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月色把他拉回來,「就算你不怕死,我和江詩呢?就算你不在乎我,也要憐惜一下你姊姊吧。你真的要她死?還是你打算讓她這個樣子獨活下去?你要是死了,我不會照顧她的。」
江湖沉默不語,他想的的確太簡單了,他真的可以讓已經被他連累得家破人亡、一無所有的江詩死去,或者孤獨的活著嗎?想到這裡他低頭歎了口氣。罷了,客棧沒了還可以再建,大不了自己先去做苦力就是了。
月色看他許久不說話,再多的氣都散了。她坐下來靠著他的肩膀。
「你別擔心,只要我們倆能在一起,什麼困難都會過去的。奶娘說過,當我找到了你以後,所有的苦難就都沒了。」
他閉上眼睛苦笑,「月色,我一直很想問妳,妳怎麼知道我就是妳要找的那個人呢?也許只是因為我是第一個接近妳的男人,或許在某個地方還有個男人……」
未等他說完,她馬上摀住他的嘴,有些任性的低叫,「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知道!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該是我的丈夫。遇到你的這幾年來,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時光,奶娘說得一點都沒錯。」
「那只是湊巧……」
「才不是!」她惱怒地打斷他,他為什麼還要拒絕她,「我們妖巫族的人根本不相信什麼湊巧,我們無時無刻都在努力,即便是你們所說的湊巧,也是我們歷經千萬次失敗後的一個必然結果,我遇到你絕不是湊巧……」她甜蜜的笑著用手劃著他的眉眼,不受黑暗影響的視力,清楚看到他皺眉的樣子。「我遇到你是我努力活了下來,上天給我的賞賜。或許我應該在更早的時候遇到你,但是上天懲罰我,叫我延遲了幾年。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們注定是要相遇的。」
江湖任她在自己的臉上作怪,但是眉頭皺得更緊了。
「可我覺得我們不適合,我……」我不愛妳,我只把妳當成妹妹。可是這話不知怎地,面對她那雙眼睛就說不出來了。
月色依偎在他肩上,一臉夢幻的喃喃道:「沒關係啊,我們還有好長的時間,你可以慢慢愛上我。我會很聽你的話,我也很能幹,等到我們有了孩子、有了孫子,都很老的時候,要是你還沒愛上我,我就和你一起死,然後下輩子你再學著愛我。」
江湖驀然睜大眼睛瞪著她的方向,沒搞錯吧,這麼恐怖!沒愛上就殺了他一起去死?!他抹了把臉,認命的回答,「算了,我還是娶妳吧!」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而且看來他也逃不開地獄的折磨了。這小妮子真不是一般的恐怖。
她欣喜的看著他,「你終於想通了。等這些事過去我們就成親,然後我們就可以等著孩子出生。你不要我殺炎巫也沒關係,我們先努力攢錢,然後買艘船到海上漂泊,這樣就算他們知道我們在哪,也沒辦法來抓我們了。」
江湖忍不住在心裡哀嚎,還買船呢,不餓死孩子就不錯了,這樣的饑荒亂世,苦命的小老百姓哪敢有那些奢望。但是想到他和月色的孩子,他還是微笑了,要是能看到天真純潔的孩子,他也真的別無所求了,也許那個時候他真的會慢慢愛上這個魔女吧。
兩人不再言語,這個洞雖然夠大,但是時間久了空氣還是稀薄了起來,他們需要放鬆來減少呼吸所需要的氧氣,而飢餓也悄悄來臨了。月色本來抓了幾隻蟲子想問他吃不吃,後來想想又放走了蟲子。她要和江湖一樣做個正常人,做他正常的妻子,絕對不可以丟他的臉。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兩個沒有睡,也不敢睡。耳力都好過正常人的他們,聽到外面很遠的地方有人在來回的走動,不知道是客人還是敵人,斷斷續續、忽隱忽現的,有幾次甚至朝他們的方向過來,好在半路又折了回去。等到縫隙的光線完全消失,江詩也慢慢坐起來的時候,他們知道夜晚來臨了。但是為什麼外面的人還不走?難道炎妃不在乎晚上對她不利?
