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姐!」甫搖下車窗,來人便俯身喚她。
葉詩詩輕蹙眉頭,一臉不耐的看著眼前嬌小美麗的女人,她認出這人正是和祁暐在餐廳摟抱的女人。
「葉小姐,我是黎真。」看她一臉不屑,黎真把話挑明,「我是祁暐的朋友,認識他十五年,跟在他身邊也有五年的時間。」
葉詩詩恍然明白,原來她就是祁暐心中最愛的紅粉知己。
她藏在墨鏡後的圓眸銳利地打量著這個和她截然不同典型的女人,也難怪她會輸得灰頭土臉,她不但沒有和祁暐有深厚久遠的感情,也沒黎真纖細柔美、我見猶憐的氣質能擄獲男人的心,唯一能勝過黎真的大概就只是一個「祁太太」的虛名。
「有事嗎?」葉詩詩曲指輕敲方向盤。
「我們可以談談嗎?」
「我們這不是正在談!」葉詩詩倨傲地看她一眼。
黎真嘴角抽搐一下,明白對方是故意給她難堪,不過很快地,她絕美的臉上揚起一抹不太相稱的冷笑,哼聲道:「妳不必得意,等妳和我談過,我保證妳會明白,妳在祁家已無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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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真帶來的訊息絕對是一顆威力超強的震撼彈,炸得她好久、好久都回不了神。
「……妳那個不要臉的父親竟然內神通外鬼,掏空葉氏的資產,還提走祁暐入股的資金,逃得不知去向,要不是幾天前的股東大會需要查帳,才讓事跡敗露,祁暐還不知要被瞞騙多久……
「而妳,竟還有臉待在祁家,不僅好吃好睡,還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外勾蜂引蝶……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卑鄙無恥得令人髮指……」
葉詩詩捧著幾乎要爆開的額際,怎麼也無法相信事情怎麼會是這樣子,但這也讓她明白,原來在她仍天真的編織婚姻美夢時,殘酷的現實已敲碎了一切!
她現在也終於能體會父親當時的警告,為何要她在這段婚姻裡,不論如何都要撐過三個月,而不是一年半載的。
原來他早有預謀,他不只把女兒當作棋子擺弄,而且恨她恨到將她徹頭徹尾的利用,完全不顧她的死活!
她覺得自己很可悲,之前所以會不甘示弱地和祁暐對抗,是因為在這場為利益而結合的婚姻中,她沒有錯,也是最無辜的人;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自認她和他是站在對等的立場,她有權可以要求和他平起平坐。
如今呢?她有何顏面去面對他?
就如黎真所言,她又如何能在祁家安然度日呢?
瑟縮的攏緊身上的薄外套,明明該是百花爭鳴的季節,為什麼她的春天好像永遠不會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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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葉詩詩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進家門,今天的祁暐居然比她還早回家,因為她剛才已看到他的座車停在車庫中。
她差點又掉頭離開,免得看到他的人,更加引起她的傷心;可是她真的太累了,身體又冷又熱,還全身酸痛,她需要找個地方休息,然後好好想想該怎麼面對那個她逃避不掉的人。
「鈴……」
乍然響起的電話聲驚醒寤寐中的葉詩詩,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合衣睡倒在床上。
一聲、兩聲……九聲、十聲,她茫然地看著不肯罷休又一直沒人接聽的電話機。
在持續響了數十聲後,鈴聲又突兀地戛然而止,她仍一動也不動的瞪著它。
然後,它再度響起,她伸手接起。
「喂!」低沉的男聲穿透她的耳際。
有人比她先一步接起電話,她本想放下話筒,但彼端傳來一陣驚慌又急促的問話──
「葉小姐在家嗎?葉太太已經不行了……」
「咚」一聲,葉詩詩的話筒瞬間滑落在地,她肺部中的空氣好像被硬生生的擠出,腦中呈現一片空白。
「媽──」驚喘一聲,她沒命地往樓下跑,途中好幾次都幸運地只是絆住腳,而沒失衡滾下階梯。
她驚惶失措地跑到玄關,打開鞋櫃……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沒能拉住櫃門,木門「砰」地一聲又彈回,應聲夾住她的另一隻手,其中三根手指頓時又紅又腫,她卻渾然不覺,只顧氣憤的拉開礙事的門。
