……」她不會不知道他的心意,為什麼要這樣問他?
裝得他們就像是陌生人一樣,不自在。
「我……我去找極吉姑娘來好了。」楚楚硬是將茶杯塞入他手中,整整衣服,轉身就要離去。
「楚楚……沒想到真被師父說中了,幸好我只是受了點傷……」他話還沒說完,就見楚楚背影一顫,緩緩轉過身面對他。
「對不起,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唉,其實該怪的是我,楚楚……」這就是他要的苦肉計效果,只要充分利用楚楚的同情心並將她留下,那麼不論楚楚怎麼不願意和他在一起,或是有再多的顧慮都可以擺一旁,等以後再解決。
「不……不是你,是我,都是我不好……若不是為了救我,不會賠上你一條手臂,對不起、對不起……」她說到後來聲音哽咽而不成調。
「手臂……楚楚,妳在說什麼?我的手臂怎麼了?」安寧遠這時才驚覺整條右手臂動也不能動,極吉在他手臂上玩了什麼花樣?
「極吉說……」楚楚不敢說下去。
「她說什麼,別哭,妳慢慢說。」安寧遠用還能動的左手拉住她,平心靜氣的問,但楚楚看在眼中卻是愧疚滿心,以為他是為了她,才故作平靜。
「她說……她說……」她沒法止住哭泣。
「她到底說什麼?妳別哭,慢慢的說,我不會怪妳的。」安寧遠捺著性子安撫著她。
「她說你的手臂不慎傷了經脈,恐怕……」
「恐怕有殘廢之虞。」他在聽到「傷了經脈」這四字,便明白了他手臂傷勢的來龍去脈。
而聽到這句話的楚楚,再也受不了,屈膝跪在床前,邊哭邊說著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的關係……不過,極吉也說你的手臂不是沒救,所以你別太傷心……」
可是安寧遠只是一臉的木然,她想他肯定是被廢了條手臂的事給驚住了,一時間才會反應不過來,可見這消息對他來說打擊有多大。
「寧遠,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相信我,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她既是愧疚又是心痛的執著他的手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