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七!他答應過要幫她,她怎麼沒想到!
她興奮的走來走去。等夜深入睡後,她就溜出去找陀老頭,再伺機找程七--
她來回不停地走著,思褚千回百折;房中一片漆黑,不知過了多久。她連晚飯都沒吃,卻不覺飢餓,慢慢靠近桌子,摸黑點燃了一燭燈火。火光裊弱;她推開窗,流進了一窗的春寒。
窗外碧天如水,夜雲輕飄。宅牆外,巡更的更夫敲鑼而過;清脆的聲響,驚飛了枝上的禽鳥。
「起更了。」姬宮艷喃喃自語。等夜再更深一些,她就可以行動。
她朝天色裡一眼,正想關上窗,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暗中深處似乎有誰在窺探著。
「誰?」她探頭出去。
黑漆漆的一片,甚麼都沒有。
她寬心笑一下,懷疑自己太多心。
她約略將隨身的衣物收拾好!正想剪暗了燭火,房門這時忽然「喀地」發出一聲細微的聲響。她反射地盯著房門,張大了眼睛戒備著。
「誰?」她喝問,有點驚煌。
「噓!是我……」房門被推開,賊擠進來一墩肥胖的人影。燭火微弱掩映下,崔大戶涎著滿臉的肥肉,兩頓膩著鄙瑣貪婪的狎笑,老鼠小的眼睛色迷迷地盯著姬宮艷,在她身子上下溜轉。
「老爺?這麼晚了,你來這裡,有甚麼事?」姬宮艷一顆心繃緊起來,悄悄退了一步,聲音卻漾箸如鉤的笑意。
「噓……」崔大戶連忙伸出手指比住嘴唇,示意她噤聲,朝門外察望,窺聽暗裡的動靜,再小心地掩上門。然後轉過肥胖的身體,搓著手,一步一步貼近姬宮艷,發出淫穢的膩笑聲。
「我來看你啊!我的心肝小寶貝……」細小多肉凸的小眼睛.賊溜溜地瞄著姬宮艷,貪涎地想咬她一口似,邊發出「哦哦」的呻吟似的不堪入耳的喘叫聲。「來!過來我這裡,我的心肝小寶貝……我想死你了!早也想,晚也想……」崔大戶一步步逼近,從浮腫的眼泡裡射出多欲的色光。
「老爺,你--」姬宮艷被逼得一直往後退,一直退到了屋角,再無退路,心中焦躁著。
怎麼這麼不巧!崔大戶竟在這當口跑來.讓她窮於應付。她心裡急透了,表情卻一派冷靜,不動聲色,使著綏兵之計,嬌聲說;「你好大的膽子哦,老爺。你這時候偷跑來這裡,難道不怕三夫人知道嗎?」
「噓!別提她!」崔大戶停下肥胖的身體,臉上掛奢淫穢的笑容,盯著姬宮艷,像盯著已到嘴的獵物。
「來!我的心肝,過來啊!」崔大戶滿嘴淫穢,猛不防撲向姬宮艷。「讓我親一個吧!心肝,你可真把我給想死了!」
姬宮艷心裡暗暗驚叫一聲,連忙伸手抵住崔大戶傾迫過來的肥胖身體,撇開臉躲避他湊近的肥肉大嘴。卻風情的橫他一眼,佯嗔說:「哎呀,討厭!老爺你別這樣嘛!」
「我不這樣,那你要我怎麼樣?」崔大戶長得似一團肥墩的肉堆,身手卻意外地十分敏捷。他看準標的,又一撲,攫住了姬宮艷。「我想做甚麼,你心裡還會不清楚嗎?嗯?我的親親小姬兒!我對你早也想,晚也想,可偏偏三娘看得緊,教我對你一腔的火熱沒處收拾。現在可好,她居然要我答應將你發配給興旺那廝!」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你可千萬不能答應哦!」姬宮艷略嘟了嘟嘴,撒嬌不依。卻悄悄用手肘頂著,不讓崔大戶再靠近,且暗中使勁擺脫崔大戶那不斷侵略向她的肥厚多肉的嘴瞼。
「我當然不答應!興旺那傢伙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是嗎?這可是你說的。可別到時候讓三夫人把我發配給興旺!」
「不會的!你放心!我的心肝姬兒寶貝--」崔大戶「哦哦」的叫著,發春一般淫浪又下流。「我看你就跟著我,我把你收進房中。你說好不好?」
姬宮艷眨動限,似笑非笑。「你沒騙我吧,老爺?你不怕三夫人吃醋,把這整座宅子拆了。」
「不會!不會!來,我香一個!」崔大戶肥肉般的嘴又要湊向姬宮艷。
姬宮艷臉龐一低,避開這個糾纏!說:「你好討厭哦!老爺,就只想敷衍人家。你真要有心收我進房,就做給我看,光是嘴巴說說有甚麼用呢!」
「我怎麼會敷衍你!我保證,我一定收你進房。來,讓我親一個!我的心肝姬兒寶貝。你不知道,我每夜、每夜都想著你,把我給想死了!」
「討厭啦!老爺。你這樣要是讓三夫人撞見,可就糟--」
「她不會知道的。」崔大戶涎著臉,挾摟住姬宮艷,一直企圖親吻她的嘴。「我的心肝小姬兒,聽我說,我保證我一定收你進房。今晚就讓我們先樂一樂,等生米煮成熟飯,三娘她想反對也太遲了!」