陡地,另一雙大掌出現在她眼前,一手握住她受傷的手,一手俐落地為她打開櫃門,細心地拿出一雙便鞋為她套上。
來不及穿好鞋,葉詩詩霍地站起身,抄起櫃上的車鑰匙往外奔去……
「我來開車!」祁暐跟上她,拿走她手裡緊握的鑰匙,她在交錯的淚眼中看到他堅定和一閃而逝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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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毫不在意地走了,母親也永遠地離開她了,她的處境令人欷吁;但除了母親彌留的那一晚近似崩潰的哭喊外,葉詩詩還算很平靜地接受這個事實,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想起黎真說過的話,祁暐在接掌葉氏之際,立刻展現他的實力,參與競標外商投資的大型工程,一出手便順利得標。
但由於資金的募集尚包括向銀行借貸,可那勢必要接受嚴厲的查帳程序,屆時別說貸不了款,連祁暐調度不周的欠款都會被披露出來,那麼祁暐的事業和名譽鐵定會大受打擊,所以在那之前,必須要把葉父所虧空的款項補足。
必須補足?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而且,她由黎真的口中大約知悉祁家的家族形態,祁老太爺雖然是祁家的精神領袖,但他已將事業交由子孫負責,本身已不管事,似乎不太可能會有大筆的現金挹注祁暐;而且他若還不知情,那就表示祁暐並不打算驚動他老人家,所以她斷不能貿然上門求援。
而和祁暐一向水火不容的祁父,她更沒把握能說服他,他應該也不會伸出援手;看來,她孤注一擲的對象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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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飄著咖啡香味的餐屋。
三個月前,葉詩詩只是個對婚事不滿的少女,可是如今的她,卻像是歷經滄桑的老嫗。
她坐在慣坐的窗邊座位,靜靜的等待著眼前男人的答覆。
「妳想和我合作?」祁昊嘴角噙著一抹詭異的笑。
「嗯!」葉詩詩勇敢的頷首。
「為什麼找上我?」他慵懶的執起桌上的咖啡輕啜一口。
不找他還能找誰?
她父親把祁暐害得那麼慘,他在資金短缺的情況下,不靠財力、背景都相當具有實力的祁氏建築業幫忙,他要如何度過這個難關?
「為何不?」她聳聳肩。
「他同意?」祁昊嘲弄道,他和同父異母的兄長間彼此有隔閡已不是新鮮事。
她遲疑一下,小心翼翼的開口,「你同意?」
「我不同意又如何?」他反問。
「這是我和我母親留給我的股份。」她遞出一個牛皮紙袋。
他隨手抽出袋內的文件,隨意瀏覽了一眼,「這些股份在股價最高點時,都不值他所欠缺的金額,何況它們現在隨時都會形同廢紙一般。」
葉詩詩的眼中頓時黯然失色,祁昊的陳述該死的殘忍,但也該死的正確,不過此刻不是悲秋傷春的時候。「你很清楚這個工程有百億的商機,如果你同意合作的話,當它完成時,你絕對可以收回你的投資,何況……」
「何況什麼?」他明知故問。
葉詩詩也明白對方狡猾的要她親口承認她對祁暐的背叛,「其實你們互相憎恨,早已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我轉讓的股份雖然不能讓你掌握葉氏,但絕對足以和他抗衡,這應該遠比那些利益更讓你動心吧!」她漠然說道。
「妳分析得真不錯!」祁昊微微一笑,還刻意賞臉的拍掌。
「你同意?」她追問道。
「看來妳是勢在必得!」他不回答卻又消遣她。
「謀事在我,成事在你!」葉詩詩從開始就不曾低估眼前這個男人,但現在才明白他比想像中的更難纏百倍。
他忽地搖頭大笑,「妳們這些女人是怎麼回事?我都不知該感動還是該笑妳們?到底祁暐有何魅力,能讓妳們如此犧牲奉獻,瞞著他前仆後繼的找上我幫忙?」
什麼意思?
也有其他女人為了祁暐而找上祁昊?
是黎真?她為了愛,也找上眼前這個詭譎難測的男人嗎?
葉詩詩頓覺臉上被呼了熱辣的一巴掌。「我不是幫他,是不想欠他!」她喃喃說著薄弱的否定詞。
「妳不想欠他,卻來求我?」這倒令他意外。
葉詩詩直視他的眼,許久才啟口,「我記得你對我說過,無知才是幸福的話,我承認當時我很不以為然,可是當我明白真相之後,我開始體會你的忠告,也相信、更希望那不是你最後一次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