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蔾姑娘,那湖水太冷,你的身子又還沒完全康復,你這樣跳下去的話會凍死
的!」易盼奴同情地拉著他。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花巧蔾傷心地踱回椅子,一會兒笑一會兒哭,她快被這
莫名其妙的遭遇給逼瘋了。
「巧蔾姑娘?」易盼奴試探地喊著。
「對……對不起,請你們先出去一會兒,讓我好好想一想好嗎?」淚流滿面的她,
可憐地窩在椅子上,整張臉埋進膝蓋裡,不停地啜泣,不斷地顫抖。
「好吧!我們先出去了,請姑娘不要太過傷心。」溫雅的易盼奴不知道花巧蔾為何
事傷心,她只覺得和這位花姑娘特別投緣。
她和兒女們輕輕地為她帶上門,但願這一哭能讓她重新振作起來。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花巧蔾痛哭了好長一段時間後,才漸漸停止。
她凝視著窗外許久,告訴自己必須堅強,那個溫暖的家她暫時是回不去了,再傷心
也沒用,也許這是命中注定,所以她才會千折百轉地來到唐代祖先的家中。
只是……可憐了為她傷心欲絕的家人和朋友了。
難道說這是花幻塵的誼咒使然?她想懲罰花家的子孫?
她腦海裡又浮現花幻塵含著歉意的眼神和一再重複的話。
直到悲劇不再重演為止……
花巧蔾看著手心裡的白玉珮。
不!花幻塵絕對沒有害她之心。那麼,她到底想告訴她什麼?她到底想要她幫她做
什麼?
一雙被淚水洗滌得分外清澈動人的眸子裡,閃著不可動搖的決心!
既然錯入唐朝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她只有認命地融入他們的生活之中,也許……
有那麼一天,她能夠再回到爸和姊妹們的身邊。
在這一天到來以前,她必須先弄清楚花幻塵的意思!
以及她的使命。
★ ★ ★
「殘月山莊」這個名字,就代表著扶風縣!
因為它關係著扶風縣的盛衰,換句話說,也就是扶風縣的經濟命脈。
不論是「殘月山莊」也好,「殘月園」、「殘月堡」或「殘月牧場」都好,只要是
以殘月開頭的名字,大抵都是扶風縣的「殘月山莊」分散在各地的產業。
當然了,扶風縣正是「殘月山莊」的大本營,因為扶風縣的土地十之八九是「殘月
山莊」所有,而管理這一大片產業的崔家人,正是道地的「扶風人」。
今日,扶風縣人民得以安居樂業,呈現欣欣向榮的氣象,崔家實在功不可沒。
有人說崔家之所以如此富有,是因為他們擁有好幾座金山和銀礦。
又有人猜測,「殘月山莊」之所以如此強盛,是因為地方官及遠在京城的那些大官
急著巴結他們,而大把大把地將金銀財寶往莊裡送,盼能以小搏大,所以經年累月下來,
「殘月山莊」的財富便十分可觀了。
姑且不論大家如何猜測,「殘月山莊」所盛產的絲、絹、錦、羅等織品,其色澤之
艷麗,品質之嚴格,繡工之精美,都是聞名全國、無所匹敵的。
所以,不論崔家是否擁有金山銀礦,在「絹值等於幣值」的當代,崔家的生意無異
是在印鈔票了,而且這些上等的織品運往全國各地的數量,也的確夠「殘月山莊」的主
人世代享用不盡了。
山莊佔地遼闊,據估計有幾百公頃之廣,那麼它到底有多大呢?據當地人以傳說的
結果,只怕有中正紀念堂的數百倍那般驚人!
唉!人言可畏啊!
也許殘月山莊被人們過分渲染了,但是它的美麗和壯觀卻是不爭的事實。
目前殘月山莊正由第八代莊主——崔冷所掌管,他是崔老夫人凌優君的唯一兒子,
也是扶風縣以至於全國灸手可熱的單身漢。
可是為什麼崔冷年到二十七,卻沒有娶妻納妾的打算呢?
據說崔冷是個殘酷成性的人,而,他之所以如此,聽說是因為他那被火焚燬、猶如
惡魔般猙獰駭人的半邊臉使然。
扶風縣內有這麼一則傳言……
據聞,當年老莊主的愛妾想謀奪崔家的財產,不辛被老莊主發現,便為嚴厲的家法
折磨得不成人形,而後被逐出崔家。懷恨在心的妾侍,半夜三更時分跑回山莊殺死了老
莊主,又在崔冷的房間放了把無情火,可憐當時年僅十歲的繼承人崔冷,竟因睡得太熟
以致沒發現火苗延燒的兇猛無情,等他想逃時已經來不及了。
那位妾侍最後雖然也被火燒死了,但是她的死對崔家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因為
崔家小少爺被毀掉的半邊臉是怎麼也補不回來了……
一個原本斯文俊秀的小男孩,就這麼活生生地給毀掉了容顏,叫他怎能不恨!