「妳不是說炎妃不在晚上出現的嗎?」江湖忍不住低低的問。
她皺起了眉頭,「那就是最糟糕的情況,莫惜華和她一起來了,早知道就先殺了他。」要是他們一起來的話,就算躲起來也沒用,她是無所謂,在這個洞裡活上幾個月都可以,但是江湖和江詩怎麼辦?他們既不吃蟲子也不會吮吸泥土裡的水氣,肯定不出三天就死於飢渴了。
坐起來的江詩半天沒說話,但是聽到莫惜華的名字身子還是震了一下。她想見他,但是她也知道若是她暴露了自己,月色也許就會有危險。
這樣一直延續到了深夜,他們三個人一動也不動的聽著外面的聲音,江詩雖然聽不到,但還是靜靜的等待著,她不想連累他們。
直到外面的聲響完全消失,擔心姊姊飢餓的江湖連忙問月色,「現在可以出去了嗎?我們一天沒吃沒喝了,姊姊的身體恐怕會受不了。」
月色遲疑著,她倒是寧願多等上個一天再出去,可是叫他們兩天不吃不喝恐怕是不太可能,而與其再等幾個時辰天亮了再出去,還不如現在出去。
「那……我先出去,等安全了你們再出來。」至少在晚上沒有人是她的對手。
他想了一下,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就點頭同意了。
她輕巧的拔開洞口的大石,謹慎的爬了出來。外面一片寂靜,漆黑的林子只有老鼠出來覓食的聲音,四處沒一絲火光,只有幾點青色的鬼火或近或遠的飄飛著,連客棧都籠罩在漆黑之中,彷彿人去樓空的樣子。但是她的直覺告訴她,恐怕情況沒那麼樂觀,她又爬回洞裡。
江湖上前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月色搖頭,「沒有,外面什麼也沒有,正因為什麼也沒有所以才不對勁。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這麼好的機會,他們不可能就這麼走遠的。」
他沉默,然後又抬頭說道:「可是一天不吃飯還好,姊姊一天不喝水怎麼行?」江詩的體內還有蠱蟲在作怪,若不補充水份,恐怕蠱蟲會喝乾她的血。
她有些生氣的瞪著他,開口閉口都是江詩,他的眼裡只有她。若不是江詩,他們早就可以遠走高飛了。
忽然外面傳來一個輕柔的女聲,「是啊,中了蠱的人怎麼能不喝水呢。」那聲音赫然是在他們旁邊,他們就站在狹小的洞口下方,兩人僵硬的向外看去,只見四周瞬間燈火輝煌,如同白晝。
月色咬牙爬了上去,無數的皇宮侍衛包圍住他們,每個人都面無表情的拿著燈籠及火把。中間幾個宮女圍繞著一頂紅色軟轎,艷紅的薄紗飛舞,那女聲正是從中傳來的。
集聚的燈光把四周每一片葉子都照得清清楚楚,月色看到在她周圍的草叢裡,居然有一隻白色的小動物在竄動,那只動物也感受到她的存在似的,慌忙的跳向紅色軟轎。片刻後,轎子周圍的薄紗被撩開,一個女人坐在其中,她手上抱著一隻像小貓一樣的白色寵物。
月色驚訝的看著那女人,沒想到幾年不見,她的變化居然這麼大,當年的她雖然在她眼裡算不上漂亮,但是也比一般人順眼多了,不過現在一身火紅宮裝的她,看起來卻十分蒼老,說她是莫惜華的奶奶也不會有人懷疑,究竟是什麼讓她幾年內老成這樣。
炎妃感覺到她的目光,諷刺的一笑道:「奇怪嗎?沒什麼好奇怪的,從妳那個奶娘手裡撿回一命總是要付些代價,我瞬間老了三十年。不過我還是贏了,奶娘死了吧,妳們妖巫族除了妳再沒有別的人了。」
月色冷笑著還擊道,「像妳這樣的醜八怪,活著不比死了更痛苦。」
炎妃微笑著不答,但是手卻掐住了懷裡寵物的脖子。那動物哀鳴著乞求女主人饒命。她掃了美得驚心動魄的月色一眼,鬆開了手中的力道。
「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殺妳嗎?妳實在太美了,比妳娘妳爹都美,像妳這樣的妖鬼,任何女人都不會容許妳活著,更何況妳還是妖巫族的人。」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忽地慈祥一笑,「但妳是五皇子的妻子,妳的父親也算是我的表哥,說起來我既是妳的姨娘又是妳的表姑媽,不管怎樣我都下不了手,不如我們來個交易吧……」
月色不耐煩的打斷她,「少說這麼多廢話,妳到底想做什麼?」若是只有她一個人,她一定能跑得掉,可是現在多了江湖和江詩,她根本不敢冒險。
炎妃接過侍女遞上的參茶,淺淺抿了一口,潤了下嗓子優雅的笑道:「急什麼?當年我撿回一條命失去了三十年的青春,現在我饒妳一命自然就是想得到一些補償。我聽說妳們妖巫的祭壇裡有著很奇特的秘密,我想要妳把祭壇的鑰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