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天白急叫。「翡翠,阿靈是不知道我會回公司的,不是有心捉弄你。」
宿玉不出聲。
不喜歡天白,卻也不討厭他,所以她對他總留有餘地,不想傷害他。
「我們只是去吃日本面,有興趣的一起來。」她說。
「天白最不喜歡吃日本東西,尤其是日本面,不過翡翠要去——」
「阿靈,我願分一半身家財產給你,你饒了我吧!」天白搖頭苦笑。
三個人一起離開公司,到一家日本料理。
「我只吃麵。」宿玉一坐下就聲明。
「我吃生魚。有人付錢嘛。」阿靈瞄天白一眼。
「阿靈,你也26歲了,不能再像個小孩子。」天白對表妹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就是這樣子,關你什麼事?」阿靈瞪著他。
「人家裴翠就文文靜靜,你們同班同學——」
「我有什麼不好?」阿靈的臉色有些改變。
「不是不好,該——收斂一些。」天白還沒有注意。「有時候你也太沒大沒小了。」
「媽媽也沒有這麼說過我,什麼時候輪到你?」她的語氣已經不客氣。
「我是為你好——」
「不要你為我好,」她拍拍桌子。「你為翡翠好就行了。」
「不要拖我落水。」宿玉立刻說。
「本來就是這樣。」阿靈簡直沒什麼笑容了。她的脾氣說來就來,頗為驚人。「找不到你,他就把解氣發在我身上,這算什麼?我又不是出氣筒。」
「阿靈,阿靈,聲音小一點,」天白還沒看出什麼不妥。「不要像潑婦罵街。」
「我是潑婦,翡翠是淑女,好了吧!」阿靈拍案而起,氣沖沖的大步衝出去。「我走了你就好過。」
「阿靈——」天白愕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砰然反彈回來的門令天白髮怔,他呆坐在那兒半晌。
「發生了什麼事?」他似自問。
「你惹火了阿靈,還不快把她追回來?」宿玉啼笑皆非。
天白震動一下,這才大步追出去。不到三分鐘,他失望地單獨回來。
「她坐車走了。」
「第一次看見阿靈發脾氣。」宿玉說。
「從小就是個小地雷,一觸即發。」天白搖頭。「今天我真不是有心的。」
「大庭廠眾,女孩子要面子的。」她說。
「我並沒有說什麼——」他望著地。「過分了嗎?」
「不知道。」她也搖頭。「平日你們倆講話也是真真假假,也那麼多火藥味。」
「是啊!我們說慣了的,她沒有理由翻臉。」
「我相信她是回家,等會兒去看著她。」她說。
「你也去?」
「我?我並沒有得罪她。」
「陪我一起去,我怕她不肯原諒我。」
「原來是你們倆的事。」她看看表。「8點半我約了可宜,我們有事。」
「我——可不可以參加?」他凝望著她。
「不能。女孩子的事。」
她拒絕得連考慮都不需要。
食物送上來,他們慢慢地吃著。宿玉對日本面的興趣真是很大,很快就吃完。
「下個月你和可宜真的去美國?」他問。
是。
「下星期我也去,你可否提早些?」他問。
「提早?我拿不到假期。」
「我可以陪你們一起去。」他說:「我去簽合同,不可以延期,希望你們提早。」
「沒有可能。」她吸一口氣。
他有些疑惑,她怎麼說得那麼斬釘截鐵?
「你們有目的而去?」他問。
她想一想,點頭。
「約好人在那邊見面?」
她皺眉:「不。」
「那麼——為什麼不能提早?」他問。
「因為——」她再吸一口氣。「那星期中的一天是英之浩的忌辰。」
「啊——對不起。」他釋然,臉色也變得怪怪的。「我忘了,對不起。」
「你沒有理由記得這件事。」
「不,我以為——」他說不下去。過了好一陣再說:「始終——你忘不了他。」
「我沒有刻意令自己忘記,而且——為什麼要忘呢?這根本是我生命中的一段。」她說。
「最重要的一段。」他說。
沉默一陣,她說:
☆☆☆
」15歲半認識他,我跟他一起長大。」停一停,又說:「過去的10年生活如果把他除掉,根本就不剩下什麼,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我也知道你們的感情。」他說。
「知道就好。」她很坦率。「我對任何人不隱瞞往事,尤其你更清楚,你看著一切進行、發生。我肯定地說,過去的一段,和我的生命不可分割。」
「不執著於過去,是好?是不好?」他說。
「我不知道,也不在意。」她說。
「翡翠——」
「天白,我不想你在我這兒浪費時間,真的。」她誠懇地說。
第二章
天白踏進公司就開始叫:
「阿靈,阿靈,出來見我。」
沒有影子,會計小姐在一邊說:
「靈之沒有來。」靈之是阿靈的名字,林靈之。
天白皺眉,一言不發地衝進辦公室。
今天有會要開,有兩個客人待見,還有午餐例會——阿靈不來,她還在生昨夜的氣?真會選日子。
用自己人就有這毛病,小姐脾氣一發,就天王老子也不理,說不上班就不上,難道還能炒魷魚?