「別這麼急嘛!」姬宮艷百般閃躲,卻又欲拒還迎地,暗中使力將崔大戶往門口推。嬌低著聲說:「我本來就是老爺的人,只要老爺肯將我收進房,一切當然沒問題。嗯……」她低低「嗯」了一聲,給崔大戶一個媚眼。「不過,今晚不是時候,被三夫人撞見了就不好。再等等,找一天你再來……嗯……」又一聲低嗯,低得蕩人心弦。
「我等不及了……」崔大戶猴急地又要撲上去。突然不知從何處射來一截針細般大小的枯枝,打在他臉上。
「哎喲,誰打我?」他摀住肥臉,豬嚷般叫起來。怕引來門外的注意,連忙壓住聲音。
姬宮艷覺得奇怪,四下望了一眼。獨煙裊裊,寂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清清如水的夜空中,星於密殿。斗柄西傾,夜在流逝。時間不多,黎明已不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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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鷹「咕咕」的叫,似乎在奇怪深夜中這忽然出現的陌生人影。人影就站在姬官艷房窗外不遠的陰暗處,一動也不動,英俊的臉孔不知因為何故,痛苦的忸曲著;一雙碧綠的眸子發出幽綠的螢光。
怎麼會這樣?他不相信!但……
聽到的一切,讓他痛心極了。不該是那樣的!有看沙漠熾焰一般炙熱眼神的姬宮艷,不應該如那般,不應該是那種無恥低賤的女人。
「現在,你都親眼看到了吧,流火?這種不惜一切逢迎攀附的女人,值得你為她心軟嗎?這種女人太低賤了,你不要再迷惑了。」他身後更深的黑暗中,傳來冷酷如冰的聲音。那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只有鬼王暗才會有的、不具任何感情刻度的冰冷陰森。
「暗王?」煌流火怔怔看著鬼堂暗走近。
「流火,」鬼堂暗伸手擱在他肩膀,陰邪的眼神竟一反常態地露出一些感情的溫度,想收服甚麼似的帶企圖。「你我就像兄弟一般的長大,你心理在想甚麼,我很清楚。你對姬宮艷放不下,被她所迷惑。不過,現在既然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她不過是個低賤無恥的女人,你應該不會再感到迷惑,清醒了吧?」
不!不是這樣的!煌流火絕望無聲的吶喊。
那種痛苦大怪異了。不僅將他的心撕裂,更將他整個人扭曲--他不懂!是因為不知不覺中,對她滋生的情愫嗎?他怎麼會愛上這麼寡廉鮮恥的女人?但為甚麼?他就是愛她--
他對她的不忍、關心,就是因受愛她--
「流火,」鬼堂暗逼近一步,要逼煌流火無退路、「你別忘記了,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一向很理智,懂得進退分寸,別讓我對你失望。」
「我明白,暗王。」煌流火抑住發抖的聲音。他的心就算是被撕成碎碎片片,對他來說,鬼堂暗的命令還是最絕對的。
「很好,我已經派人投帖,邀請信和神巫女到堂院作客,屆時,我相信你應該明白怎麼做。」
鬼堂暗一步一步,無情的將煌流火推入另一重更深的痛苦中。他硬生阻斷煌流火對姬宮艷的情意,無情的將感情視作一種手段與誘餌。
煌流火面無表情,感覺好似僵化了。鬼堂暗靠向他,深深盯著地,低沉而緩慢地說:「我要神巫女,流火。不管用甚麼手段,我一定都要得到神巫女。你不會讓我失望吧!流火?」
煌流火抬起雙眼,如常平板無起伏的語調,看不出內心的表情。「你放心,暗王,我一定會將神巫文弄到手。」
鬼堂暗唇嘴一咧,一霎時整張臉似乎裂成兩半,無聲的笑開。因為無聲,那笑容感覺更加的詭異陰森。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地折斷一截樹枝,捏在掌中搓碎成一絲一絲的細屑。「去吧!流火。別辜負了我對你的寄望。」
煌流火背對著鎖著姬宮艷在內的那扇小軒窗,頭也不回的走了。鬼堂暗卻反而像雕像一般,凝住不動。他慢慢攤開手,跟著又用力握住,看也不看--連頭都沒抬--隨手一揚,將手中被搓成針般細小的枯枝朝窗子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