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只怕是亡羊補牢,她的名聲恐怕早毀了。幸好巧蔾沒打算久待,等她把花幻
塵的事解決了,她就可以和家人相聚了,到時候管他謠言滿天飛,都不關她的事了。
崔冷寒著臉,把她放在床上又恐怖地瞪了她一眼後,才甘心離開。
「巧蔾姑娘,對不起,冷兒放肆了。你的腳傷可要緊?要不要我請個大夫幫姑娘看
看?」凌優君歉然地坐在床前的椅子上。
「老夫人言重了。」巧蔾試著甩腳,好像沒扭傷,幸好!「我的腳沒事,請勿掛
心。」
「哎,冷兒的脾氣實在不好,我這個做娘的也很擔心,現在還有我在管他,等我百
歲之後該怎麼辦啊!」
「老夫人毋需擔心,以後崔少爺自然有他的夫人約束他。」花巧蔾不忍見老夫人憂
心,她的心也會跟著難受的。
「巧蔾姑娘不明白我兒的個性,他太孤僻、也太自卑了,根本不打算娶妻生子。」
凌優君早已盼白了頭。
「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難道崔少爺不怕斷了崔家香火?」傳宗接代在中國的重
要性,崔冷豈會不知。「而且,我也看不出來他的自卑來自何處。崔家的富裕是人盡皆
知,崔少爺的頭腦精明是世上少有,他該驕傲才是。」
自卑?他分明驕傲得很!
凌優君含著眼淚低泣,這位姑娘可說中她的傷心事了。
「不知姑娘可曾注意過冷兒的容貌。」凌優君積壓多年的苦楚總算得以傾訴,至於
她為什麼會對花巧蔾說,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許是花巧蔾的話觸動了她心裡那根易慟的
心弦,又或許是花巧蔾是個好的傾聽者。
「老夫人說的可是崔少爺的半邊面具……」花巧蔾終於知道她為什麼說崔冷會自卑
了。「我以為崔少爺的臉並不可怕,沒想到他的心結是因為他的臉。」
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崔冷英氣煥發的外表並不曾因他的臉而有絲毫減損啊!
他實在沒有自卑的必要。
「姑娘有所不知,原本我兒是個俊俏、開朗的好孩子,但是老天待他太殘忍,竟然
在他十歲時,讓一場無情的仇恨之火毀了他的容貌……」凌優君的手絹沾滿眼淚。
花巧蔾既同情崔冷,也替這位為孩子擔了一輩子心的老夫人感到難過,她一定非常
心疼又自責吧!
崔冷的脾氣因為容顏受損而丕變,他是因為自己不幸的遭遇而責怪世間人。
而老夫人卻必須承受這麼多苛責,必須負擔多少憂傷才能撫平崔冷的傷痛啊!
這位雙發斑白的老夫人對於死裡逃生的兒子,又必須付出多少的眼淚,才能忍痛放
棄含貽弄孫之樂!
「所以崔少爺便有權自暴自棄,怨天尤人了。」花巧蔾輕輕握著老夫人的手。「老
夫人,少爺的自慚形穢只是自卑心理作祟,老夫人實在不該事事由他。」
「巧蔾姑娘……」凌優君無力地朝她笑著。「我對冷兒的蠻橫脾氣實感力不從心。」
「難道堂堂如崔少爺,竟然沒有半個紅顏知己?」他如果娶妻生子,為人夫為人父,
心裡的怨恨就會減少了。
「有!不怕姑娘笑,我兒有位艷若桃李的知己紅顏。」凌優君曾見過這位扶風名妓,
她實在沒辦法喜歡她,因為她太虛偽了,如果冷兒擇她為妻,她倒寧願他終生不娶。
「既然如此,老夫人何不叫崔少爺將這位知己娶進門?」沒想到崔冷的女朋友是個
大美女,既然這樣,他還有什麼好怨的?真是不滿足。
「只可惜她是個煙花女子,縱使我能應允,恐怕冷兒也不會答應。」
名妓啊!那麼一定是個才女嘍……崔冷可真會挑!
「老夫人別擔心,說不定哪天崔少爺突然就抱了個可愛的孫子回來討您歡心。」花
巧蔾明知不可能,還是極力安慰著凌優君。
「但願如此!」崔老夫人心情果然好多了,如果她有女兒的話,也就不會這麼寂寞
了。「對不起,嘮叨了這麼久,巧蔾姑娘一定覺得累了吧!」
「哪兒的話,我覺得和老夫人聊天很快樂,以後巧蔾有空的時候,可不可以過來找
您聊天呢?」花巧蔾央求地拉著老夫人。
這孩子真好心,她是怕她一個人寂寞吧!