他拿起電話,拔了靈之家的號碼。
「小姐?小姐不是上班了嗎?」女傭人說。
「沒有來上班,我是表少。她到底去哪裡了?」
「我去問問。」女傭人去了一陣回來。「沒有人知道哦!可能去洗頭。」
洗頭、洗頭。天白詛咒著放下電話,公司被人扔炸彈大概她也不理吧!洗頭。
他又想到宿玉,或者——她有辦法。
找到宿玉,她正預備去開會。
「阿靈不上班?」宿玉笑。「我有什麼法子呢?她的小姐脾氣你比我更清楚。」
「今天她不出現,我公司要關門。」他說。
「去髮型屋找她。」宿玉說了一個地址。「解鈴還須繫鈴人,我幫不上忙。」
「等一等——下班後有空嗎?」他問。
「其實每天下班你都見得到我,」她笑。「我們家就是兩隔壁。」
「我來接你。」他再說。
「找到阿靈,忙完你的公事再說。」
「OK。」他聽出她沒有拒絕之意,大喜。
但是去找阿靈——他眉心深蹙,什麼時候阿靈才可改變她那難以捉摸、一觸即發的脾氣。
阿靈果然坐在髮型屋裡,優哉游哉的一邊看時裝雜誌一邊吹頭髮,對站在一邊的天白不理不睬。
「阿靈——我來接你。」天白低聲下氣。
她瞄他一眼,繼續看雜誌。
「你知道今天有多忙的啦!不要再發脾氣,」他說:「我道歉,行了吧!」
「不忙你也不會來接我,我知道。」她冷笑。
她的脾氣——還真孩子氣得很,雖然她已26歲。
「阿靈,10點鐘有客人到……」
「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的客人。」她不客氣地說。「你快走,我不想見你。」
「阿靈,不要孩子氣……」
「我已經告訴大姨,我不做了。」靈之說。她口中的大姨是天白的母親。
「這怎麼行。我——我道歉了,你還要我怎樣?」
時間好在早,髮型屋裡沒什麼人。幫她吹頭髮的那男孩子也笑起來。
「你走吧!今天整天我都沒空,節目已排好。」她說。
「其實昨夜……」
「還提昨夜!」她火冒上來。」你故意在翡翠面前丟我臉,令我難堪。」
「天地良心——其實我什麼都沒說。」
「走。你還敢否認,」她咬著唇。「有本事你去請翡翠當你的秘書。」
「她——和可宜就去美國。」他歎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
「去美國?」靈之想一想,忘了自己的事。「我知道,英之浩的忌辰。」
天白臉色沉下來,坐在她旁邊。
「她拒絕我同行。」他說。
靈之望著他半晌,自己的事日完全忘懷,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你不是也要去美國簽合同嗎?不是一起?」她問。語氣中已完全沒有了怒意。
「她只跟可宜去。」
「喂——」靈之咬著唇,猶豫半晌。「追了半天,你到底有沒有希望?」
天白攤開雙手,聳聳肩。
「我回公司,客人就到了。」他站起來。
「等一等——」靈之回心轉意得極快。「我吹好頭髮跟你一起回去。」
「你的節目呢?」他問。
「算了。」她笑起來。「誰叫你失意於翡翠?我這人最同情弱者。」
5分鐘後,他們倆一起離開髮型屋。
「翡翠告訴你此地的地址?」她問。
「不要提她,我今天有數不盡的工作要做。」他說。
她凝望他一陣,笑容竟然更好、更愉快了。
「是她刺激了你?或是激勵了你?」她問。
「我能做什麼?阿靈,只有你最瞭解我。」他說。
「瞭解?」她笑。「全世界我這秘書最難做,除了公私事之外,還要幫你追女朋友,這還不止,早上還得morning call,中午還得陪吃飯,晚上你去夜總會,我還得去你家餵狗、澆花。間中還要受氣捱罵,像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