這莊園裡何時才能再有笑聲呢?
凌優君尊貴的臉上,因憶及當年的往事而泛著絲絲傷悲。
「娘,您身體不好,不要起來吹風了。」崔冷脫下身上灰色的袍子,輕輕地披在凌
優君的身上,伸手越過母親的頭上把窗戶合上。
崔冷左半邊的鐵皮面具,陰森森地配合著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冰冷,讓凌優君覺得不
可靠近。她這個兒子從十七年前那悲慘的一夜起,就不曾再笑過了。
他的臉永遠代表著孤寂、怨恨和哀勵。
如果冷兒沒有發生意外的話,他現在該是個俊俏、風流瀟灑的快樂孩子吧!
「冷兒!」凌優君讓崔冷扶著她回到床上。
她摸著兒子完美、俊朗的半邊臉,又將手慢慢地移到了另一邊,那代表著扭曲變形
的夢魘。她同情的眼光和帶著傷痛的手,溫柔地就要觸及到崔冷封閉已久的傷口了,卻
突地被崔冷抓住。「娘,請不要!」崔冷把她的手擺了回去,被面具遮得只剩右臉的他,
眼裡所閃著的厭惡深深刺傷凌優君的心。
「冷兒,你知道娘已經多大歲數了嗎?」她憂傷地看著兒子防備地僵著身子。
「娘不是剛過五十大壽嗎?」崔冷是痛恨自己,厭惡自己,他知道他剛剛的舉動傷
了娘的心,但是他不習慣別人摸他的臉,他怕今生是沒辦法習慣了。
「冷兒,你知道為娘的意思對不對?」
「我能嗎?」崔冷剛硬的臉上因為諷刺而扭曲著。「我這種樣子,誰敢接近我?連
我自己都痛恨自己。」
他是故意的!
凌優君不懂,他為什麼要故意弄獰自己的半邊臉來嚇人,如果他不是存心如此的話,
以他翩翩的風度及過人的智能,豈會娶不到妻子?
「冷兒,你覺得香如怎麼樣?」凌優君無論如何要幫助兒子打開心裡的枷鎖。
「為什麼提到表妹?」
「我覺得香如這孩子頂乖巧的,娘很喜歡這孩子……」
「不要再說了!我有事找沖之,您好好保重身子。」崔冷猛地打斷了話頭,找了個
借口又逃開了,留下替他擔憂了一輩子的母親。
「沖之不是三天前上京城談生意去了嗎?」凌優君幽幽自喃著。
看樣子如果他的心結打不開,他這輩子根本不會娶妻生子了!
「把我的馬牽來!」崔冷隨便地披了件袍子,冷冷吩咐著馬僮。
打困的小馬僮聽到聲音,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即連滾帶爬衝進馬房帶馬去了。
上好馬鞍的千里駒,黑亮的身子正蠢蠢欲動等著主人上馬。小馬僮則一直屏著氣,
直到莊主策馬快速疾奔之後才敢呼吸。
不只是馬僮,莊內上至總管,下至掃地的僕人,人人都怕崔冷,時時都怕崔冷發脾
氣,因為他的情緒實在太難捉摸了。
★ ★ ★
花巧蔾相當努力地捶打著衣服,今天的天氣好不容易晴朗了些,她一定要趁機把這
些衣服洗好。
第五天了,花巧蔾入境隨俗地穿了件紅色麻織的襦裙,這裙腰高系,幾乎束到了腋
下,並用綢帶系扎,外面罩了件白色的短衫。
這幾天她曾到村子走動,她發現這是最普遍的穿著,大家似乎相當偏愛這種紅色的
裙子,村裡的人管它叫作石榴紅裙。
花巧蔾淡淡笑著,她倒覺得這種服裝很像台北前一陣流行的娃娃裝,又稱為大肚裝。
易盼奴很高興看到花巧蔾的笑容,她自從那天大哭一場後,心情好像好了很多。這
些天看她陪小同在湖裡刺魚,玩得似乎很高興。「這裡住得還習慣嗎?」易盼奴關心地
問著。
「謝謝你收留我!」花巧蔾一直想向她道謝,但是這幾天忙著探索古代社會,太多
的驚奇讓她忘了應有的禮貌。
「住下來吧!反正我們家也不愁多你這一口飯。」
「盼奴姊,你不覺得我已經十九歲還未嫁有些奇怪嗎?」花巧蔾知道她幾次想問,
都忍住了。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訴盼奴她的一切,也不知道盼奴能不能理解。
「我只能說,我是來自另一個不同的世界。」花巧蔾決定暫時先擱著,等時機成熟
了再告訴她。
「來自不同的世界?」易盼奴果然像看怪物一樣地看著她。
「巧蔾姊,今天我帶你去『無心崖』玩好不好?」小同快樂地蹲在正忙著幫易盼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