「蔾兒,我可以叫你蔾兒嗎?」多希望她是自己的女兒。
「最好不過,老夫人老是叫我巧蔾姑娘,我實在聽不慣。」花巧蔾瞥扭地笑著說。
「以後有空多陪陪我這老人家吧!」她實在孤獨帕了。
「好!」花巧蔾高興地拉著她的手,斜眼俏皮地看著她。「不過——老夫人可要答
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蔾兒儘管說!」
「我希望老夫人教我刺繡啊、做衣裳啊、梳頭啊……」花巧蔾認真地扳手指數著,
做些婦女活兒,既可打發時間,又可多學幾樣古代技藝,何樂而不為?
凌優君好生驚訝地看著她。「這些你都不會嗎?」
「都不會!」花巧蔾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可愛兼無辜地笑著。
★ ★ ★
此後,花巧蔾一直竭盡所能地想要回她的玉珮。
崔冷這人真是古怪得無人能及,他是這麼富有,何必要扣著她的玉珮不還呢?
「天賜,那棵松樹放這邊就好了。」等她把這些樹移走,再種些花,這園子就不會
那麼沈悶了。
實在很感謝「冷園」裡的男丁,如果沒有他們的幫忙,她一定會累死的。
「花姑娘,別客氣。」小綠的天賜好像很害羞。
他頂多和自己同年吧!
「巧蔾姊,快來,王嬸的孩子掉進前面池子裡了。」花小綠上氣不接下氣地直奔
「冷園」,根本忘了崔冷在家。
沒心思練字的崔冷,在書房裡不停地向外張望著花巧蔾,她一大早便忙著清理那些
松樹。若是以前,他一定會生氣地質問福伯為何要換掉那些樹,他不喜歡花花草草。如
果他猜得沒錯的話,花巧蔾是想把院裡的松柏換成花朵吧!
他該生氣的,為什麼會輕易地任她胡來呢?
發生什麼事?她怎麼跟著那常貼著她的小女孩跑得那麼急?
「在那裡!」這園子該死的大,花巧蔾真怕她會遲了一步。
「前面!」
那一堆人圍在水邊看戲啊!花巧蔾實在會被這些柔弱的婦女氣死。
她奮力地撥開圍觀的人,一股腦跳進水裡,急向小孩游去。那個載沈載浮的小孩幸
好漂得不遠,花巧蔾三兩下就拉到她了。
隨後而至的崔冷看到花巧蔾拉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已經沒氣了。
「不,請救救她啊!」哭成一堆的婦女們,不知所措地拉著花巧蔾。
「請先別緊張!」把小孩放在地上,花巧蔾刻不容緩地對她做口對口人工呼吸。那
些個哭天搶地的婦女,一時間全都停止哭泣,驚愕地看著她的動作。
就連小綠也拿她當怪物看。
花巧蔾好辛苦地承受著背後的壓力,她知道她這麼做是嚇壞了這些善良的老百姓,
但她的急救訓練就只有這種啊!別的方法她還沒學會。
「她在幹什麼啊?」
「對啊!這個姑娘真不害躁。」七嘴加上八舌,大家開始不客氣地大聲「低語」。
幸好,小女孩已經有反應了,花巧蔾努力地抗拒著後面的雜音。終於,女孩把水搶
出來了,不一會兒就醒了,驚嚇過度的她,似乎沒有小同當日的鎮定,一睜開眼睛就
「哇」地大聲哭了出來。這麼一哭,大家對花巧蔾原本猜疑的態度便瞬間轉成感激。
「去找房裡拿袍子出來。」崔冷注意到的卻是臉色泛白的花巧蔾。
大家一看到莊主在場,嚇得紛紛離開了,只留下濕得像落湯雞的花巧蔾和冷漠如常
的崔冷對視著。
崔冷接過袍子,把它丟給花巧蔾。「快回房換衣服,真不成體統。」
「我哪裡不成體統?你這個小偷!」花巧蔾不客氣地把袍子披上,這種寒冷的天氣
不披上它的人是傻瓜。
「誰是小偷?」
「除了你還有誰!」巧蔾惱怒地站在他面前,不顧頭上的水直滴的可笑模樣。
崔冷望著她濕答答的面孔,硬是氣不起來。「回房去,少在這裡丟人現眼。」
「站住!」這次沒有袍子可以拉了,她改拉他的袖子。「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
『丟人現眼』?」
崔冷不願和她一般見識,便大力地甩開她走了,氣得花巧蔾直發抖。
「快回房去換衣服!」轉彎前,崔冷停下腳步又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愣住了,花巧蔾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她沒聽錯吧?
他是怕她著涼嗎?
心中緩緩流進的暖流,溫暖了她的心。
也溫暖了她對他的不滿。
★ ★ ★
花巧蔓看到父親的身軀靜靜坐花巧蔾的房間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她看得既難過又捨
不得。
「大姊,爸又待在二姊的房間嗎?」花巧茜擔憂地靠著花巧蔓。
花巧蔾的失蹤已為花家帶走太多的歡樂,也帶來了太多數不盡的傷痛。